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第二日上班,張悅就把蔡樂打電話給陳啓的事告訴了蔣薇。
這是她思前想後以後的結果。
她不想蔣薇真的退縮。
蔣薇聽罷,抓起桌上的手機,直覺地想要打電話給陳啓,但旋即又放下,苦笑着說:“他不肯回來,難道還不夠說明什麼?”說着嘆了一口氣,“隨他吧。”
張悅聽了有些着急:“蔣薇,你不可以就這麼算了的。他的確還牽掛着你。”
“那又怎麼樣?”蔣薇大小姐的拗性子又上來了,“他一聲不響說走就走了,還走得那麼徹底,我去他家那麼多天,也沒見他一個電話來問過我,我再死皮賴臉下去,有意思嗎?更何況,他以前怎麼說的?要愛我,照顧我一生一世,他說話根本就不算話,我爲什麼還要上去巴着他?”說是這樣說,她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張悅等她平復後才鬆了一口氣,說:“你就當是他也任性了不行嗎?以前你任性了那麼多次,他不都包容過來了?再說了,兩個人走到一起很容易,走一輩子才難呢,沒有互相包容跟體諒,怎麼可能嘛。”
蔣薇扭過身去抹眼淚,不說話。
張悅只好又勸她:“去找他吧,他應該什麼地方都沒有去還留在這裡,你去找他,肯定能找得着的。”
蔣薇沉默。
張悅再接再勵:“有時候,爲了自己愛也是愛自己的人,勇敢一次,並沒有錯,你不需要,也不應該每一次都等着他來找你,有時候,你也應該主動去找一找他。”
蔣薇看她勸得認真,回過頭沒好氣地問了一句:“那你呢?你當初爲什麼不去找何君?”
“那怎麼能一樣?”
“那怎麼不一樣?”
張悅看着蔣薇,有些頭疼,這怎麼一扯又扯到她身上了?
蔣薇哼一聲:“你不也是忘不了他?人都走好些年了,那項鍊,還一直戴身上。”
張悅終於明白爲什麼自己說蔣薇的時候,她嘴巴要那麼硬了,因爲她現在就是,聽她這樣說,忍不住違心地說了一句:“我不過是很喜歡那項鍊。”
蔣薇明顯不信,嘁了一聲:“那你現在爲什麼又把它取了?”
張悅無語地瞪着面前的好友。
蔣薇見她這樣,倒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張悅很無奈:“你總算是笑了。”
蔣薇說:“那可跟他沒關係。”
張悅暗笑,打趣說:“我也沒說是跟他有關係呀。”
蔣薇扭過身去,裝作很認真地看材料:“好啦,上班時間聊天,不想混啦?你是有兩個好男人在追,我可沒辦法啊,前幾天就休了不少假,再不好好工作怡卿姐指不定就要開了我了,我還要錢還信用卡呢。”
張悅笑着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死丫頭,過河拆橋呀你!”
蔣薇衝她咧嘴一笑。
這樣也挺好,自從蔡樂離開,還沒見蔣薇笑得這麼真心過。
張悅覺得自己沒有把蔡樂的事情瞞下來是對的,至於那兩人以後怎麼樣,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了。
想是這樣想,晚上去酒吧,張悅還是習慣性地問陳啓:“蔡樂後來還有沒有跟你聯繫?”
陳啓搖搖頭,笑着問她:“怎麼這麼關心?你自己的事都沒有這麼上心吧?”
張悅被他意有所指的話講得忍不住紅了臉。
陳啓微微笑了笑。
蘇一冉這時候端了酒上來,看一眼陳啓後對着張悅擠眉弄眼:“張悅姐,你看你一來,我哥他氣色都好看很多了啊。”
“小丫頭亂說。”陳啓笑着瞪了她一眼,頗爲自戀地甩了甩頭髮,“你哥我哪天不神采飛揚的?”
蘇一冉和張悅聽罷,不由得相視一笑,兩人同時做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來。
看到蘇一冉,張悅想起她也是個攝影愛好者,就問:“一冉你不是很喜歡攝影嗎?我有個朋友的影展就要開幕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蘇一冉一聽果然高興,問:“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的?”張悅笑笑,“他這幾年很成功,有不少作品還是獲了獎的,所以你要喜歡,去看看肯定有不少收穫。”
蘇一冉高興得跳起來:“那我一定要去。”
問了時間地點,張悅答應送她邀請卡,想到她總是在網上跟人神聊,便順嘴問了一句:“要不要請你的朋友一起?”
其實也就是試探她是不是真的在跟人網戀。
哪想到這小妮子一點也不避諱,立馬掏出手機,說:“我問一問。”一邊說一邊飛快地打字。
陳啓和張悅無奈地對看了一眼,張悅說:“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那麼相信網上的人和事啊?”
陳啓也嘆:“就是,多不靠譜。”
蘇一冉這時候短信已經發完了,聞言擡起頭看着他們兩個說:“怎麼就不靠譜了?網上認識的,跟現
實裡認識的,不都一樣嗎?”
