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許他們暫時分開的唐城在學校裡溜達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環境讓唐城想起了上海的那間教會學校,12歲跟着羅伯特到了上海的唐城可是在那所教會學校裡度過了6年多的時光。順着一條碎石鋪就的小道,手裡拎着鋼盔的唐城漫步目的的在這所已經關閉的學校裡走着,這所已經關閉的學校顯然和上海的教會學校無法相提並論,但唐城腳下鋪路的鵝卵石卻在經年累月的踩踏下頗爲光滑,說明這所學校原本也曾經輝煌過。
順着碎石路溜達了能有十幾分鍾,唐城的面前出現了一道窄門,唐城不經意地朝窄門的那一邊望了一眼。已經有些破敗的木製籃球架出現在唐城的視線裡,原來窄門的那邊是個操場。唐城有些好奇的從那窄門穿了過去,他沒有想到在蒙城這個地方,居然會有籃球架的存在,這種東西就是在上海也是不多見的,羅伯特喜歡的運動中就包括打籃球。
仰頭呆望着已經搖搖欲墜的木製籃球架,唐城的腦海中映現出的是羅伯特那熟悉的面容,也許是爲了懷念羅伯特又也許只是條件反射,站在籃球架下的唐城不由自主的空手玩了幾個帶球上籃的動作。“呼”雙手上託的唐城高高躍起,想象中脫手而出的籃球在唐城期盼的目光中應聲入籃,“yes”站在籃下的唐城還是和在上海陪着羅伯特打球時一樣做了個慶祝的動作,只是會和唐城拍手慶祝的羅伯特卻已經不在了,這裡只有唐城自己一個人。
在這個偶然發現的小操場流連了一會,略帶着傷感的唐城才依依不捨的離開,離開的唐城還在強調自己要記得知會那些修建房屋的人要留下這個小操場和籃球架,這樣自己以後就多了一個去處。唐城先前對老許和九斤說的還真是沒錯,這所學校倒是真的很大,離了小操場的唐城發現自己居然好像是迷路了,圍着一尊不只是什麼人的塑像轉悠了好幾圈,唐城才向着自己前面那棟看着順眼些的房子走去。
和蒙城當地大多數磚石壘就的防務不同,唐城面前的這棟屋子是用石塊壘砌而成的,就像羅伯特的那間教堂也是使用石塊壘砌的。伸手摸上帶着涼意的牆面,唐城很自然的就推開了那扇門,一個更大的驚奇正在門裡等着唐城,他發現這裡好像是個圖書館。唐城之所以確定這是圖書館,是因爲物資里正對着敞開着的門排列着整齊的書架,書架上的書籍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
“你是什麼人?”隨着那扇門被唐城推開,一個坐在搖椅留着白山羊鬍子、戴着眼鏡的老人出現在唐城的視線裡,他手裡正捧着一本厚厚的書,身邊的小几上還擺着茶壺和茶杯。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條的唐城條件反射般閃身躲在門邊,右手已經快速的把腰間槍套裡的駁殼槍抽了出來,並在大腿上蹭開了駁殼槍的擊錘。
“你是守備團的人?”屋裡的老人臉上帶着笑,他已經看到了掉落在門口的那頂德式鋼盔,在蒙城縣有這種東西的只有四個人,而且這四個人都在守備團裡,唐城便是其中的一個。“我猜你就是唐城吧,那個只有19歲就做了少尉指揮守備團1連的小傢伙。”唐城從門外閃出的半個腦袋進入老人的視線裡,這個一派學着摸樣的老人居然知道自己,這讓唐城很是驚奇。
“既然是守備團的人,那就請進來吧,老頭子我這裡沒有什麼好東西,一杯粗茶倒是還能勉強入口。”放下書本的老人從搖椅上直起身子朝着門外的唐城招手示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唐城悻悻的把駁殼槍的擊錘關上,然後把駁殼槍收回槍套,這才慢騰騰的進了屋子坐在那老者的面前。
一杯已經沒有了熱氣的茶水下肚,唐城臉上的尷尬之色才漸漸退去,“老人家,這所學校不是已經關閉了嗎?您怎麼會在這裡。而且我看這裡應該是個圖書館纔對,怎麼學校都已經關閉了,這裡還有這麼多的書籍?”唐城有些好奇的環視着這間被書籍填塞的有些狹小的屋子,然後等着對面的老者給出答案。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這裡好像是我家纔對。”老頭子仰身躺在搖椅裡,已經佈滿了老人斑的臉上浮現出笑意。“學校是已經關閉了,可這塊地卻是我家的,這所圖書室也是我開辦的,你現在待的這個地方是學校的後院,是我平時的居所,你說我爲什麼不能待在自己家裡?”老頭子的話讓唐城馬上起身站了起來,雖說跟着劉山羊廝混了幾個月,唐城已經學的有些兵痞習氣,可從小就接受羅伯特教育的唐城從骨子裡講還是個識禮數的。
