蘇曦月說完轉身就要走。
慕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月光下他金色眸子暗沉如淵：“我不是…”
“不是什麼？”
她甩開他的手，聲音比夜風還冷，“不是放不下她？不是爲她偷跑回翼虎部落？”
“我沒有放不下她。”
慕寒喉結滾動，指節捏得發白：“我只是”
話到嘴邊卻哽住。
他該怎麼說？說自己看清了楚悠悠的真面目？
說他離開翼虎部落後四處遊蕩了好幾天，想的全都是曾經變成幼崽時和她的點點滴滴？
夜風捲着落葉擦過蘇曦月裙角，她忽然彎腰湊近。
慕寒呼吸一滯，銀白月光正照在她勾起的脣角上。
那是個他從未見過的，帶着前所未有的冷漠。
“你知道嗎？”
蘇曦月彎腰看他，手指輕挑起他的下巴：“我不在乎你心裡是否有誰，我在乎的是你是否忠心，你這次可以一聲不吭的離開，下次也可以因爲別的事背叛我，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慕寒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驟然收縮，那句“不在乎“，比任何利刃都鋒利，將他尚未成型的表白生生斬斷在喉間。
“我以獸神之名起誓。”
他忽然伸出三根手指，喉結滾動間溢出沙啞的嗓音：“若再擅自離開，若是敢做出任何對你不利的事，就讓我被萬獸啃咬而死。”
蘇曦月瞬間愣住，獸人極度迷信獸神，一旦用獸神的名義啓誓，就絕不會背叛。
可慕寒這個獸人心裡裝的太多，有楚悠悠，也有翼虎部落…
雖然系統說過慕寒現在對自己的好感度是90，已經超過對楚悠悠的好感度，但她心裡還是不怎麼放心留在身邊。
主要是她自己的秘密太多，狼部落也正處於發展階段。
她真的不確定慕寒看見那些東西后，會不會告訴翼虎部落，繼而給狼部落帶來麻煩。
不過既然發誓，應該不會。
她盯着他看了許久，終是輕嘆：“記住你的誓言。明早跟玄冥去挖黏土，我要建熔爐。”
慕寒緊繃的肩膀明顯鬆了下來，金色眸子在月光下微閃：“好。”
次日天剛亮，部落東邊的空地上已經堆滿了赤鐵礦和黏土。
玄冥正指揮着幾個獸人將黏土反覆捶打，汗水順着他古銅色的胸膛滑落。
“再加點碎稻草！”
蘇曦月蹲在黏土堆旁，手指捻了捻溼度，“這樣燒製時纔不容易開裂。”
慕寒沉默地抱着捆乾草走來，利落地用石刀切碎。
他動作很快，碎草均勻地混入黏土，手臂肌肉隨着動作繃出流暢的線條。
“月兒。”
夜翎突然出現，銀眸掃過慕寒，“祭司找你商量房屋的事。”
蘇曦月拍拍手上的土站起來，臨走時指了指地上畫好的圓形標記：“按這個尺寸壘內壁，記得留出通風口。”
等她走遠，玄冥用手肘撞了下慕寒：“喂，你偷偷溜去哪了？”
慕寒動作一頓，繼續低頭幹活：“翼虎部落。”
“嘖，還惦記那雌性呢？”
玄冥撇撇嘴，“要我說…”
“閉嘴幹活。”
青竹冷着臉扔過來一捆藤條，“中午前要把模具編完。”
……
這邊，蘇曦月來到祭司居住的屋棚，撩開獸皮簾走進去。
發現阿父蘇烈和白祁也在，三人圍在石桌旁，桌上攤着她原先給的系統藍圖。
邊上擱着塊石板，祭司正用炭筆在上面勾畫着什麼。
他蒼老的手指點在中央區域：“糧倉得墊高半米，雨季纔不會返潮。”
“阿父，師傅。”
她走過去，發現藍圖上是部落新建房屋的佈局，“這是要調整房屋規劃？”
蘇烈擡頭，粗糙的大手按在石桌邊緣摩擦：“正商量把冶煉區單獨劃出來。”
他指向東南角新增的方形標記，“靠近水源，又在下風口。”
白祁的狐尾不着痕跡地捲來木凳讓她坐下。
他指尖在圖紙上某處輕點：“熔爐煙塵大，最好遠離居住區。”
說着突然蹙眉，“但離得太遠又不利於看守。”
屋外突然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擊聲。
透過窗縫能看到二十多個獸人正在砌牆，青磚在陽光下泛着溼潤的光澤。
兩個年輕獸人擡着木架走過，架上晾着新燒的瓦片，碰撞間發出清脆聲響。
“我倒有個想法。”
蘇曦月拿起炭筆，在冶煉區旁邊畫了個小圈，“外圍砌一圈高牆，頂上插碎陶片，或放些毒蔓藤上去也可以。”
筆尖又延伸出幾條線，“留兩個出口，日夜輪守。”
祭司渾濁的眼睛一亮，瞬間拍手叫好：“這法子好，既能防野獸，也能防賊。”
白祁笑得溫潤，指尖卻將炭筆輕輕抽走：“還能防那些不長眼的探子。”
狐狸眼掃過她沾着黏土的手指，“熔爐那邊忙完了？”
順手遞了塊溼獸巾過去。
“夜翎在盯着。“
蘇曦月接過溼獸巾擦手，“黏土已經準備好了，下午就能開始壘熔爐。”祭司捋着鬍鬚點頭：“熔爐建在東南角最合適，那邊風向穩定。”
突然，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喧譁。
