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大夫,我爸爸的病就拜託你了。”嚴和毓此時激動的情緒已經平緩下來,抹去眼角的殘留的淚水陳懇的向着陶沫致謝,“如果可以的話,陶小姐你可以暫時住下來嗎?我家南邊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很安靜,有什麼需要陶大夫你儘管開口。”
“那行,我暫時先住下來。”陶沫沒有拒絕,畢竟她是個大夫,既然碰到了病患,沒道理撒手不管,而且陶沫也需要錢,總用陸九錚的錢她自己都感覺到彆扭。
更何況看到嚴父和嚴和毓之間的相處,陶沫第一次認識到自己在處理小宥衍的問題上有所欠缺,父子血緣關係是割捨不斷的,宥衍雖然並不在意陸九錚這個父親,但是陶沫卻不能就這樣聽之任之,任由他們父子之間的關係一直惡化下去。
二樓臥房外的小客廳,蔣舫在安撫好了嚴母之後,這才裝作一點擔心又急切的上了二樓,賀潔:蔣舫見過幾次,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爲賀潔,蔣家早就將嚴氏集團拿下來了,而不是像目前這樣耗費數十年的時間一點一點的來掏空嚴氏集團。
而讓蔣舫更爲在意的是坐在一旁涇渭分明的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嚴和毓之前並沒有作介紹,但是從陸九錚身上,蔣舫明顯能感覺到那股鐵血冷冽的殺伐之氣,這個冷漠威嚴的男人必定和賀潔一樣也是從部隊裡出來的。
而且通過之前的觀察,蔣舫發現賀潔對陸九錚的態度很是尊敬,這說明這個男人的身份比起賀潔還要高,想到此,蔣舫心裡頭不由的一動,一個賀家,就讓蔣家投鼠忌器。
但是如果蔣家攀附上比賀家更爲強大的家族,那麼日後的蔣家必定會蓬勃壯大,根本不需要忌憚那些世家,想到此,蔣舫眼神火熱起來,但是他還是立刻壓下這股子的野心和慾望。
“賀小姐,這位先生,請用茶。”蔣舫朗然一笑,如同嚴家的主人一般招呼着眼前的陸九錚三人。
可惜陸九錚面容依舊冷峻,看都沒有看蔣舫一眼,賀潔也只是冷淡的說了一句謝謝,這讓蔣舫不由的有些惱怒,這些世家子弟不就是出生好一點,一個一個眼睛都長到頭頂上了。
可是心裡頭再厭惡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蔣舫也不敢表露出分毫來,笑着看挺直着腰桿,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的小宥衍,“這是廚房剛做好的巧克力慕斯蛋糕,小朋友嚐嚐看,看看喜不喜歡?”
不愧是陸九錚的兒子,不但遺傳了他性格里的冷漠,同樣也遺傳了他的敏銳,看着文質彬彬,笑容卻顯得有些虛僞的蔣舫,小宥衍同樣冷峻着小面癱臉,漠然的收回目光,看都不看桌子上的蛋糕。
一而再的碰壁,饒是蔣舫自制力驚人,此時臉色也有點的難看,尷尬的扯了扯嘴角笑了一下,也不再將自己的熱臉去碰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的冷屁股!
陸九錚自己懶得搭理心懷鬼胎的蔣舫,按理說小宥衍的作法也無可厚非,畢竟是跟他這個當爹的學的。
可是在陸九錚看來,小宥衍此舉卻有些的失禮,冰冷的黑眸不由看了過來,無聲的責問着:你的禮貌呢?
對上陸九錚冷厲的目光,小宥衍板着英俊的小臉,紅紅的脣角緊抿着,冷冷的回過一記冷眼:不用你管!
性子古板又封建的陸九錚面色微微一沉:陶宥衍!這就是你對父親的態度?
小宥衍冷哼一聲,瞪大黝黑的眼睛,毫不畏懼的和陸九錚的眼神對抗着:我沒有父親!