“無礙的,無礙的,老頭子我一直住在這裡,本想着這輩子就跟這些書本打交道了卻此生了,沒想到今天卻遇上了你,這也算是一段緣分吧。”搖椅裡的老人無所謂的衝着唐城一個勁擺手,要唐城隨意些。沒奈何的唐城只好重新做了下來,可坐在椅子裡的唐城卻是僵直了身體的板正,完全沒有了剛纔的那副懶散。
“你就不奇怪我爲什麼會知道你嗎?”搖椅裡的老人看向面色板正的唐城,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縣城裡有一個鴻運賭場知道吧,賭場的老闆謝蘭曾經是我的一個學生,我是從她那裡知道你的,而且我還知道你剛進城的時候,就當着李麟閣的面開槍打傷了他的一個家丁,對嗎?”老人的話讓唐城恍然大悟,如果謝蘭是老人的學生,那就不難解釋這個老人是怎麼知道自己的。
不知道該和這個老人說些什麼的唐城有些尷尬的端起茶杯,然後藉助動作的掩飾環視着周圍書架上擺放着的書籍。“你懂英文?”見唐城的視線最後落在了一本英文書上,搖椅裡躺着的老人不禁問了出來。老人居住在蒙城已經超過40年,在他的記憶裡,整個蒙城除他之外就再也找不出一個會說英語看得懂英文書籍的人,眼前這個小傢伙倒是給他帶來了驚奇。
“我是個孤兒,我的養父是個來自美國的牧師,我在上海上的也是教會學校,學校裡有很多外籍牧師擔任老師,英文是從小就學了的。”唐城的回答讓老人再次從搖椅裡直起了身體,在老人的示意下,唐城依次的從書架上取下幾本英文書籍,並按照老人的要求用純熟的英語唸了書中的一些段落。“好,好啊,你是我見過的中國人中英語說得最好的一個了。”很是高興的老人對唐城豎起了大拇指,眼中的欣慰顯現無遺。
“你不該當兵的,咱們中國積弱多年,正需要各式各樣的人才和知識,如果你去做一個翻譯家,我想你的成就一定比現在要大的多。”老人有些厭惡的看着唐城身上的軍裝和腰間的槍套,覺得這麼一個有着大好前程的年輕人就這麼被這些東西給活生生的毀了。老人的身體看着兵不是很好,唐城自然不能跟他過多的理論什麼,對於老人的抱怨,唐城只能報以苦笑。
和老人在圖書室裡聊了快有2個小時,唐城和這個充滿了神秘色彩的老人儼然已經是一副忘年交的熟絡,不過唐城並沒有有意去打聽老人的事情,他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好了,今天就聊到這裡把,老頭子我也累了,要去睡一會了。你要是沒什麼事,可以在這裡多待一會,我這裡可是有不少孤本的,翻閱的時候要愛惜它們。”老人離開是交代唐城時候的口氣,完全就是一副師長對待學生的口吻,而唐城也在老人離開時一直保持着起身目送的禮節。
發現了一個小型籃球場和一個圖書室,還有這個甚是神秘的老頭子,唐城今天的收穫可不算小,以至於唐城離開這所學校的時候臉上一直帶着笑意,讓同行返回軍營的老許和九斤很是不解。唐城沒去鴻運賭場打問老人的事情,也沒有跟劉山羊他們提及此事,在唐城的心目中,老人更像是自己的一個師長而非陌生人,至少在和那老人家聊天的時候,唐城能感覺出老人那淵博的知識和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氣度,這種感覺讓唐城找回了羅伯特還在自己身邊的感覺。
第二天唐城又去了那間圖書室,而且是一大清早就騎着大青馬去的,還帶去了他給老人準備的一些禮物。聊了一整個上午,如果不是劉山羊派了人來叫他回去,恐怕唐城還會賴在老人這裡吃了午飯才走。唐城是整個守備團裡最是冷臉的人,不過他的那種矜持只是對於不熟悉的人而言,而這個老人已經被唐城當成了自己的良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