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連在警察局裡穿上全套騎士服、戴好騎士徽章,然後在全身鏡裡檢查。他用「緊急協助當地警方調查重案」爲藉口,成功的在裝病和打官腔以外找到一條出路。
昨晚他和警長談過了,得知失蹤者已經累計達到二位數,完全找不到那隻魔獸是哪來的。這個情況相當嚴重,於是他基於騎士職責主動協助。
聖潔之盾的工作範圍相當廣,只要是爲了國家人民,他們什麼都會做。從救災到打仗,逮毒犯到抓貪官,只要他們認爲這很重要,就會行動。
由於女孩子都是在半夜失蹤,在還沒逮捕犯人之前,警察當然就努力抓捕半夜在街上跑的女孩子,把他們都塞回家門裡確保安全。
這個任務非常不容易。
本國跟很多國家一樣,禁止未成年人半夜在街上活動。未成年人都知道這件事,於是他們會用全力躲避警察,不讓自己被塞回家!
至於不穿警察制服,便衣捕捉他們就更行不通了,半夜在街上搭訕女孩子又不是警察的人,十個有十個是變態,他們更是會全力逃跑,絕不停步!
每天晚上,警察都要忍耐女孩們的拳打腳踢和髒話攻勢,跟他們在雪地裡追逐。警長沒讓瑟連幫忙這部分的工作,他認爲預防更重要。他派瑟連到一些每晚都在外面晃的女孩子家裡,請他跟家長面談,請他們注意別讓孩子跑出去。有些家庭他們之前探訪過了,有些則要靠瑟連的騎士身分,否則難有效果。
瑟連拿着警長給他的筆記本,照着上面寫的地址找到第一家。
那戶人家的門打開的時候,瑟連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某個人的臉,而是正對着他,裝滿水的水桶。把水桶舉高準備往前潑的人緊急停手,但是水還是遵從慣性潑了不少出來,把瑟連的鞋子潑溼了。
警長有說,每個被他派來這裡的警察,都只能溼答答的回去。瑟連靠着騎士身分,至少上半身是乾的,而且成功被請進屋內。
他等了好一段時間,喝掉了半壺茶,才見到這個家的女主人。對方年約七十,走路要人攙扶。瑟連等對方坐下,正打算說明來意時,她先開口說:「我沒有女兒,我只有一個兒子!」
「但是戶籍資料說您有五個孩子——」
「我哪知道另外四個是誰的?我只生過一個!」
「您的女兒——」瑟連察覺這家人的關係相當複雜,趕緊改口:「住在這個地方的那個女孩子——」
「我纔不管呢!叫她媽去管她!不過她媽現在沉在海溝底下,也沒辦法管她啦!」老婦人尖聲邊笑邊說。
瑟連離開這戶人家後,在筆記本上加註:「可能發生過兇殺案,建議深入追查。」
他接着到第二戶人家。迎接他的是一名非常美麗溫柔的女性,穿着時髦但讓人感到穩重。在瑟連說明來意之後,她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說:「你的意思是說我沒辦法管教她嗎?如果你這麼認爲,他就會把她搶走!他到處跟人家說我一個人沒辦法照顧女兒,想要法院把監護權判給她!」
瑟連趕緊安慰她,告訴她說他認識很多人是媽媽獨力帶大的,都很有出息。並且告訴她,她前夫在附近出沒想要帶走孩子,要她在警方通知安全之前,避免孩子一個人出門。
離開這戶人家時,瑟連在筆記本上寫:「在這個家,魔獸一律用『前夫』這個代號稱呼。」
第三戶人家,來應門的女孩子就是每天在街上被警察逮住的那一個。瑟連問她:「妳爸媽呢?」
她回答:「半年沒看過了。」
瑟連又問:「那妳今天吃過東西嗎?」
她搖頭。
於是瑟連就把她帶走,送去社工手上,並且在地址底下加註寄養家庭和負責社工的連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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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連一家家的拜訪。雖然很多人家對他都很客氣,還有很多人請他吃餅乾喝茶,但他卻覺得比站整晚的夜哨還累。他覺得自己需要中場休息,於是他走到標着「禁止非魔法寵物入內及踐踏草皮」的公園裡。
瑟連遠遠的看到行人露出害怕的表情,紛紛往路兩邊閃躲或是回頭。看到年輕女孩彼此討論要不要叫警察,就走過去看是怎麼回事。
結果他看到穿着破爛法師袍的璽克,正大光明的走了過來。女孩子們看到有騎士,一個個往這邊跑,對瑟連說:「騎士大人,快逮捕他,他一定就是失蹤案的犯人!」
「有證據嗎?」瑟連問。辦案講求證據的。
「有,他看起來很像!」
「很像的意思是?」瑟連記得現在應該沒有人知道犯人的長相纔對,當然也不會有人覺得璽克跟犯人長相差不多。
「他看起來就是會做那種事的人!你看他穿成這樣在這麼漂亮的地方走,他一定有******人格和適應不良症,隨時會綁架女孩子!」
