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鐵山有心留下唐城他們三個,可眼見着唐城去意已決,便不好再說挽留的話,只好從戰利品當中又分出200發子彈給了唐城,也算是結個善緣。韓老伯和婦人的屍體已經從倒塌的院子裡清理出來,同樣受了傷的韓山虎只得徒勞的跪坐在屍體前哀聲痛哭,老東北無奈,也只能蹲在旁邊大口的抽菸。
“韓大哥,既然是天意讓韓老伯和嫂子留在這李家鋪,就把他們葬在這裡好了,如果你打算帶着孩子們留在這裡,那我們三個就幫着你把屍首葬了。如果你還是向帶着孩子們去修水投親,那我就去找宋隊長,讓他幫着葬了韓老伯和嫂子,這裡不安全,咱們還是提早離開爲好。”唐城不太會勸人,只能把現下的實際情況跟韓山虎仔細說了一遍,至於韓山虎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一邊是老父親和妻子的屍首,另一邊是自己的兩個孩子,不知道是不是韓山虎離開嗮穀場前,宋鐵山那些挽留的話起了作用,韓山虎最後決定留在李家鋪。既然韓山虎決定了要留在李家鋪,唐城便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和老東北告辭離開,去村口與劉石頭匯合準備離開這裡。“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咱們不好強求,再說兩個孩子也不適合繼續南下修水,留在這裡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見老東北有些不忿,唐城便爲韓山虎解釋了一番。
來的時候是兩架馬車8個人,唐城離開這裡的時候就只剩下一架馬車三個人,身後不停揮動手臂的小蓮已經越來越遠,可憐的孩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爺爺和孃親。可能是急於離開這個滿是哭泣和眼淚的村子,老東北沉着臉不停的揮動馬鞭,把馬車在土路上快趕出了轎車的速度。
“轟”從身後傳來的一聲爆炸令老東北拉住了繮繩,馬車上的三個人皆是擡頭回望,一里地外的爆炸聽着已經很是模糊,可從李家鋪上空騰起的煙霧卻是極其醒目的。糟糕,唐城的心裡咯噔一下,他一直在琢磨攻擊村子的日本兵爲什麼非要喬裝成土匪的樣子,而且被他們抓了活口的日本兵明明說他們是一個小隊的編制,可他們在村子裡見到的日本兵最多20幾個,那剩下的日本兵去了什麼地方?
重新在李家鋪響起的爆炸爲唐城找到了揭開謎底的鑰匙,“掉頭,我們回去。”臉色大變的唐城連聲催促着老東北把馬車掉頭。馬車離着李家鋪越近,村子裡的槍炮聲就越是密集起來,離着李家鋪只三四百米的時候,唐城叫老東北把馬車停了下來,“石頭,馬車交給你看着,如果勢頭不對,你就趕了馬車走,咱們在前面的那片林子裡匯合。”也不管劉石頭樂不樂意,唐城自顧自帶着老東北朝着村子疾奔。
順着村子外面的田地一路向北,唐城和老東北繞行到了村子外面的草垛後面,從草垛後面探頭望去,離着唐城他們十幾米外的地方躺着兩具屍體,屍體的臉衝下,只是看他們的裝束,唐城沒有辦法確認他們是村裡人還是游擊隊。“還瞎琢磨啥,直接打不就行了嗎?”見唐城沉思不語,端着輕機槍的老東北有些着急了,忙不迭的催着唐城快下決斷該怎麼辦。
唐城此時琢磨的不是打不打的問題,他在琢磨李家鋪重燃戰火是否跟那些僞裝成土匪的日軍有關,逼問出的情報顯示這夥日軍也是小隊編制。可宋鐵山他們堵在村子裡的日本兵不過才20多人,還有幾十個日本兵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樣,唐城在琢磨現在和宋鐵山他們激戰的會不會就是消失不見的那些日本兵。
“轟”“轟”村子裡再次騰起幾團煙霧,藏身在草垛後面的唐城只能咬着牙打算衝進村裡。“拼了!”唐城和老東北對視一眼,隨即拎着自己的駁殼槍閃身從草垛後衝了出去,慢了一步的老東北只能暗自在心裡罵了一句,然後端着輕機槍從草垛的另一側追了上去。進村的日本兵沒有穿他們的軍裝,他們的打扮和李家鋪的人幾乎沒有差別,這讓唐城和老東北很難判斷目標是敵是友。
