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屯顧名思義就是以馮姓爲主村民的小村落。
這裡依山傍水,距離西華市市區直線距離雖然只有三十多公里,陳有爲一行到達這個僻壤的小山村卻足足‘花’費了三個小時。
溝壑遍佈的艱險路段,到了最後連拖拉機也沒有了用武之地,陳有爲等人乾脆就直接步行前行。
九廟鄉黨委書記和鄉長二人平日裡也難得來這裡幾趟,對於馮家屯這裡惡劣的‘交’通他們早有體會,只是當着衆多級別更高的領導面前,他們就算是有心退縮卻也只有咬緊牙關硬着頭皮往下走。 ”
今天的出行陳有爲準備的很是充分,腳上的皮鞋早就換上輕便的球鞋,地勢漸漸險峻的山丘並不能阻擋他深入基層的決心。
心思複雜的田剛還有些暈暈乎乎的跟在年輕市長的身後,腦海裡一直在回‘蕩’着年輕市長鏗鏘有力的話語。
雖然不太明白自己這是如何進得了對方的視野,不過有一點心‘潮’澎拜的田剛可以確定,年輕市長剛剛那番話語絕對不是在拿自己開玩笑。
田剛眉頭緊鎖的嚴肅模樣讓身旁的胡昌傑微微一笑。
自從成爲陳有爲身邊最是貼身的總管以後,以前並沒有太多想法的他,對於現在的工作內涵理解的也是越來越深刻。
最初成爲市政fǔ秘書長,胡昌傑只是將自己定位在年輕市長辦公室主任的角‘色’上。
隨着對頂頭上司瞭解的越多,同時對於‘春’城的權力結構以及博弈情況瞭解越是透徹,他就漸漸的明白他的作用絕對不僅僅是給年輕市長端茶送水的瑣事上。
不管胡昌傑過去的這兩年日子過的多麼不順,好歹也是‘春’城本土派土生土長的中堅力量。就算一時間沒有太多讓他可以發揮的地方,當正式成爲陳有爲有力的左膀右臂之後,胡昌傑這種對於‘春’城尤其是西華市情況非常瞭解的優勢就充分表‘露’出來。
年輕市長在‘春’城權力格局中所處的位置,胡昌傑看的非常清楚,如果換一個人的話,恐怕他第一時間就會表‘露’出悲觀的情緒。
‘春’城市委常委會上總共十一個常委,陳有爲這個年輕市長能夠直接掌控的票數明眼人一望即知。如果不是知道善於長袖善舞的年輕市長間接影響的票數足以同南家那邊分庭相抗的話,胡昌傑真的要爲自己的政治前途感到黯淡無光。
正是將眼下‘春’城的權力結構看的清清楚楚,胡昌傑纔對頂頭上司現在的想法有了豁然開朗的認知。‘春’城市委常委會上現在是針鋒相對盤根錯節,形成了一種暫時的平衡,想要有更多的話語權,就只能在更爲廣大的區縣基層尋得廣泛的支持。
‘春’城五區一市四縣的衆多一二把手,要麼是跟董家關係密切,要麼就是跟南家藕斷絲連,這樣的情形之下可以供陳有爲發揮的空間並不是太大。
陳有爲現在的注意力自然而然也就放在了區縣下面一些有影響力,但是暫時沒有得到重用的一些幹部身上。
副廳級的西華市市委書記齊宏在整個西華市可以說是一手遮天,主管農業的副市長田剛不過是一個連市常委委員都不是的副處級幹部,這樣的邊緣角‘色’在一般人眼裡自然是入不了法眼。
陳有爲卻是看法迥然,有了胡昌傑這樣一個對於西華市情況瞭解透徹的人在,但凡有些能力之人在他眼裡那都是難得的可堪之才。
陳有爲想的很是透徹,現在的他在‘春’城更主要的還是廣積糧緩稱王的階段,沒有紮實的羣衆基礎,就算能夠在‘脣’槍舌劍的常委會上佔得上風那又如何?
沒有一批執行力較好的中堅力量作爲支撐,再多的想法到了基層就實施不下去,真要是出現那種頭重腳輕根底淺的局面,一旦被對手抓住弱點,恐怕那結局要更加的難看。
轉過一道小山粱,前方炊煙裊裊的一片小山村出現在眼前。
九廟鄉黨委書記蘇羣擦拭着額頭的汗水,回頭衝着陳有爲笑道:“陳市長,前面就是馮家屯,咱們正好趕上了午飯時間。”
體力強悍的陳有爲滿臉輕鬆的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望隊形早就被拉的很開的衆人,大聲吆喝道:“同志們堅持住,前面就到目的地了!”
胡昌傑田剛這些年齡大多在四五十歲,平時又缺乏鍛鍊之人,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好容易才湊到陳有爲跟前站定。
“陳市長真是讓人羨慕,這身強力壯真是沒的說!”田剛滿是羨慕的喘氣道。
陳有爲笑呵呵的將對方這發自肺腑的恭維全盤手下,氣定神閒的笑道:“田縣長你們畢竟年齡在那裡放着,平日裡大多從事的又都是腦力勞動,不過有空多鍛鍊鍛鍊身體還是好的!”