最後一個字才落音,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陳啓和張悅只聽得蘇一冉高興地說道:“他也要去哎,不過他自己有邀請卡。”說着眼珠子一轉,她走到陳啓身邊坐下,“要不哥你陪我去吧?你不是說網上認識的人不靠譜嗎?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嘛。”
陳啓拿她沒法,不過他本來也想去探一探那個叫何君的男人的底細,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問張悅:“多要一張邀請卡,沒問題吧?”
張悅笑:“當然。”
自從知道要見“情敵”,陳啓這一到中心就抓了教練給他進行強化訓練。
教練摸不着這位經理是要幹什麼,於是先從溫和一點的開始,陳啓不滿意,教練就只好加重了難度。
不想,陳啓還一點都不抱怨,全盤地做了下來。
只是,臨時抱佛腳的作用確實不大,他的小虛肚子還是那個小虛肚子,雖然陳啓自己站在鏡子面前覺得好似小了一點,但教練們沒一個感覺到他身體就變健美了。
不過沒有人敢同他說。
到了何君影展開幕的那天,陳啓起了個大早,將頭洗了梳得油光水滑的,又從衣櫃裡翻出了自己壓箱底的衣服,使他看起來精神抖擻潮味十足。
至於豔光有沒有,那就是見仁見智了。
蘇一冉看到陳啓,覺得她哥哥今日算是下血本了,笑眯眯地誇他說:“哥,你今天可真帥!”
陳啓很高興,昂着頭用手抹了抹頭髮,得意地說:“是啊,哥我帥吧?”
兩人笑嘻嘻地往何君的影展前去。
何君的影展選在藝術區的一家畫廊舉辦。陳啓跟蘇一冉到的時候,已經來了很多人,熙熙攘攘,絡繹不絕。
遠遠地,陳啓就看到了何君。
即便是身爲情敵,陳啓也不得不承認,何君這個男人很有魅力,他站在那裡,不說身姿卓逸,光是侃侃而談的那個瀟灑勁頭,陳啓覺得,自己那是怎麼也趕不上的。
此時他手裡端着一杯洋酒,熱情地跟大家打招呼、閒聊,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陳啓將目光轉向四周打量,人很多,他找了一番才發現了程楓,作爲今日到場採訪的攝影記者,他很忙碌地四處拍着照。
蘇一冉跟在陳啓的身邊,好奇地四處張望着。然後她看到前面有一個明顯是記者身份的男孩子,正對着照片在不停地拍啊拍。
那男孩子還很年輕,二十來歲的模樣,笑起來有點點害羞似的靦腆,白白淨淨的,很乾淨,很陽光。
蘇一冉的目光只在他臉上稍作停留就移開了,結果,她只見陳啓衝他招招手,說:“嘿,程楓。”
蘇一冉聽到這個名字呆了片刻,然後才順着陳啓的目光看過去。
正是剛纔她看見的那個男孩子,聽到陳啓喊他,他忙轉過頭衝陳啓揮手。
“陳先生,您也來了?”他的目光滑過蘇一冉,沒好意思仔細看,只是略微靦腆地笑了笑。
蘇一冉還在發愣,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掏出手機,低下頭默默地給手機上那個叫程楓的人發消息。
對面程楓的手機嘀地響了一聲,他掏出手機來看,跟着臉上就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他還沒來得及回信息,就見張悅從另一邊走過來跟他說:“你這傢伙,不好好拍照,又跟誰聊天呢?說實話,你在網上有幾個女朋友?”
這麼忙,不太像只有一個的樣子啊。
程楓忙不迭地收起手機,羞澀地笑了笑說:“哪有,我就一個。”
蘇一冉聽到這句話,心裡頓時非常感動,她笑了笑,凝視着程楓,只覺得他真的很符合自己對他的全部想象。
那麼年輕、那麼明朗,帶着一點點孩子氣的可愛的陽光。
蘇一冉覺得,自己並沒有愛錯人。
她不知道自己此時看着程楓的眼光很柔很軟,程楓注意到了她的視線,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微微一愣,然後臉莫名就紅了。
他轉過身去背對着她,繼續拍自己的照。
蘇一冉見他那樣,不禁有些想笑,她抿着嘴,目光追隨着他。
站在身邊的陳啓並沒有發現蘇一冉的異樣,他正想要上前去跟已經在看照片的張悅打招呼,卻見原本還在跟人熱聊的何君走了過來,很自然地將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微微低下頭,湊到她耳邊問:“喜歡這照片?”