鳳池和鳳黎帶着豹富以及十多個獸人風塵僕僕地回到部落，每人背上都馱着四五個藤筐和揹簍，裡面裝的全都是沉甸甸的黃銅礦。
豹富看見夜翎和墨凜他們，瞬間就知道主人回來了。
背上馱着的黃銅礦往地上一扔，白光一閃，瞬間由花斑豹化爲俊美高大的獸人。
“主人快出來啊。”
他扯開嗓門興奮的大喊：“我們在翼虎部落北面山崖下挖到很多黃銅礦！”
這大嗓門引得衆人紛紛側目，都是把目光看向豹富。
正在幹活的慕寒動作瞬間頓住。
黃銅礦？翼虎部落北面山崖？
他突然想起，那晚在翼虎部落北面山崖聽到什麼動靜，當時還以爲是野獸藏在那裡。
想不到是豹富他們在偷偷挖礦。
他擡頭望向喧鬧處，看見那沉甸甸的藤筐和揹簍隨意的扔在地上，裡面的黃銅礦呼啦啦的滾在地上。
“這就是黃銅礦？”
慕寒瞬間愣住了，表情極爲錯愕。
翼虎部落世代居住在的北面山崖下竟藏着如此寶藏，而族人們只當是尋常石塊。
竟然從來沒有人認得。
慕寒心中極爲複雜，他已經知道黃銅礦的作用，據說可以提煉出銅來，打造出非常實用的銅具。
部落的其他族人不認識情有可原。
可爲什麼從來沒有聽雲珠和悠悠說過？
雲珠和悠悠都跟蘇曦月一樣獲得獸神指點，沒道理蘇曦月知道，她們反而不知道。
莫非是沒有發現？
蘇曦月正在祭司的屋棚內，聽到豹富的大嗓門，嘴角抽搐。
隨後掀開簾子走出去。
她一眼瞧見部落空地上，堆了四五十個藤筐和揹簍，裡面裝的全都是滿滿當當的黃銅礦，隨意堆放着，有的都散落出來。
豹富他們原先悄悄運送回來不少，全都放在部落指定的倉庫裡。
這些都是昨晚挖的。
蘇曦月快步走向那堆黃銅礦，蹲下身撿起一塊仔細查看。
礦石在陽光下泛着金紅色的光澤，斷面能看到細密的金屬顆粒。
“純度不錯，比預想的要好。”
她手指摩挲着礦石表面，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夜翎擡腳走過來，銀眸掃過礦石堆，冷峻的臉上難得露出滿意神色：“月兒，是否要重新打造熔爐？
“那是肯定的，不同的礦石都要相應的熔爐提煉鍛造，所需要的溫度和要求都不同，不過結構都大致差不多。”
她把手中黃銅礦重新放回去，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隨後目光看向夜翎，繼續道：“先按原計劃建赤鐵熔爐，等這批農具打出來，再專門爲黃銅礦建新爐子，孔雀石到時候也可以一併提煉。”
夜翎微微頷首，轉身對正在搬運黏土的獸人們沉聲道：“東南角清出一片空地，準備壘爐基。”
十餘名獸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抄起石鏟開始清理空地。
碎石、雜草以及亂七八糟的物品迅速歸攏到一旁，露出下方平整的黃土層。
鳳池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突然走到蘇曦月身邊，壓低聲音道：“主人，那楚悠悠最近可風光了。”
鳳黎見狀，也湊了過來，跟着笑道：“周邊好幾個大部落的獸人都在追求她，送的禮物堆滿半個屋子，簡直不要太開心。”
蘇曦月嘴角微勾，餘光瞥見不遠處的慕寒正往這邊看。
她故意提高聲音：“看來她過得不錯？”
“何止不錯。”
鳳池捋着鬍鬚，“聽說狂獅部落少主爲了討她歡心，親自獵了頭劍齒虎，還把劍齒虎的牙齒打磨成骨簪送給她。”
“咳咳！”
鳳黎突然重重咳嗽。
慕寒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近處，金色眸子陰沉至極。
他沉默地跟着幾個獸人將東南角亂七八糟的物品歸攏。
蘇曦月就好像沒有看見慕寒陰沉的臉色，若無其事地轉身：“夜翎，安排人把那些黃銅礦運到新建的倉庫去。”
“好。”
夜翎淡淡點頭，便安排獸人搬運這些黃銅礦。
暮色漸沉時，新建的冶煉區已經建造完畢。
蘇曦月走進來時，耳邊是叮叮噹噹的敲擊聲。
慕寒正帶着幾個獸人鍛造鐵砧，古銅色的脊背在火光中泛着油光。
他掄錘的動作乾淨利落，每一下都精準砸在燒紅的鐵塊上。
“他倒是把好手。”
白祁跟在她身後，漂亮的狐狸眼掃過正揮汗捶鐵的慕寒，溫潤的聲音帶着難得的讚賞。
蘇曦月收回看向慕寒的目光，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翼虎部落第一勇士，不是浪得虛名。”
整整三天，冶煉區叮噹聲不絕於耳。
第一批鐵製農具終於完工，二十把鋤頭、十五把鐵鍬、十把斧頭，還有六口大鐵鍋。
蘇曦月舉起新打好的菜刀，鋒刃在陽光下寒光凜凜。
她輕輕一劃，粗壯的藤條應聲而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