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這麼殘忍？”蘇鳳藻抽回手，想要將戒指退下來的時候，那戒指像是固定在手上了一般，怎麼摘也摘不掉。
“我並不覺得這樣是殘忍。”陸久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我不對她說清楚，而是模棱兩可的曖昧，給予她希望，這纔是最大的殘忍吧？”
“從一開始，我就沒給她希望。因爲我明白我的心，自始至終都是你。”
蘇鳳藻低下頭，聽着陸久深情的告白，恍惚裡，眼前浮現出來的竟然是大紅色喜服的陸久毅然決然地離去。
紅色的房間裡，只有一個低頭啜泣的年輕女子。
那女子的樣貌看不清楚，唯獨清楚的是她手上正拿着一把剪刀。
那把剪刀正慢慢地刺向她的心臟。
“不，不要啊。”蘇鳳藻被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制止的時候，打了個激靈，像是落入深坑一般，雙腿一抖，清醒過來。
“小鳳，你怎麼了？”陸久關切地問道，“從一開始就不對勁。”
“沒，沒什麼。”蘇鳳藻清醒過來之後，看着周圍的白牆和吊瓶，深深地嘆了口氣。
剛纔那果然還是一場夢。
只是，人在清醒狀態下真的會做夢嗎？
今天的事情也着實太過詭異了一些吧？
“今天的事情太過突然了，可能嚇到你了。小鳳，休息一下吧，我就在這裡看着你。”陸久的聲音依然溫潤如水。
聽到他的聲音之後，蘇鳳藻神情恍惚地閉上眼睛。
在剛剛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間，眼前又浮現出那種奇怪的場景。
和剛纔的大紅喜房不同，現在的場景是一片戰場，屍骨嶙峋，血染漫天。
一批一批的死屍橫躺在沙漠裡面，有的被風沙掩埋，有的被禿鷲吃掉……
浩浩乎，平沙無垠，夐不見人。
慘烈的屍體染紅了金黃色的沙漠，夕陽西下，一羣一羣的人前赴後繼，鮮活的生命逐漸變成沙塵。
那種悲慘的場面在蔓延，在持續。蘇鳳藻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的場景像是在放電影一般，一卷一卷飄過眼前。
時間在指縫間悄悄溜走，眼前的事情像是快進了的電影膠捲一般。
悲壯的戰爭場面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突然之間畫風一轉，滿地的屍體被風化，取而代之的是兩個人之間的決戰。
這兩個人，一個是身着奇怪服裝的陸久。
另一個人則是俊美到慘絕人寰的冷酷美男子。
在看到那美男子的瞬間，已經遺忘的記憶瞬間迸發。
像是海流一般涌來，鋪天蓋地，各種各樣的事情，各種各樣的瞬間……
在那一瞬間，蘇鳳藻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
刀光劍影之中，那絕美的男子渾身是血，在廣袤的沙漠中，像一葉失落的孤葉。
對面的陸久面無表情，長劍舞動，伴隨着夕陽低沉，淡淡的紫色籠罩着整個沙漠。
血，是鮮紅的。
劍，是紫色的。
當蘇鳳藻看到陸久的長劍插到那絕美男子的胸膛時，時間像是定格了一般。
血液凝固，天空凝雲。
沙漠無風，萬里無雲。
廣袤的世界裡，像是被誰按了暫停
鍵，甚至，蘇鳳藻連呼吸都忘記了。
有一種疼，叫做無法感覺到疼痛。
也有一種疼，叫做無法形容。
蘇鳳藻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什麼時候，突然聽到耳邊有一陣一陣的喧譁聲。
那喧譁聲很大。
像是病人家屬在外面鬧事，又像是某些人的呼喚。
眼前的場景開始模糊，時而是陸久的臉，時而是病人家屬的吵鬧呼喚，時而是韓小云，時而是那個絕美的男子。
所有的場景都像是幻燈片一樣，來來回回地播放着。
現代的，古代的穿插到一起，恍惚在眼前閃過。
蘇鳳藻明顯地看到，那個痛徹心扉的絕美男子被陸久刺死之後變成風沙飛走。
她明顯地看到接連十幾個與陸久一般打扮的人在各個地方馳騁。
全天之下都變成了棋譜，蘇鳳藻能明顯地感覺到陸久等人幻化成黑子的棋子，而天下百姓則幻化成白色棋子。
白色的棋子越來越少，黑色的棋子則步步爲營。
生靈塗炭，天下大黑。
沙漠風暴一般席捲了整個世界，滿天滿地沙塵飛揚。
人在湮滅，萬物被摧毀，大海傾覆，海水倒流……
“不，不要啊，不要……”
世界在眼前化成一盤棋子，蘇鳳藻看着接近滅亡的白色棋子，伸出手，好不容易碰觸到白色棋子的時候，電閃雷鳴，天地震動。
“不好，這裡要坍塌了，我們快些找到出口。”耳邊，一個急切的聲音傳來。
這個聲音不是陸久的，也不是韓小云的，而是一個非常熟悉的人的聲音。
但是，蘇鳳藻根本想不起來那個人叫什麼。
她感覺到天地在坍塌，感覺到大地在崩壞。
所有人都難逃一死，她站立在中央，想要逃離的時候，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不能走動。
那種奇特的感覺，如同千百次在夢中出現的，無法逃離，無法歸去。