胡昌傑從兜裡掏出香菸給衆人散了一圈,深深的‘抽’上一口,藉着刺‘激’之極的菸草氣息恢復了些體力,搖頭笑道:“市長說的是,真的該好好鍛鍊身體了,過去在西華當縣長的時候經常下鄉,那體力可比現在要強的太多!”
“咳咳,兩位領導這麼一說,我就慚愧了,我雖然也是經常下鄉,看來距離領導們的要求還有些距離!”田剛又是委婉的拍着馬屁。
陳有爲微微一笑,這個田剛倒也還是一個妙人,雖然大的立場上堅持原則,這偶爾的小小奉承恐怕也是他明哲保身的小道具吧。
十多人的視察隊伍還沒有走進馮家屯,就引起這個一百多戶小山村全體村民的注意。
或許是看見九廟鄉的兩個主要鄉鎮幹部都在,馮家屯的村支書馮滿倉很快就出現在衆人面前。
“你就是馮家屯的村支書?”
陳有爲伸出大手同對方握手笑道:“我是‘春’城市長陳有爲!”
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大人物的馮滿倉一時間有些發懵,‘春’城市長?這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九廟鄉黨委書記蘇羣被這平日裡還算‘精’明的馮滿倉給氣的咬牙切齒,你個老馮頭就不能給老子長長臉?!
被蘇羣狠狠瞪上一眼的馮滿倉終於醒悟了,雙手握住陳有爲的大手緊緊不放道:“啊,陳市長您好您好,我剛剛還在尋思咱們西華市沒有什麼陳市長。原來陳市長是從省城來的!”
馮滿倉滿臉皺紋,整個人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蒼老許多,和一般鄉村普通老農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明亮狹小的眼睛給人一種傳統農民的狡黠感覺。
“老馮頭,趕緊準備些午飯吧,從市裡來到你們這裡可把陳市長給累的不輕!”畢竟是自己的地盤,蘇羣必須要在這些不起眼的小事上表現出自己應有的態度。
馮滿倉連連點頭,‘露’出有了‘門’縫的大板牙,笑道:“鄉下里粗茶淡飯,還請領導們包涵!”
陳有爲態度和藹的擺手道:“馮支書客氣了,我們隨便吃些就是,不要特殊準備!”
“胡秘書長,等會兒的飯錢一起‘交’給馮支書!”陳有爲回頭對胡昌傑吩咐道。
馮滿倉吃驚不小,連連擺手道:“要不得,要不得,領導來我們這裡那都是平日裡請都請不到的貴客。哪裡還能收領導們的飯錢?”
蘇羣等人也是驚訝萬分,二十年前這樣的作風或許還很常見,現在但凡有領導下來,地方上各個都是盛情招待,哪裡還有說自己掏錢的說法。
田剛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一個月前市委書記江振邦在西華市裡享受到的山珍海味那場豪華盛宴。再回頭看看此刻深處的窮鄉僻壤的惡劣環境,這種強烈反差對心裡始終都是翻江倒海的他浮想聯翩。
“就這樣說了,羣衆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這樣纔是我們深入基層的目的,同時才能讓我們體會到真正的底層民情!”陳有爲大手一揮,語氣堅定道。
陳有爲如此說道,衆人自然沒有其他想法,馮滿倉立即吩咐人去安排這些貴客的午餐。
“這片山地都是屬於馮家屯,那個山樑翻過去就是隔壁興平縣的地界,小小一個山樑外面就不再是我們‘春’城的地界了!”或許看到陳有爲的興致很高,九廟鄉黨委書記滔滔不絕的講起這馮家屯的基本情況。
“馮家屯這裡的耕地很少啊,他們還有其他的副業沒有?”陳有爲目光沉重,掃視着幾乎是在羣山包圍的小山村,感嘆道。
“馮家屯人均土地還不到三分地,這些小山丘上原本還是有些樹木,過去大鍊鋼鐵的時候砍伐不少。現在他們也就是種了些果樹,不過市長您也看見了,窮山惡水,就這破路,他們就是有水果也運不出去啊!”
田剛在旁邊‘插’話道:“馮家屯這樣的村莊不是一個兩個,但凡這些‘交’通不便的地方都是普遍存在這樣的問題。”
陳有爲微微頜首,忽然問道:“西華市的農村低保工作進展如何?國家現在有了一些基本的農村保障制度,關鍵還是要看你們基層同志的執行情況!”
這方面的工作田剛無從‘插’嘴,蘇羣以及九廟鄉鄉長王勝利則是目光閃爍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陳有爲心中暗歎,這恐怕就是現在華夏的基本國情。
貧困已久的地方尤其是農村,但凡有一點點的資金下來,都要立即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地方政fǔ給瓜分殆盡。
從這九廟鄉的情況來看,‘春’城市裡好容易才從財政裡面撥出來的低保扶貧款,恐怕真正落實到位的寥寥無幾。
站在村頭回望有些荒蕪寂寥的小小山村,陳有爲目光深邃。
有些事或許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