老東北在前唐城在後沿着牆角前進,這樣可以減少一半的受敵面,但容易被擊在牆上的跳彈打中。不斷有子彈從唐城他們身邊飛過,剛開始聽到子彈的破空聲還會害怕,到後來聽多了連本能的縮脖子都不做了。老東北正要起腳踹來眼前這扇木門,就聽得“轟”的一聲爆響,唐城只覺自己的側後方像是誰拽了一把似的,直接被巨大的力量帶到在地。
老東北瘋了一樣先把自己的輕機槍扔進院子,然後伸手抓住唐城的雙腿,像拖麻袋一樣把死活不知的唐城從煙霧中拖進了院子裡。這時候唐城才感覺到自已在呼吸心臟像打鼓一樣“咚!咚!咚!”的跳的飛快,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四下察看確定的沒有威脅後,死裡逃生的唐城一下子便癱倒在地上,遲到的汗水瞬間便溼透了唐城的衣服。
院子裡不止唐城和老東北兩個人,院子的一角還躺着個婦人, 手裡拿着木棍的婦人被子彈擊穿了胸口躺在地上,屍體上還趴着個一二歲瘦的像火柴棍一樣的待哺孩子。唐城睜着大眼睛看着這對母子,這是一個保護自己孩子的母親,唐城的大腦停止了所有功能只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猶自咬着母親乾癟的**,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吸進嘴裡的不是乳汁而是母親的血。
門前的空地巨的大聲浪把唐城從恍惚中震醒,同樣不忍心看下去的老東北打了個冷顫回過神自言自語道,“狗日的小鬼子作孽啊,作孽啊。”唐城爬起身再次慌張的掃視了一眼那對母子,然後拎着駁殼槍從院門衝了出去,被擲彈筒敲擊的生疼的後背似乎也已經失去了知覺。剛纔的那一幕慘劇讓唐城重新恢復了冷靜,再次憑藉槍聲辨別過方向,唐城揹着擲彈筒向前狂奔。
繞過幾具屍體,唐城終於發現了日軍的一處機槍陣地,兩挺日軍的輕機槍一左一右封住了一個路口,路口兩邊與之對射的應該就是宋鐵山他們的游擊隊。唐城用手中的駁殼槍擊倒了他們中的一個彈藥手,可還沒等他再次開火,日軍的機槍手已經調轉槍口衝着唐城打出了一道槍焰。強勁的槍火摧枯拉朽般的把石牆沿打出一串槍眼,成了碎粉狀的石屑糊了唐城一頭,要不是唐城的反應快趴伏在了地上,這會可能就已經被槍火給打成蜂窩煤了。
“老子炸死你們這些王八蛋”靠着手肘的力量,唐城慢慢退回到牆角,不等老東北試圖用自己的機槍吸引對方的火力,唐城已經把背上的擲彈筒取了下來。“轟”從擲彈筒彈射出去的手雷在空地上爆開,重新調整過擲彈筒的角度,唐城再次望擲彈筒裡塞了一枚手雷,“轟”烈焰和煙霧從路口升騰而起,這次被擲彈筒彈射出去的手雷正正的砸在日軍的機槍陣地裡。
不等老東北叫好,唐城又打了一枚手雷出去,兩次準確的轟襲讓守在路口的幾個日本兵傷亡殆盡,即便還有沒死的,也都被爆炸震的渾渾噩噩暫時失去了作戰能力。路口的機槍停了,被日軍用機槍封堵在兩側的游擊隊員們喊叫着衝殺而出,唐城沒在這些人當中看到宋鐵山或是苗長生,但他已經過多的停留,而是拎着自己的武器跟着那些游擊隊員追了下去。
游擊隊手裡有繳獲的迫擊炮,也有炮彈,可他們沒有會擺弄迫擊炮的人,唐城的出現和他手裡的擲彈筒可是幫了大忙。用擲彈筒接連幾輪手雷砸過去,原本一直被壓着打的游擊隊反敗爲勝,當唐城視線裡的那個日軍軍官被爆炸的煙霧吞沒之後,失去了指揮官和機槍火力的日軍殘部終於從村子裡撤了出去。
整個李家鋪已經成了血火地獄,直到唐城找到了鐵牛,他才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唐城被告知宋鐵山已經陣亡,不止是宋鐵山戰死,就連那個脾氣火爆的苗長生也死在了日軍的機槍下。合兵在一起的兩個游擊隊現在就只剩下6個全活人和十幾個傷員,其他的全都成了死屍, 老東北更是給唐城帶來了一個噩耗,韓山虎和自己的一對兒女也死了。
打仗就會死人,游擊隊的傷亡還不能讓唐城痛心難受,他心裡那股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來自於韓家5口的死亡。失魂落魄的唐城不停在心裡責怪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蠱惑韓家的人過江跑反,也許他們就不會死在這李家鋪,如果沒有過江,也許韓家的人能在永興村繼續活下去,也許會過的苦一點,但至少他們能活命,而不是現在這樣命喪於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