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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們回家吧。”??鍾書寧說。

如他所言,鍾書寧的家在海邊的山上,也是他自己的作品。設計優雅流暢,而且華麗之外也十分重視實用,並不是爲了外在美感而拋棄了內涵的人,家裡用的是古董傢俱,並不是一套,從明朝到民國初期都有,材質有金絲楠木,鑲玉花梨木,紅木等等,然則搭配得極好。

中西合璧是要冒風險的,弄得不好就是不倫不類,但是他就駕馭得恰到好處。

他帶着Faint四處參觀,經過書房,指着一幅對聯,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這是我的一位父執輩大師的作品,他可是我們鍾氏書畫社的鎮社之寶呢,平常上門求字的人簡直可以從本城排到紐約,他一向惜墨如金的。這個還是因爲我十八歲時,太過胡鬧,出了一場大車禍,落下病根,他爲了勸我修身養性才送給我的。”

“看不懂。”Faint老實地搖頭。

中國字永遠看起來差不多的,一個個方塊,媽媽曾經對他說過中國字若是寫得好應該是像龍一樣矯健,但是他怎麼看都和一羣蚯蚓扭來扭去沒有什麼區別。

“真是人性的墮落,有中國血統的人看不懂中文,但是優美的書法卻是出自德國人之手。”鍾書寧感嘆了一句,繼續介紹,“當中掛的是八大山人的畫,這位藝術家十分有性格,他的簽名隨着他的喜怒哀樂而變化,有時寫成哭之,有時則是笑之。我很喜歡他的率性自然,凡是他的作品,若有幸得見,必定竭力收藏。”

“反正我也不懂。”

“看來我是在對牛彈琴,那還是說些和你有關的事情吧。你知道我爲什麼要養一隻小烏龜嗎?因爲本公子可是如假包換的金龜婿哦。”??鍾書寧指着紫檀浮雕書桌上的藍釉蓮花碗。

“我還是不明白。”

“重點就要來了,烏龜很安靜,也很好養,我頭痛的時候,就逗逗它玩,精神就好多了,而且它很長壽,我家人希望我能沾點他的光……

“說重點。”Faint已經很不耐煩。

“最要緊的是,它還沒有名字,我看就叫宋子瑜吧。”鍾書寧賣了這麼久的關子,終於說出重點。

“叫鍾書寧大白癡還差不多。”

“你的中文名字你又不用,多浪費啊,不如讓給這隻小烏龜好了,你看它長得多可愛啊。”

“是啊,和你簡直長得一模一樣,叫鍾書寧大白癡,最合適不過了。”

“那我們改日再議。”鍾書寧趕緊拉着Faint去浴室欣賞他最寶貝的青花瓷臉盆,“洗臉的時候,低頭便可以體會青花瓷那特別具有中國風味的顏色和質地。清早起來賞青花,你不覺得是件很詩意的事情嗎?青花瓷是中華文化的精粹,那種藍白相間的大方,一如漢唐時期中國人的雍容氣度。”

Faint也覺得那種清雅高貴的確是很適合鍾書寧悠閒俊逸的個性,忍不住伸手就想試一下。

臉盆的圖案是大朵盛開的蓮花,很傳統,然而設計卻很創新,從頭到尾一點都不必動手。臉盆就只有一個出水口,沒有龍頭,只要將手伸入洗臉盆,感應系統就會自動出水。若是想要調整水溫,只要把手移向臉盆左右兩邊的紅點或者藍點,水溫就會自動調整,手一離開臉盆出水就馬上停止。

Faint試完就說,“你廢話完了吧,最重要的客房呢,你怎麼不介紹一下。”這麼大一座房子,鍾書寧要是敢告訴他沒有客房,他就馬上做掉他。

“那個,那個,既然你有喜歡睡客房的奇特嗜好,那我一定捨命陪君子,馬上和你一起搬到客房。”居然要分房睡,他本來是打算好好享受一下兩人世界的。鍾書寧就故意跟Faint裝糊塗。

“你家不止一間客房吧,要睡自己去睡。”Faint也很厲害,乾脆下起逐客令,“還不快滾出去,我要洗澡了。”

“要去洗澡嗎?那我也順便……”

“你要是敢踏進浴室一步,就等着人來替你驗屍。”這人明明長了一張好臉,怎麼這麼死不要臉?

