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條,一次分手,可以讓你知道你所有的缺點,因爲那些是對方不願意再愛了的,但自己卻還是要接受。
辦公室裡,幾個同事正在學着偶像劇中的男女主角,“我哪裡不好,你說我倒地哪裡不好?我會改的。”另一個男同事裝的滿臉悲痛,“是我背叛了你,我配不上你。我們就此,就此,斷了吧。”
陳依涵坐在邊上,笑的喘不上氣來,“女二號,惡毒的女二號呢?上場上場。”
另一個女同事走過來,“你這個賤人,還敢勾引我們家ou ba,你給我走開……”
“哈哈哈,小張,我們這裡是臺灣偶像劇,你給我們弄成韓劇了,還ouba ouba個頭咧。韓劇都下架了!”陳依涵拍了拍笑的發酸的臉頰,指着桌子上的一疊照片,“好了,不鬧了,這次咱們的主題是‘歐美偶像劇穿衣時尚元素’。找到劇集裡類似的衣服,再請幾個小妹妹,最好要大學生。下班前把照片的比較,整理好給我。哦,小王,這次最好是在街邊拍,不要弄得太夢幻,讓大家覺得這是亞洲人平時也可以穿着的衣服Ok?好,大家忙起來吧。”
陳依涵今天心情很好,其實她也沒想到,會議上提出了這個文案,竟然得到大部分人的同意。還得到了總編輯的支持,還讓她全權負責這個主題案。唯一不幸的,就是跟着出街取景的時候崴傷了腳腕。
晚上一跳一跳的回到已經沒有人了的公司,挑選着滿桌子的照片。
聽到突然響起的敲門聲,陳依涵有種不好的直覺襲來。看來今天的好運要隨着崴腳一起崴掉了。她帶着微笑緩緩地擡起頭看着進來的人,“安姐,你還沒走?”
進來的女人穿着筆挺的套裝,低頭看了看桌面上擺的亂七八糟的照片,嘴角一挑,“今天下班前聽說你腳扭傷了,我就替你向總監製請假了。老外都很注重員工健康的,所以他建議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好好在家裡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我替你搞定。”
陳依涵心中大體明白了是什麼情況,面上卻依然一副笑臉,“不用了,就是一小小的崴腳,晚上回家擦些藥酒就好了,不用專門休息一天的。”
對面那個人,挑挑眉,伸手玩着桌上的照片,“依涵,雖然我和你一起工作了不久,但是作爲你的前輩看到你有缺點的時候,爲了你好,我想我還是應該提出來的。”
陳依涵客氣的笑着,“那是當然,安姐有什麼就說好了。”
對面的安姐擡眼看了看陳依涵,笑着丟開手上拿的那張照片,“年輕人有這樣的態度就對了。其實你腦子反應快,做事主意也多,挺不錯的。我也看得出你工作很賣力,很有積極向上的上進心。但唯一的缺點,就是你與人相處上,你,太愛裝傻了。”
依涵面上雖然笑着,心中卻還是一滯。
安姐笑着繼續,“很多時候,你明明早就明白了一切,卻非要裝傻,逼着大家都把面子扯開。這樣做人做事,還是不行,也挺幼稚的。就像剛剛,你明知道我要頂下你的工作,你還要和我裝傻,搞的現在我們多尷尬。”
尷尬?陳依涵看不出她有這種感覺,反而她像只響尾蛇要做出攻擊一樣,發出聲響,步步緊逼。陳依涵也收斂了臉上的客氣,冰冷冷的看着她,“可是早會的時候,安姐不是並不同意這個提案嘛,怎麼又突然感興趣起來了?”
