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漁村

瞳瞳一時興起的提議,卻讓小萱無心插柳的找到了房子。

當下不是旅遊旺季,找一間還沒住人的民宿並不難。民宿主人很熱情,房間也佈置得很溫馨,非常有家的感覺,衛浴設備齊全,四周的環境也讓小萱滿意,忽然好想在這個村子裡長住。

第二天早晨要會酒店時,小萱發現了一所正要向外出租的房子。自建的小洋樓蓋得很漂亮,一樓是車房、客廳、廚房,二樓是三間臥室,還有個小閣樓做倉庫用。帶小萱看房子的是鄰居,他說屋主夫妻已經跟着搞攝影的兒子出國養老了。所以那麼大的一棟別墅房租很低。告示剛貼出沒幾天就被小萱趕上了,鄰居一直說小萱撿到了便宜,殊不知小萱對十元和一千元之間除了相差兩個零之外根本不知道還有多大差別。

就算是金髮碧眼的洋人對於村子來說都已經不是稀罕物了,小萱對任何人都報以微笑,瞳瞳也可愛乖巧,村裡人很快便接納了這對漂亮的母女。

沒多久,小萱便和附近的鄰居熟悉了,這全都歸功於那年帶小萱出海的老船長,原來他就住在這個村子。現在他已經退休了,船長由大兒子接管,每次出海回來都會給小萱一條最大最精神的魚,村裡的婦女熱心的教她各種做魚的方法,但是無論怎麼努力都做不好。個別好奇的女人曾問過小萱的來歷,小萱如是回答,和丈夫離了婚,打算在家鄉重新發展。

村裡的小孩經常跑到小萱的家門口看熱鬧,因爲瞳瞳漂亮,小孩子們都忍不住偷看她。每次瞳瞳都躲到窗簾後面看外面的動靜,不能動的雙腿讓她變得自卑,她不再是那個走起路來像只小馬駒的薛瞳了。

“媽媽,我害怕。”瞳瞳指着窗外說。

“好孩子,他們是想和你做朋友,你不想在這交朋友嗎?”瞳瞳不說話了,眼睛裡流露出想和小朋友一起玩耍的渴望。小萱摸了摸瞳瞳的臉,說:“媽媽把你抱到樓下去。”

見漂亮的小妹妹被漂亮的大姐姐從房子裡抱出來,一直偷看的孩子們一鬨而散,瞳瞳失望的說:“媽媽,他們都走了,他們不想和瞳瞳玩。”

小萱把瞳瞳放到椅子上,蓋好毯子,說:“他們還會回來的,彆着急。媽媽進屋把瞳瞳的糖果拿出來,如果小朋友們回來了,瞳瞳就把糖果分給他們吃,好嗎?”

“嗯。”瞳瞳點頭答應,用糖果討好陌生人成爲朋友,這個交易還是划算的。

小萱把裝糖果的鐵皮盒子拿出來,裡面都是從美國帶來還沒吃完的糖果。把盒蓋打開放到瞳瞳腿上,吩咐瞳瞳不可以多吃,也不可以讓小朋友多吃,隨後又打開大門便進了屋。沒幾分鐘,剛纔那些探頭探腦的孩子們就回來了,身上還揹着書包,可能是放學了還沒回家就到了這裡。

外面的小孩子也想討好瞳瞳,和這麼漂亮的女孩做朋友是件非常驕傲的事情,剛纔跑開,還以爲小萱會罵他們。

膽子大的男孩子率先進了大門,女孩子隨後也跟了進來。其中一個男孩賣弄起了再學校學過的英文單詞,沒和瞳瞳說上幾句話便卡了殼,剩餘的孩子們掩嘴偷笑。

“吃糖麼?”瞳瞳懷裡抱着糖果盒子,其實他們早就想吃了,這麼漂亮的盒子,裡面的糖果也一定很好吃。孩子們有順序的從瞳瞳手裡領了糖,有的馬上塞進了嘴裡,有的想拿回家給家長看過後再吃,唯獨一個女孩不要瞳瞳的糖,瞳瞳說:“你不要糖果嗎?”