賀潔從在饕餮閣知道陶沫名字的時候,一直是心神不寧的,尤其是陶沫竟然也會醫術,是個中醫,更讓賀潔心裡頭不安,她直覺的認爲這個毀了容的陶沫就是五年前太寒山脈犧牲的陶沫。
而此時,賀潔側過頭看着坐在一旁的陸九錚和陶宥衍,雖然這一大一小兩個男人在面容上還是有些的差別,但是仔細一看卻發現陶宥衍的輪廓其實像極了陸九錚。
只是因爲陶宥衍只有五歲,所以他的五官偏幼稚,再加上也遺傳了陶沫面容的精緻嬌小,所以看起來沒有陸九錚那麼棱角分明。
可是等他長大了,五官長開了,勢必就是翻版的陸九錚,甚至比起陸九錚有些粗獷冷硬的五官更爲的英俊。
而拋開五官長相不論,其實這父子兩人給人的外在氣息幾乎是一模一樣,看人的時候,都是帶着一股天生的淡漠和冷傲,渾身上下都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而且兩人坐姿更是如出一轍,腰桿子挺的筆直,雙腿併攏,一看就是古板保守的性子,陸九錚在部隊多年,會有這樣的坐姿一點都不奇怪,可是陶宥衍只有五歲,卻也是如此,說他不是陸九錚的兒子都沒有人會相信。
小客廳裡的幾人心思各異,陶沫打開臥房的門走出來時,第一眼就看到用眼神正在廝殺的父子兩人,涇渭分明的坐在桌子兩邊,身體端正的坐着,繃着一大一小兩張英俊的面癱臉,這畫面讓陶沫忽然有些的想笑。
幾乎在同一時間,陸九錚和陶宥衍同時收回廝殺的目光,一大一小兩人同時站起身來,陸九錚畢竟剋制保守一些,只是用目光追隨着陶沫。
而陶宥衍則是快步走了過去,小手握住了陶沫的手,原本冰冷的小面癱臉也在瞬間柔軟下來,雖然看起來依舊是個酷酷的小面癱,但是明顯能感覺到他周身氣息的軟化。
對着兒子眯眼一笑,陶沫握住小宥衍的手,“宥衍,我們要在這裡住一些天。”
對於陶沫的任何決定,小宥衍都不會反對,所以此時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回頭挑釁的看了一眼陸九錚。
陶宥衍!陸九錚眼神沉了沉,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五歲兒子,陸九錚並沒有感覺到很突兀,甚至很平靜的就接受了。
陸家對男孩子的教育一貫都是嚴格的軍事化教育,前五年自己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但是日後陸九錚會擔負起一個父親的職責,會認真的教導這個兒子。
可是陸九錚第一次發現這個兒子天生就是和自己作對的!那繃着小臉的囂張模樣,讓陸九錚忽然很想將這個臭小子狠狠的揍一頓!
陸九錚身上有股子殺伐之氣,繃着臉、寒着眼神的時候絕對能將小孩子給嚇哭,此時陶宥衍忽然瑟縮了一下,握着陶沫的手猛地收緊,身體甚至害怕的往她旁邊躲了躲。
明顯感覺到小宥衍的“不安和害怕”,陶沫不由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釋放殺氣的陸九錚,快速的彎腰抱起小宥衍,聲音柔和的安撫:“累了吧,我們先去放行李休息,嚴小姐,可以派人帶我去南院嗎?”
“我送你們過去。”嚴和毓笑着開口,對着賀潔點頭致意之後,率先邁開步子下樓,只是經過蔣舫身邊時,嚴和毓的眼神冰冷了幾分,對爸爸暗中下藥的人,蔣家絕對嫌疑最大。
雙手親密的抱着陶沫的脖子,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處,被陶沫抱在懷裡的小宥衍繃着英俊的小臉看着臉黑的可以刮下一層鍋灰的陸九錚,媽媽是我的!
因爲接受了數年的記憶干擾治療,陸九錚腦海裡對陶沫記憶寡淡如水,這個名字根本引不起他任何的情緒波動。
可是當真正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看着陶沫真切的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即使沒有任何的記憶,陸九錚的感情卻已然被陶沫牽動着。
此時看着她沒有任何猶豫的站在陶宥衍這一邊,看着她用兇狠的眼神瞪着自己,看着她抱着陶宥衍離開,陸九錚這個身高超過一米九,面容冷峻、眼神肅殺的男人莫名的感覺到了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委屈。
不該是這樣的!陸九錚目送着下樓的母子兩人,他直覺的感覺不對勁,自己才應該是陶沫最在意的人,她的眼神、她的注意力、她的感情都應該是歸自己所佔有,而不是其他人,即使那個人是他的兒子!
嚴家別墅很大,前後都有花園,南邊這個獨立的小院子原本是嚴父當年給嚴和毓建造的,讓她有一個獨立的空間,只可惜年幼的時候曾經遭到過一次綁架。
雖然後來安全回來了,但是當時受到了驚嚇,嚴和毓不敢獨自住在南院這裡,嚴父也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居住,南院就這麼空置下來了。
“陶大夫,有什麼需要你直接打內線電話就可以了,行李我已經讓傭人送過來了。”嚴和毓是真的很感激陶沫,原本她吃衝着人蔘藥玉來的,卻沒有想到陶沫竟然發現了嚴父病情的詭異之處,這讓承受了十年壓力的嚴和毓,第一次真切的看到了希望。
“好的,謝謝。”陶沫笑着點了點頭,環視着這個暫時的住處,院子左側是一棵兩人都抱不過來的粗壯大叔,樹下則是石桌和石椅,右側種了一些花草,看起來清幽又雅緻。
等嚴和毓離開,陶沫放下懷抱裡的小宥衍,對上他英俊帥氣的小面癱臉,不由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我怎麼不知道你膽子這麼小,一個眼神就能嚇到?”
被陶沫拆穿了小把戲,陶宥衍依舊板着面癱臉,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陶沫不由笑着搖搖頭,握住小宥衍的手調侃開口:“得,你以後做壞事了,只要你自己不承認,外人是絕對看不出來。”
這一本正經的面癱小模樣,嘖嘖,陶沫忽然想起之前耍流氓的陸九錚,同樣也是板着冷峻的面癱臉,果真是父子啊!