「那還是讓我問問他好了。」瑟連走向璽克,璽克轉身就逃。璽克逃沒兩步就發現路人的目光怪怪的,他要是繼續背對一名穿着正式服裝的騎士逃跑,可能會引發警民聯手維持治安的場面,被民衆壓制交給瑟連。
璽克只好站住,等瑟連走過來。
「璽克,你有綁架女孩子嗎?」瑟連單刀直入的問。
「沒。」璽克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就沒事了。」
女孩們發現原來瑟連認識璽克,對他的印象一下子翻盤。她們不再想找警察,而是躲得遠遠的討論:「他那身頹廢風真是新潮啊。」「其實他是想試探別人會不會以貌取人才故意穿成這樣的吧。」「你看他穿成那樣卻毫不介意的走在街上,無比的自信,這就是人應該追求的境界啊!」
「原來比人要衣裝更重要的是謹慎交友。」璽克喃喃說。他向瑟連提問:「你怎麼穿成這樣上街?」聖潔之盾對騎士服有相當嚴格的規範,穿上它的時候,一言一行都代表聖潔之盾,所以騎士平常逛街並不會穿着騎士服。
「查案。」瑟連說:「這裡有很多女孩子失蹤了。」
「我有看到公告,那你應該半夜出來吧?早了幾個小時喔。」
「這是爲了防範於未然。」
璽克聽不懂瑟連在說什麼,總之他想趁太陽還掛在天上時逛逛這座城鎮:「沒事的話我要先走了。」
璽克轉身,看到遠方剛剛纔走過來的民衆,他們看到璽克和瑟連在說話,還以爲璽克被騎士攔檢,又開始討論璽克究竟幹了什麼好事。如果璽克不想讓本來工作量就已經超出負荷的警察一直被通知來抓他,他還是不要那麼明顯的逃離瑟連比較好。
於是他又跟着瑟連走了一段路。邊走邊聊些有的沒的。
「你還記得上次的宴會上,有個穿黑衣的老奶奶嗎?」瑟連問。
「記得,她對着我說社會病了。看來我就是社會的毒瘤。」
「她那麼說啊?你誤會了,是相反的意思。」瑟連說:「我去她家拜訪的時候,她有說她看到你的事情。她說:『這個社會變了,在以前,這種人應該要成爲社會的骨幹,要指揮別人作好事。但是現在,他卻被一羣沒那個資格的人指揮端盤子。』」
「她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璽克有點困窘,但也有點高興。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那個老奶奶的認同,會比哈娜的認同(如果哈娜打算認同他的話)更有價值很多很多。
「我不知道。」瑟連老實回答。他們走到了瑟連要拜訪的下一戶人家門前,璽克不能跟進去,就在這裡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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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璽克設在房間裡的法陣仍然在十二點大亮,然後熄滅。璽克把這當成土地污染後的規律性擾動,不再熬夜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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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哈娜容光煥發的恢復上班,昨天疑似用公款作了全套塑身美容。她對璽克的薪水什麼也沒說。璽克估計是要等到發薪的時候才說。
璽克邊打雜,邊在心裡計算他到時該領多少錢,他要仔細檢查哈娜有沒有苛扣。
下午兩點左右,璽克正在工作室裡把一堆骨頭敲碎,準備磨粉。哈娜正在休息室裡看《螺旋尖塔之愛》的續集,她讀到在第一集的尾聲終於和卷軸公司董事長心意相通的女法師,誤飲了新角色——一間飛船公司的董事長——下了媚藥的果汁,被帶到飛船公司董事長專用的豪華飛船上,即將受到侵犯,而卷軸公司的董事長闖進對方辦公大樓,搶了一艘飛船追上去拯救她。飛船公司董事長和卷軸公司董事長間的大戰一觸即發!
這時候瓦魯敲門進來,說:「哈娜小姐,我要借用一下您的助理。」
哈娜趕緊把小說塞進靠墊底下。她想要抓起放在旁邊的法杖,裝作她在練習施法的樣子,卻誤抓了裝着雞尾酒的高腳杯,趕緊又放下。
「只是請他協助一些例行事務。」瓦魯站姿端正,手別背後,以專業級的撲克臉說。
「什麼事務?」哈娜睜大眼睛,微微嘟嘴,裝出親切的樣子說:「是不是若芙夫人的寶貝咪咪又不舒服了?還是小吉達需要占卜?我隨時都可以幫忙啊。」
瓦魯說:「不是夫人們有事,是女僕們需要幫忙。」
哈娜小姐的臉瞬間垮下,她倒回躺椅上,抽出小說繼續讀:「他在工作室裡。」
璽克已經聽到外面的對話了。他在他們說話時就把工具收拾好,骨頭跟粉分開裝起來。
瓦魯打開工作室的門,對璽克說:「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