女孩抿着嘴脣說:“我喜歡這個盒子,”她說的是糖果盒子,“如果糖都吃光了,這個盒子給我好嗎?”

瞳瞳聽罷,把糖果都倒到腿上,將盒子對她舉起來說:“你喜歡,現在就給你。”女孩興高采烈的接過來,其他孩子都投來羨慕的目光,但是他們吃過糖,就不好意思再要別的了,只好忍着心裡的小慾望。

瞳瞳有朋友了,在院子裡吃過晚飯也捨不得進屋子裡去,她擔心什麼時候小朋友再來找她。氣溫越來越涼,再不回去恐怕就要感冒了,小萱再一次去叫瞳瞳,瞳瞳卻在仰頭看星星,嘴裡還嘟囔着:“好亮的星星啊。”小萱也仰起頭看,真的好亮,從來沒見過這麼亮有這麼多的星星,小萱帶頭唱起了《小星星》,她相信幸福就在遠處向她們招手。

小萱買了一架鋼琴,薛家城堡有一架水晶鋼琴,是她十六歲生日爸爸送她的禮物,專門請名家設計的,世界上僅有這麼一架。但是搬到北方,鋼琴就沒辦法運過來,召午答應會替他好好保存它,這一點召午還是值得信任的。

小萱像瞳瞳那麼大的時候都已經能熟練的彈曲子了。瞳瞳很願意跟小萱學習,她覺得小萱彈琴的樣子很漂亮,所以她也想像媽媽那樣漂亮。。白天小朋友們都上學了,電視裡的節目又看不懂,她一個人真是無聊。

鋼琴被放在了一樓客廳,很漂亮的白色。村子雖然富裕,但是沒有一戶人家願意花錢買鋼琴當擺設,這對母女低調不張揚,大人不工作,但是生活質量卻很高,村裡漸漸流傳着關於小萱的流言蜚語。那麼年輕,又那麼有錢,過去一定是做不清白的職業,現在到這裡來從良了!

小萱感覺得到村裡人在議論她,只是不知道議論的內容,人心有多險惡,她現在還沒感覺到,但是這種被人指指點點的生活,讓人很難受。

出於輿論的壓力,鄰居大叔派妻子來打聽小萱的底細,房子是他做主租給小萱的,如果小萱確實是傳言說的那種人,敗壞了村子的名聲,他可承擔不了這個責任。大嬸出門前大叔囑咐她問的時候千萬小心,別把話說得太直白,冤枉了人家再把人家惹惱了,退了房子又跟房東沒法交代了。

大嬸給小萱母女送來了水餃,瞳瞳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水餃,簡直比城堡裡專業的中餐廚師做得都好吃。大嬸看着小萱的鋼琴,想摸又不好意思摸,說:“買鋼琴得花不少錢吧?我家小孫女她媽早想給孩子買了。”

“姥姥,我媽媽彈鋼琴可好聽了。”瞳瞳嘴裡塞滿了水餃,勉強着說漢字。

小萱擦去瞳瞳嘴角上的菜葉,說:“嘴裡都是食物不許說話,對姥姥不禮貌。”

“小孩子懂什麼。”大嬸摸着瞳瞳的頭,說:“瞳瞳慢點吃,姥姥家裡還有,不急的。”

“姥姥做的真好吃,比阿玉媽媽做的都好吃。”

“傻瞳瞳,阿玉哪裡會做水餃?”

“但是阿玉媽媽會烤餅乾。”瞳瞳爲阿玉扳回一局。

“小萱,你在南方是做什麼的?”大嬸裝作無意提起來。

“我什麼也不做,我爸爸媽媽是經商的,不用我工作。”

“那他們呢?你自己帶着孩子到中國來,他們不擔心?”

“他們很久以前就去世了,去世那年我來過這裡一次,還跟着漁船出海把他們骨灰撒在海里。”大嬸忽然想起聽村裡年紀最大的船主說過這事,船主的兒子每次出海都給小萱帶海貨,怎麼這會兒全忘了呢,跟着流言懷疑人家母女不清白,還跑到人家家裡套話,大嬸的臉不由得燒得慌。她把小萱叫到門外,說:“小萱,你自己帶着孩子生活不容易,錢再多也有花光的時候,有句話叫財不外露,你明白嗎?”