陶沫和小宥衍暫時留在嚴家,陸九錚自然也留了下來,賀潔也不可能走,只是當看到陸九錚拎着行李,一副理所當然向着南院方向走過去的時候,站在門口的賀潔苦澀一笑,原本她以爲自己還能努力一下,如今看來自己早就輸了。
“賀姐?”嚴和毓是真的傻眼了,之前她和賀潔通過電話,知道她要來泰河市,一方面是來自己這裡看看,更重要的一方面則是和男朋友出來走走,培養一下感情。
當時從電話裡,嚴和毓明顯能聽出賀潔爽朗語調裡的甜蜜和幸福,她和賀潔雖然只認識了思念,但是卻親如姐妹,賀潔獨立剛強,性格也爽朗,帶着幾分男性化。
這些年也一直沒有談戀愛,好在賀家開明,並沒有逼迫賀潔,嚴和毓原本也替賀潔高興,她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情,可是目前這情況看起來明顯不對勁,之前在饕餮閣,陸少將就將三千五百萬的人蔘藥玉送給了陶大夫,現在更是拿着行李直接去了南院。
“沒事,其實是我強求了。”賀潔朗聲一笑,深呼吸着,看着湛藍而高遠的天際,其實從給陸少將治療的時候,自己就該明白他對陶沫的感情有多深厚。
如果不是愛到骨子裡、烙印進生命裡,陸少將怎麼會因爲陶沫的“死亡”而精神崩塌,陸家又怎麼會讓自己和催眠師對陸少將進行記憶干擾治療,如今陶沫並沒有死,還再次出現在陸少將的面前,他會這樣賀潔真的是一點都不奇怪。
她原本以爲這個強大、嚴肅、剛毅、正直的男人會是自己的歸宿,此刻才明白自己從沒有這個機會,如果不是之前陸老爺子病重,只怕陸少將根本不會多看自己一眼,罷了,不是自己的感情,賀潔也不會強求,也強求不來。
南院。
看着拎着行李不請自來的陸九錚,看着他板着面癱臉,一臉理所當然的將行李箱拎到了主臥,然後打開櫃子,將小宥衍的衣服搬到了下層櫃子裡,將自己的衣服放進了衣櫃,和陶沫的衣服一左一右整齊的擺放在一起,陸九錚滿意的點了點頭,將衣櫃門給關上了。
陶沫還好一點,一旁見到這一幕的小宥衍已經徹底黑了臉,抿着嘴角,眼睛裡迸發出濃烈的火光,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此時陸九錚身上只怕早已經千瘡百孔了。
五歲的孩子原本就該獨立了,自己仍然讓陶宥衍住在主臥室,已經是格外寬大了,所以此刻,陸九錚毫不客氣的接受着陶宥衍凌遲般的兇狠眼神。
又來了!陶沫無奈的搖搖頭,看着槓上的父子兩人,轉身向臥房外走了去,“你們自己處理,我去準備晚飯。”
雖然陶沫是來給嚴父看病的,但是嚴家不太平,嚴父都能被下藥,誰知道那些人喪心病狂的會不會做什麼事,所以陶沫乾脆自己做晚飯,不和嚴家其他人一起吃飯用餐,也自在一些。
此時臥房裡,陶宥衍憤怒的盯着陸九錚,身體剛一動,卻被陸九錚的胳膊給擋了下來,這讓小宥衍更爲的惱火:“讓開!”
陸九錚看着氣勢很足,可是戰鬥力堪比弱雞的兒子,絲毫沒有退讓,兩人就這麼僵持在了原地。
五分鐘之後,或許是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陸九錚的對手,陶宥衍繃着面癱臉,快速的轉身向着門外走了去,等自己長大了,強大了,一定會討回來!
知道自己力量不足所以選擇了退讓,陸九錚幽深的黑眸裡快速的閃過一抹讚賞之色,身爲男人勇猛無畏是優點,但是如果看不清形勢,一味的倔強到底,最終只會撞到頭破血流,那就不是勇敢而是愚蠢了。
廚房裡,陶沫正在洗菜,聽到腳步聲,看着繃着臉走過來的兒子,立刻明白之前臥房裡的較量,小宥衍肯定是輸了,陸九錚那個老男人肯定不知道愛幼。
“媽媽,我幫你。”雖然輸了,但是小宥衍並沒有選擇向陶沫告狀,或許這是他骨子裡的驕傲,而且這是男人之間的戰爭,小宥衍雖然只有五歲,但是依舊遵守規則,他要光明正大的打敗那個男人!
陸九錚出來時就看到站在小凳子上的陶宥衍正幫着陶沫洗菜,母子兩人站在一起,低聲說着什麼,窗戶外金色的陽光灑落進來,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光芒,這一瞬間,陸九錚忽然感覺圓滿了,這是他不惜生命也要保護的兩人,他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