“幹麼那麼保守,反正我們也早就裸呈相見過了,正好我也要洗,一份水洗兩個人才叫節約水資源啊,環保是大勢所趨!??”對着他無情的後背,鍾書寧看他快要走到浴室門口,不死心地說着。

“砰!”浴室的門被冷冷地關上,跟着傳來上鎖的聲音。

鍾書寧只好望門興嘆了好一會,才問:“我去做晚飯,你愛吃什麼?”

“中國菜我吃不來,牛排就好。”

“大哥,你不早說,現在我上哪裡弄牛排去?”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還真沒法做牛排。

這房子很大,但是他一個人懶得動手做飯,也很少在家吃飯,一般不是去祖宅陪長輩,就是去朋友家蹭飯,或者乾脆出去吃。所以,沒有家政人員入住,只是平時有專人定期上門負責打掃,補充食物(偶爾他興致來了,還是會下廚做點夜宵什麼的),現在冷櫃裡蔬菜水果,雞鴨魚肉都有,但是還真沒有牛排。

“據我所知,這世界上有種服務叫做外賣,拿起電話,不一會就有現成的食物送到,還熱騰騰地冒着香氣。”

“所有好的牛排館和大餐廳都在市區,距離這裡車程四十五分鐘,就算送到,也冷了。”

“那算了,有什麼吃什麼好了,別太油膩就行了。”

“牛排很清淡嗎?”

“我受不了中國菜油炸那股味道。”

“好了,弄碗陽春麪給你吃吧。”最簡單了,再沒有比這個更清湯寡水的了。

等Faint洗完澡出來,鍾書寧的面也好了,雖然他還特意弄了一個蔬菜沙拉,切了點培根,在面上各加了一個荷包蛋,他做給Faint的第一頓飯,實在不能說是豐盛。??本來是打算大展廚藝,好好露一手,給Faint接風洗塵的,偏那人說不愛吃中國菜,讓他發揮不來。

在房間裡睡到半夜,鍾書寧覺得肚子餓,想給自己弄點夜宵。走過Faint的房間,發現燈亮着,忍不住敲門。

“怎麼還不睡?難道還在爲了晚飯不滿,明天我帶你去最好的牛排館賠罪。”一見開門的Faint拉長着一張臉,鍾書寧就問。

“你家的牀不舒服。”

“牀是清朝花梨木雕龍月亮門頂子牀,枕頭是藥枕,牀單用的是純白埃及棉四百針棉紗,一方寸內有四百條綿紗,又細又密,算是極品貨色……”這牀就是神仙來了也睡得,他老人家居然還不滿意。

“那又如何,反正第二天牀單和枕頭還不是要丟。”牀上用品,洗漱器具,貼身的衣服,哪怕價格再高昂,他都是不用第二次的。“而且中式牀好硬,我睡不來。”

“原來你認牀。”鍾書寧聞言失笑,“簡直就像是個豌豆上的公主,認牀認得這麼厲害。要不要我幫你做點特殊服務?”

“不要。”Faint馬上拒絕。

“那我去給你熱杯牛奶吧。”鍾書寧也不勉強,非常識時務地打算離開。

在鍾書寧的手沾上門把時,身後伸來一隻手蓋住他放在門把上的手,另一隻手有力地勾住他的腰,讓他訝異得低喘一聲,側著頸子看向身後的人。

“我改變主意了。”??Faint??感覺到他的錯愕,更摟緊了些,兩具身子的緊貼燃起了身體中戰慄的灼熱在小腹中奔竄,忘不了那夜狂熱的人,豈只有鍾書寧一個人?而且穿着絲綢睡袍的鐘書寧,看起來那麼可口。上牀是吧,可沒說誰主動,誰被動,憑什麼要讓他佔盡一切便宜,Faint一定要奪回損失。