“我現在還是反對這個提案,覺得太小孩子氣,夠不上咱們雜誌的檔次。但,既然已經通過了議會,下個月的主流版面要放這種東西,”安姐停下來瞟了瞟桌上的照片,“我覺得,你的品位也會拉低我們的水平。”擡手阻止了陳依涵要說話的舉動,“我和你講這麼清楚,是不希望你再對我裝傻充愣。我的意思你應該很明白,而且事情成了定局你也知道。別灰心,整個理念主題依然是出自你,雖然不能像總策劃的名字一樣被編注上雜誌,但公司的同事也是會記住的。”
轉身出門前再次很誠懇的“指點”道:“好了,這麼晚了,你早些回家休息一下,晚上拿冰敷敷腳。以後記住,這麼高的高跟鞋,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穿的穩當的。”微微踮起雙腳,後鞋跟同時落地,整齊清脆“嗒”的一聲,最後轉身踩着平穩的節拍,離開了空了人的辦公樓。
“呵,”陳依涵冷笑一聲,坐到了位置上。
要怪誰?誰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自己給了人家機會。不過看到安姐剛剛那副神情,看來就算自己沒有崴傷腳踝,她也是有足夠的能力代替自己來做這期策劃的位置。她的經驗、資歷、品位、相比自己,陳依涵就是菜鳥一隻!只是沒想到她看人也能看的這麼準。一針就扎到了陳依涵的心上,逼的她一句話都反駁不出來。
陳依涵心裡現在是說不出來的挫敗感。拖着傷腳,乘電梯下樓,打車回家。怎麼說自己也贏得了總編輯送的一天假期,晚上終於有時間看完上次那部連續劇的最後一集了。或許可以用一天的時間來考慮,這樣的公司是不是要待下去?或是要激勵自己一下,這樣的事情是不可以打敗她陳依涵的?
依涵又習慣性的把手伸到包裡去摸煙。她是很愛裝傻,她覺得這樣會讓事情變得簡單一些,會讓自己少難過些。像當初不願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鍾辛一樣;就像已經感覺到了鍾辛要離開了,卻裝作什麼事情都不知道,非等着他說出來那樣;就像現在心中仍舊想念他,卻裝傻,糊弄自己;就像,就像此刻好想拿出電話打給他,告訴他想見他想的發瘋,想告訴他自己受的委屈,想趴在他肩頭大哭卻死不承認一樣。
“我想,我們還是分手吧。”鍾辛當時手上拿着要給她的礦泉水,“對不起,我故意做出那些事情。我本不想傷害你,我想讓你對我說出分手。我故意找茬,故意表現惡劣,甚至,呵,”鍾辛苦笑着晃了晃手上的礦泉水的瓶子,“甚至因爲你沒喝我買給你的礦泉水和你發火。”他一手插入他幹練的短髮中,閉眼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只想讓你討厭我,你提出分手,這樣或許你不會受到傷害,或許,我會心安理得一些。”
陳依涵當時直直地看着他,笑着說:“喔,你真該早點對我說想要分開。害我還以爲你到更年期了,一個勁的讓着你。”天知道,她當時多想哭出來;天知道,她的心像被人活生生的給一口一口嚼碎了吐出來那樣疼不欲生。
她明知道他變得奇怪是因爲他想要和她分開了,她明知道自己要失去他了,可她還是選擇了裝傻。她想讓他說出來,這樣就可以讓自己永遠死心。她甚至裝傻,不想讓自己承認是想在他身邊多留幾天。
“我討厭你把你看重的東西都裝作無所謂。你故意在你媽媽墓碑前講笑話放聲大笑;你故意在於飛和你朋友面前打我耳光;你討厭菸草,但是你卻故意要吸菸。因爲你怕自己太清楚自己的想法,你怕你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你怕別人太明白你的情緒。像你現在不哭只笑一樣,裝做聽不明白我話的意思。其實你怕你知道你真的愛上了我,這樣就會阻止自己求我留下?”
鍾辛滿眼深痛的看着陳依涵的笑臉,怒氣四溢,“我喜歡你,可我卻討厭你總是裝作不把我當一回事。你不知道你每次看着我時,你眼裡有多麼的幸福。但你不願意承認,不願給我真心,好,我不逼你。讓我們就在此結束吧,我愛了你那麼久,現在已經失去耐心了,依涵。你說我自私也好,但我也想要被人愛。”
依涵坐在公寓樓下的小花園裡,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媽媽去世的那天,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嚐到了什麼叫傷心欲絕。從此她就不會再對任何事,任何人用心了。有男生來追她,她明白對方的心意卻裝作不知道,由着對方對她暗示,對她殷勤。
她怕!她怕自己太清楚了,就會有慾望想要永遠佔有那些會剜她心中一塊肉,而最終會消失的人或事。
懦弱也好,膽小也好,也許是她真的做錯了。安姐說的對,她不該讓大家最後都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她明白了對方意思的時候,就該識趣的順了他們的意。或許這樣,表面上,大家還可以是所謂的朋友。
陳依涵仰頭朝天,張大嘴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任由天空中的星光刺傷雙眼,任由微風風乾那幾滴,她想假裝沒有流出來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