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出現一個人。
一個看不清面貌的女人。
蘇鳳藻很篤定那必定是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狠狠地推了蘇鳳藻一把，蘇鳳藻大驚，眼前的場景變換，此時此刻，她站在醫院的頂樓上，腳下是萬丈深淵。
被人推了一下之後，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向着下方墜落，墜落……
身體像是在漂浮一般，很輕，強烈的失重感傳來，慌里慌張裡，她抓住了一個軟軟的，溫熱的東西。
“出口，出口在這裡，蒼天，史料上記載的明明是這裡的。可是這裡根本……”又一個聲音傳來。
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蘇鳳藻眼前一黑，記憶又開始混亂了起來。
“蒼天，沒有空……”那聲音還沒說完，蘇鳳藻只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窒息感傳來，那種窒息感，是淹沒在海水裡的感覺。
“快快想辦法啊，我們雖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出來了，但在這麼大的海浪裡，我們絕對會死的。”那個哀怨的聲音和從前聽到的不同，聲音裡帶着哀嚎，雖然是哀，卻聽不到悲。
“咳咳咳咳……”
猛烈的海水襲來，蘇鳳藻猛烈咳嗽了幾聲，感覺到身上溼漉漉的。
她能明顯地感覺到身上的鹹味，還有大海之中那種漂泊的無助感覺。
甚至，連貼到身上的別人的體溫都能感覺到。
那是一種很奇特的觸感，絕對不是在夢中才有的感覺。
窒息與寒冷接踵而至，在走投無路之際，蘇鳳藻突然聽到一陣歡呼聲，緊接着，她感覺到脣邊覆蓋了一層溫溫的東西。
那個東西，若是沒感覺錯誤的話。
那應該是……
應該是男人的脣……
是陸久嗎？陸久的吻？
不，不是那種特殊的櫻花香味。這絕對不是陸久。
但，除了陸久之外，她身邊並沒有其他人……
因爲窒息和寒冷而發抖的身體逐漸恢復正常，蘇鳳藻的意識也逐漸清醒過來。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氣，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漆黑的夜晚沒有半點星光，和剛纔的白熾燈不同，這裡的氣氛很是怪異。
“呀，小鳳醒了。”頭頂傳來戲謔的笑聲，蘇鳳藻擡眼看去的時候，一隻碩大的夜明珠出現在頭頂上，以及一張有些欠揍的俊臉。
“小鳳，還冷嗎？”耳邊是那個略帶冷酷卻好聽至極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蘇鳳藻突然一怔。
失去的記憶在瞬間涌了過來，像是海水一般。
眼前浮現出的場景再次在眼前回放，那逐漸被風化的身軀，那消失了的容顏，那再也見不到的悲傷……
甚至，遺忘。
“墨川，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太好了，你沒有死，我也沒有遺忘你，太好了，剛纔真的嚇死，嚇死我了……”
蘇鳳藻突然摟住宇文墨川的脖子，放聲大哭。
“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站在一旁的東方啓星叉着腰，“烏鴉嘴。”
“我剛纔做了一個很奇葩的噩夢。”蘇鳳藻哭完了，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很疼，這次真的不是夢境。
“東方，我剛纔夢到我回到了現代。”她盯着東方啓星的眼睛，用十二分堅定的口氣說道。
“如果不是……不是……我可能還會沉浸在夢中。”蘇鳳藻用奇怪的語調說道，“甚至，我不確定剛纔是不是已經回到了現代，剛纔的夢境，實在，實在太可怕了。”
“你夢到了回到現代？”東方啓星臉色大變，“確定？”
蘇鳳藻鄭重地點點頭，“剛纔眼前的場景是現代和古代混合，我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了。”
“我甚至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在夢中。”蘇鳳藻嘆了口氣。
“謝天謝地，你已經清醒過來了。”東方啓星的臉色嚴肅到有些可怕，“實不相瞞，剛纔你靠近那千鳳之鏡的時候，出現了一陣強光，我雖然沒看清楚，但似乎……”
他說到這裡，臉色有些古怪。
“似乎什麼？”蘇鳳藻甩甩頭，依然分不清現在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只不過，感覺到身邊宇文墨川的體溫，她躁動不安的心已經放鬆了下來。
不管是夢境還是幻境，亦或者是現實，有宇文墨川陪着的，她就安心。
“你似乎消失了一段時間。”東方啓星斟酌了半天，緩緩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