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回房後冬榛沒有馬上就寢。夜深了，她用燃芯點燃了那封信然後看着火焰慢慢吞噬掉信封和紙張。灰燼不時往下掉落，最後都落入了火盆之中。在火焰快要灼到手的時候冬榛鬆開了捏着的那一角信封。
冬榛強忍着眩暈，走到了窗邊然後打開了窗。那股味道被風緩緩吹散，冬榛靠着窗，哪怕強烈的眩暈讓她幾乎站不住但她心裡卻覺得有些暢快。
天還沒亮的時候燮嶠就醒了，他還清楚地記得昨夜他離席後乾的那些事。一想到冬榛說的那些意思模糊的話他心裡就有些放心不下。
想着冬榛還沒醒他便到廚房做了些吃食。哪怕心裡裝着事也絲毫不影響他做早飯，他的動作仍舊十分流暢。廚子不在這邊做飯菜所以他端着東西出去的時候也沒碰上什麼人。
“這麼早啊？”站在門口的徐疾道。
燮嶠略略頷首，然後徑直地上樓。
徐疾輕笑了一聲，走向了靜謐的樹林。晨光此時還未突破雲層的阻撓來到人間，林中不少的小動物卻已經清醒，鳴叫聲和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令他感到了久違的自在。
燮嶠端着東西敲響了冬榛的房門卻一直沒有得到迴應。他稍稍猶豫後把東西放在了自己的房裡，隨後翻窗進入了冬榛的屋裡。
看到冬榛躺在牀上時他還以爲她只是睡得沉了些，但走近後他才發現被子裡的冬榛睡得並不安穩。她的眉頭始終微皺着，沒有什麼血色的臉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的難受。
燮嶠坐在她的牀邊，凝望着她蒼白的臉色。過了一會兒，他發現冬榛的臉色慢慢舒展開了，她甚至還無意識地向他靠近。燮嶠便坐得離她更近了些。
冬榛只感覺自己睡了漫長的一覺，還被蓋着的薄被捂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她掙扎着想要醒過來的時候嗅到了讓她留戀的氣息，隨後她的情緒一點點被平復下來。
睜開眼看到牀邊的燮嶠時冬榛還以爲自己仍在夢中，要不然燮嶠怎麼會一早就進了她的房裡還坐在她牀邊呢？
“冬榛，你醒了啊。”燮嶠看到睜開眼的冬榛時立刻道。
冬榛馬上坐了起來，疑惑地說到：“你怎麼在我房裡？”
“我做了些吃的端過來，怎麼敲門你都沒有迴應，我怕你出了什麼事就翻窗進來了。”燮嶠道。
“能請你先離開一陣嗎？我想換身衣服。”冬榛道。
在燮嶠翻窗出去還順便關上窗後冬榛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看到房裡沒有什麼不該被看見的東西后她才放鬆了些。
燮嶠在她睡着的時候進到她房裡還坐在牀邊直勾勾地盯着她，要是換成另一個人她絕對會被嚇得驚叫一聲但偏偏是他，她想要怪罪都不行更不用說被他嚇到了。
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後門就被敲響了，冬榛替端着東西的燮嶠開了門然後纔開始洗漱。
坐在桌邊等待冬榛的燮嶠看到屋裡似乎一直沒怎麼用過的小香爐後問：“冬榛在屋裡用薰香？焚的是什麼香？”
“不是什麼有名的香，就是我亂調的。”被他這麼一問，冬榛立刻想到了那香的氣味和燮嶠身上的香氣極爲相似，哪怕他不知曉她心裡還是有些尷尬，但她還是臉色自然地道。
“原來是冬榛親手製的啊。”燮嶠笑道。
“這香不好，什麼時候我學成了再給你調個好的。”冬榛怕他對這香過於關注便道。
“好啊，我等着。”燮嶠答到。
冬榛看着水盆中自己的倒影，暗暗鬆了口氣。雖然是她有意照着燮嶠的氣息調出來的，但她還做不到和他坦白。
燮嶠的手藝不差但也算不上頂尖，冬榛卻覺得他做的東西很合她的口味。但凡燮嶠下廚，她都能吃得多些。
不過，她就算吃得多了些也是比不過燮嶠的，飽了的冬榛單手撐着下巴看燮嶠進食的模樣。因爲他一直沒有看向她，所以冬榛也就一直沒有收回目光的打算。
察覺到她目光的燮嶠只當做不知情。背脊挺直的他依舊微低着頭吃飯，彷彿沒有受到任何干擾也沒有感到任何異樣，但他的餘光其實一直在注意着冬榛。
明明他就坐在身前，兩人也離得不遠，冬榛卻覺得還是不夠但她卻不知道該怎麼樣填補心裡的不滿足。
“冬榛，昨夜商討出的結果是挑些人趕赴那次季考。我可能須要離開些時日。”燮嶠看着她放在桌上的那隻手道。
冬榛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在這裡等着你回來。”
燮嶠忽然擡頭看向她，道：“可我不想走，我不想留你一個人在這裡。”
“怎麼是一個人呢？不是還有人留下嗎？”冬榛勉強笑了笑道。
燮嶠忽然站起身然後彎腰湊近她。他的手貼上了她側頸，“冬榛，你真的想讓我去嗎？”
冬榛在他擡手的時候就沒想過後仰避開他的動作。她仰着臉看他，在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清晰的人像時她的心跳不由地加快，呼吸也有些急促。
冬榛愣神過後撥開他的手後才道：“去不去就算不是你一人的事，你也不該全聽我的。”
“但我想聽冬榛的。”燮嶠直起身後道。
“你不去，我們這邊的勝算就少了不少。在自己人面前輸了不算什麼，但丟臉丟到外人面前，怎麼看都不值。”冬榛側過臉避開他的視線後道。
“一天，只要一天我就會回來。”燮嶠道。
在燮嶠出發之前冬榛已經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不太好了。爲了讓他安心離開，她吃了大量的晴淬來維持那一點的好氣色和精神勁。
冬榛清楚地知道晴淬來在她身上能發揮的效力越來越小了。她沒有勇氣說出讓他留下的話，哪怕她知道他會爲了她而留下。
她不能只想着自己，這次季考中他的表現可能會讓他得到四部的招攬，如果她這次真的熬不過去了他至少還能有個好前程。她一直有種預感，試者裡的人心裡都帶着好不了的傷，他們儘管能暫時聯手但終究走不長遠。
燮嶠爲了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想要有一個弱者相互幫扶的地方，他就爲了實現她的想法而不斷努力。她不想讓自己的一個妄想禁錮住了他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