這段時間,張悅已經對何君的這種親熱示好麻木了,她一旦躲開,換來的絕對是他更加鍥而不捨的親密動作,所以她沒有任何反應,注意力似乎都在那張照片上,聞言點了點頭說:“這張挺有意思的。”
何君就笑着跟她講這照片背後的事:“拍這照片的時候,我正在……”
旁邊的陳啓看到何君與張悅親暱的樣子,臉上的肌肉極輕微地抽動了一下。
他很想衝上前去把他那隻攬着張悅的手給扯下來,心裡憤憤不平地
想:大庭廣衆之下,作爲今天影展的男主角,他至於嗎?
本來只關注着程楓的蘇一冉也看到了,她不禁有些擔心地偏過頭來看着自家老哥,怕他衝動,還情不自禁地攥緊了他的手臂。
這要衝上去,絕對上明天新聞的頭條啊。
但是,不太好吧?
陳啓感受到了來自手臂上的力量,回頭看到蘇一冉擔憂地望着自己,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裝作無所謂地笑了笑:“你覺得你哥我是那麼沉不住氣的人嗎?”
蘇一冉拍他馬屁:“當然不是,我哥絕對是道行最高深的。”
陳啓笑。
這時,張悅終於發現了陳啓,她忙掙開何君,朝他笑了笑,擡頭跟他說:“我朋友來了,我去跟他們打個招呼。”
何君放開她,順着她的視線看向面前的兩個人。
男的體格略胖,個子並不算高,其貌不揚的,要說有什麼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那就是衣服穿得不錯,看得出,是個很懂得搭配的人。
女的身材嬌小,相貌清秀,看着還很年輕。
他看着張悅走上前去跟他們打招呼,很自如的模樣:“你們來了?一冉你看這些照,如何呀?”又回頭來跟何君說,“蘇一冉也很喜歡攝影的。”
蘇一冉應該就是那個女孩子了。
何君笑着走上前說:“是嗎?你看看,到時候可要提點意見給我。”
說是要她提意見,但從眼神到神情,都透着絕對的自信。
蘇一冉笑了笑。
她不太喜歡這個男人,用她的話說是攻擊性太強,有點獅子座的特性,她把目光轉過去,看到在一邊專注地拍着照的程楓。
這邊張悅只簡單地給兩個男人介紹了一下彼此:“陳啓,戶外拓展中心的項目經理;何君,今天影展的攝影師。”
何君向陳啓伸出手:“你好。”
陳啓也不動聲色地回握,說:“你好。”
何君看出了他眼裡暗藏的火花,不過,他沒有多餘的表示,只俯下頭去對着張悅說:“那你慢慢看,回頭我再找你。”
張悅點頭說:“好,你忙。”
何君便握了握她的手,走開了。
陳啓和張悅看着何君離開的背影,一時無話。
蘇一冉很識趣地說自己想到處看看,就也走了。
張悅沒話找話似的問陳啓:“覺得怎麼樣?”
陳啓說:“挺熱鬧的。”
這明顯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張悅撲哧笑了出來。
陳啓斜睨了她一眼,問:“你笑什麼?”
張悅看了眼牆上的照片,說:“是挺熱鬧的。”
兩人就轉身看着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已經很少有何君當初的影子了,現在看起來,他的技術更成熟,鏡頭的處理更加完美。
但是照片裡的風景或人物,全然是張悅所陌生的。
她眯着眼睛看着一幅風景畫,一朵花,顫顫巍巍地迎風綻放,雨後嬌豔的身姿,很動人。
她想起自己那時候陪着他四處去採風的日子,饅頭就水,幹吃方便麪,就那麼陪着他。
何君是個很愛攝影的人,平日裡一有空就四處跑,有時候爲了拍到一個好鏡頭,就在原地蹲守一整天也是常事。
但張悅從沒覺得辛苦,她喜歡看着他沉迷於此的樣子,很迷人。
他拍出來的每一幅照片,她都可以代替他講出背後的故事,甚至比他講得更引人入勝,更讓人感動。
但現在,他的照片裡已全然沒有了她的故事。
張悅看着那些照片,跟陳啓說:“他是個優秀的攝影師。”
陳啓說:“我可不懂。”
張悅莞爾。
陳啓很自得地指了指自己,說:“但我知道我會是一個很優秀的男朋友。”
張悅笑容更大了些,她還沒有見到過如此自戀的男人,便故作詫異地說:“你前世應該姓王吧?”
陳啓一時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着她:“爲什麼?”
張悅說:“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很有她的風範啊。”
陳啓也呵呵地笑,望着張悅問:“難道你不覺得嗎?”
張悅說:“我只覺得你臉皮有夠厚。”
兩人正在說笑,聽到音響裡傳來主持人的聲音,說是攝影師有話要說。
陳啓直覺地看向張悅,他覺得,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但張悅只是看着他,表情很平常,似乎只是一道再正常不過的程序罷了。
衆人都往開幕的舞臺那邊聚攏過去。
陳啓耳朵裡嘰嘰喳喳的都是關於對何君的讚美,就連張悅,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他覺得很刺眼,故意落後了兩步,沒有跟張悅再站在一起。
後來他想,他的直覺真是對的,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他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個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