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七歸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天還是茫茫然的黑。
走進小區的樓道,她看到靠在陰影處的人,有點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周時有沒有對你怎麼樣!”陳南飛衝過來一把抓住姜七的胳膊,緊張又焦慮的問她。
姜七往後退了半步,“沒有。”
一整晚陳南飛緊繃的情緒終於鬆懈下來,天知道他一晚上守在這裡有多忐忑。
平靜下來,又不免有些尷尬,他支支吾吾的說道:“也是我爺爺讓我多照顧你,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
“多謝。”姜七真心實意的謝了他。
陳南飛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盒子丟到姜七手裡,慌張的說了一句:“這麼大了沒手機像什麼話,我走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
少年的背影倉皇的消失在黑暗中。
姜七抱着個白色的盒子,有點想笑。
她輕聲回了家,換了衣服休息了一會兒。
清晨的時候蔣桂英看到姜七嚇了一跳:“你不是在同學家過夜嗎。”
姜七不知道周時用了什麼法子誆她的,含含糊糊的說早上回來換衣服,蔣桂英也沒多問。
去了吃飯張羅早飯,又把女兒叫到廚房小聲說道:“七七,你那些本事藏着掖着點,別在外人面前顯露,明白嗎?”
蔣桂英到底是生活在社會主義下的好公民,輕易不能相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最近姜衛國又老跟她提起帝都的事兒,弄的蔣桂英心裡煩躁,放了話:“七七要是能考到帝都去,那我也沒話可說。她要是去不了,你也就死了那條心,跟什麼本家聯絡。”
姜衛國心裡想着,自家女兒那成績,在本市上個三本就不錯了,哪能指望她考到帝都去。其實他對回本家的事兒也心裡沒底,就不再提了。
“好。”姜七應下了,一邊看蔣桂英淘米煮粥,一邊想着白澤的事情。她昨晚拼了命跟周時打了一架,又得恢復一陣子。手頭的符篆也用完了,找白澤的事情只怕得耽擱。昨晚周時畫的地圖,也許可以用一用。
吃過早飯之後姜七要去上學,蔣桂英看到她穿的單薄,立馬拉住她。
“你這是隻要風度不要溫度?現在不怕冷,將來老了都是要受罪的。”蔣桂英一邊唸叨着,一邊給她套了件棉服,還繫上圍巾。
姜七看着她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蔣桂英長相偏豔麗,只是日子過的操勞。在一家超市做售貨員,活多錢少。女人在貧窮的生活中,總會顯得疲累粗糙,蔣桂英也是。
“這麼傻呆呆的看着我幹嘛。”蔣桂英掐了掐女兒的臉,看着她蒼白的臉上有了點紅潤才心滿意足。想着這個月發了工資,給她買點補血氣的東西,“晚上我要上晚班,你爸也回不來。飯菜我做好了放冰箱,你微波爐裡熱一下就好,千萬別開煤氣,知道嗎?”
“好。”姜七握了一下蔣桂英的手,轉身去上學了。
蔣桂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笑起來。這孩子大病之後總顯得冷冷清清的,這麼一點主動的親暱,讓她這個當媽也算暖心。
姜七嫌坐公交悶得慌,騎自行車上學。一開始還不會騎,沒幾分鐘就熟練了。她享受那種風從身上劃過的感覺,騎車從小路穿過的時候,被人堵在了路口。
拄着柺杖站在那兒抽菸,顯然來者不善。
傷筋動骨一百天,紀安這麼快就出現在姜七的視線裡,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知道自己的腿治不好了。
紀安一邊抽菸一邊看着停在那兒的姜七,想起自己去醫院的時候拍的片子。
醫生當時一臉震驚的問道:“小姑娘,你這是被什麼傷到了?”
“你覺得呢。”紀安坐在病牀上反問。
醫生拿着X光照片看了半天,“受力這麼均勻,難道是某種機器?可我想不上來是什麼機器,能把你傷到這個程度,這個着力點不對啊。”
紀安又問她:“如果我說是被一個人傷害呢。”
醫生笑起來:“武俠片看多了吧,葉問重生也許能做到。”
“姜七,我以後再也不能練跆拳道了。”紀安把菸頭丟在地上,風吹過的時候,猩紅的火明明滅滅。她看向姜七,語氣挺平靜。
平靜往往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紀安扒拉着被風吹亂的頭髮,自嘲的扯扯嘴角。她活了這十多年,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跆拳道了,可現在唯一能出彩的東西,被姜七徹底奪走了,她能不恨嗎。
“做錯事情,總要付出代價的。”姜七不急不緩的把自行車停在路邊。
她看了看紀安身後的那些人,七八個少年,人人手裡都帶着棍棒。
姜七認真的想了一下,還是把圍巾解下來,把外套脫下來。然後整整齊齊的放在車簍裡,整套動作很自然。
她這種平靜的反應,然對面那些帶着捆綁的社會人都笑起來。
“演王家衛的電影兒呢?”有個小青年摸出一根白沙聞了聞,問紀安:“安姐,打完這波,中午去哪兒吃啊。”
“隨你。”紀安又點了一根菸,靠在路邊的電線杆子上。
“行咧,兄弟們,上吧。早點幹完這一票,咱們去吃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抽白沙的吆喝一聲,扛着棍子迎了上去。
附近二樓的陽臺上,有個染着奶奶灰的短髮女孩子,捏着一杯哈爾濱啤酒,一邊喝一邊看姜七,問邊上的人:“真跟周時又瓜葛?”
寸頭男胳膊上紋着紋身,從短髮女的手裡把哈啤拿過來喝了兩口。又從手機裡拿出一張照片給她看:“剛收到的,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啊。把陳南飛釣的團團轉,還欺負的你表妹現在還休學在家,這會兒又跟你男神牽扯不清。”
這是馮倩倩的表姐趙霓虹,她家的勢力比林家只多不少,是紀安的半個師傅。
趙霓虹拿過手機看了看,周時把人擋了個結結實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姜七的身子被他籠罩着,只露出一片衣角。這個姿態,是在接吻了。
“你也有意思,居然喜歡一個高中生。”寸頭男樂了,“這個周時有什麼好的。”
“他啊。”趙霓虹撫摸着周時的背影,露出個小女生的笑容:“踩着七彩祥雲救過我的英雄。”
寸頭男膈應的摸着手臂,要是道上的人知道英姿煞爽的趙姐還有這個模樣,大家下巴都得掉下來。
他把注意力放到樓下,一愣,傻逼了:“這他媽的……”
趙霓虹也看下去。
短短五六分鐘,下面已經結束了戰鬥。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姜七慢條斯理的把衣服穿好,圍巾繫好。看了看錶,低語一聲:“還好,不會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