小萱搖搖頭。

大嬸把聲音壓低,說:“說白了就是不能讓別人知道你手裡有多少錢。”

“可是我沒有把我有多少錢告訴別人啊。”小萱一臉無辜。

“你沒講,別人可以猜啊,人言可畏,胡說八道都是能害死人的。”

“我也感覺周圍好多人都在議論我,大嬸的意思是,他們都在討論我有多少錢?”小萱越說越糊塗了,再多的錢都是她自己的,有什麼值得議論的呢?

“一羣人閒了沒事幹,東家長西家短,亂嚼舌根,過陣日子就好了。以後可不能亂買東西了,我們村小,誰家有個什麼動靜不出十分鐘全村就都知道了。”小萱似懂非懂,雖說言論自由,但是她不覺得她的生活足夠成爲人們議論的內容。

“晚上睡覺前一定要把大門鎖好。”大嬸臨走前囑咐小萱。這個小萱明白,她要對瞳瞳和自己的安全負責。

大嬸回了家,把今天的成果彙報給大叔,想不到卻被大叔罵,去了一整天,問回來的東西一點兒價值都沒有。

瞳瞳終於如願的和召午越洋通話了,值得召午欣慰的是瞳瞳沒有忘記他,仍然很想念他。

“瞳瞳,交到好朋友了嗎?”召午是精神狀態明顯不好,小萱走後公司的業績偏下滑趨勢,離婚對他以及公司的打擊都很大,薛廣敬的權利被他卸得一乾二淨,所有的壓力都抗在自己的肩膀上,腦袋裡的神經一直緊繃着,唯一盼望的就是小萱的消息。

“村裡的小孩都喜歡和瞳瞳玩,他們都說瞳瞳漂亮。”瞳瞳高興得不得了,她最喜歡被人誇獎長得漂亮。

“還會寂寞嗎?”召午溫柔的問着。

瞳瞳搖頭說:“不會了,有星星陪我。”

“星星?”

“是瞳瞳的男朋友,好帥的哥哥。”瞳瞳哈哈地笑起來,只有爸爸才知道星星是瞳瞳的男朋友。

“爸爸你知道嗎?星星打籃球好厲害的,他可以跳得好高的。哈哈哈哈!”瞳瞳大笑起來,像撿了天大的便宜。連在廚房做飯的小萱都聽見了瞳瞳的笑聲。

第二天由大嬸帶路小萱把召午寄來的錢存到了離村子比較近的儲蓄所,只留了少部分現金在手裡。小萱的存款數目嚇了她一跳,大嬸想象不到贍養費都是這個數,那麼沒離婚之前會是怎樣奢華的生活。

晚飯後小萱抱着瞳瞳在客廳看電視,瞳瞳邊看電視邊說:“媽媽,瞳瞳想上學,好羨慕小朋友們每天揹着書包放學的走回來的樣子,每天都呆在家裡,瞳瞳好寂寞。”

瞳瞳應該去上學,小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是瞳瞳現在行動不便,去了學校誰來照顧她?

“媽媽,瞳瞳的腿是不是永遠都不能走路了。”瞳瞳看着動畫片,表情看上去似乎若無其事。

“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會好起來的。”小萱把臉貼在瞳瞳的額頭上。

“媽媽好香。”瞳瞳撒嬌道。

“瞳瞳也好香。”小萱颳了下瞳瞳的鼻子。

小萱抱着瞳瞳搖晃着身體哼唱《搖籃曲》,小時候阿玉也是這樣抱着她的,只不過阿玉的身體強壯靠山去更舒服。昏昏欲睡的瞳瞳又想睡覺,又想再看一會兒電視,勉強睜了幾次眼睛,最後還是牢牢地閉上。

小萱低着頭,看着瞳瞳熟睡的睡顏,這是全世界最美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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