Faint的手在鍾書寧身手遊走,他的氣息噴在鍾書寧頸側,鍾書寧那迷惑的表情看起來居然有那麼濃郁的**氣息,半擡起的眼睛如黑曜石般動人,Faint乘着他暫時還沒有什麼反應,急忙進一步攻城略地,確定自己的主導地位,他如同受了蠱惑一般,低頭就吻住了鍾書寧。鍾書寧更是大驚,沒有想到兩人之間的第一個吻,就這麼到來。

張開的嘴,??讓Faint更加**。親吻的**原來是一種本能,一旦被激發,居然那麼強烈。

吻得激狂,反正睡不着,還不如做一點有助於睡眠的劇烈運動,流一點汗,只是一定要好好洗個澡。在情事上,Faint不得不承認鍾書寧是一個好老師,而Faint更是一個懂得舉一反三的好學生,他將鍾書寧對他施展的一一還給鍾書寧,而且變本加厲,他雖然學到了大致,但是細節卻完全陌生,遠沒有鍾書寧溫柔體貼,鍾書寧被他折騰得夠嗆。

咬着鍾書寧誘人的脣,Faint把鍾書寧在最後忘我一刻中所發出的高吟,盡數吞下。然後,就像緊繃的線突然被切斷般,鍾書寧全身一軟,癱在Faint的懷中,才睡得香甜,卻有壞心眼的人拼命搖他。“起來,還不快起來?”

幹什麼?

筋疲力盡的鐘書寧趴在頭上,累得連話都不想說,以眼神詢問地看着坐在身邊抽着煙的男人。

“換牀單啦。”Faint把煙從脣邊移開,順道遞了一抹冷眼說:”你是豬啊,這麼髒你也睡得下去。”

牀單上,被子上到處都是愛過的痕跡。

“抽菸對身體不好呢。”

“對啊,這裡還有個未成年人,在你面前吸菸不太好。”Faint嘲諷地冷笑。

一看這個男人斯文守禮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會抽菸,也不會喝酒,最多在應酬的時候,禮節性地喝點紅酒,香檳。

鍾書寧卻一把奪過他手上的煙,深吸了一口,把煙吐在他囂張的臉上。

“你……”??Faint又驚又怒。

“對不起,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乖,我當然會抽菸,只是已經厭倦了。”??鍾書寧從來就不是一張乖乖牌,相反地他是一個不按牌理出牌而且總能夠出奇制勝的天才。

“髒死了,我吸過的煙呢。”

“現在害羞啦?間接親吻怕什麼呢,剛纔我們還那麼親密無間。”

“你這個腦子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破爛玩意。”Faint狠狠地敲了敲鐘書寧的頭,儘想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真該死,忘了他那要命的潔癖了,鍾書寧無賴地吐了吐舌頭。

Faint指着他那頭還汗溼的長髮,眼神說有多厭惡就有多厭惡,“一個男人留長髮,噁心死了。”

“這是愛的戒律。”鍾書寧難得沒有開玩笑,答得很鄭重。

“說的真好聽,其實不過是爲了討好某個女人罷了。”

“是的,我願意用我的一生去討她歡心。”

Faint聽他的回答,只覺一陣心煩,乾脆起身去洗澡,“你也快點去洗澡。”

“這是在熱情邀請我共浴嗎?”鍾書寧一下來了興趣。

“你房間的浴室會熱烈歡迎你的。”

“沒有力氣,讓我再躺一會兒吧。”鍾書寧的眼睛一下黯淡下來,後媽都沒有他那麼刻薄,剛纔還和他一起翻雲覆雨,現在就馬上翻臉不認賬。

“貧嘴就有力氣。”Faint不客氣地一腳踢下鍾書寧。

“你這叫始亂終棄,先玩弄人家的身體,再把人家狠狠地丟棄到地上。”

Faint理也不理他,自己走進浴室,開心地哼起了歌,也是《卡門》裡那段著名的旋律,“若是你討厭我,就由我來喜歡你。被我愛上,你就要小心了……”伴着清脆的水聲,分外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