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小狐的爺爺幾人正了正身子,然後紛紛閉上了眼睛,似在感受什麼神奇的意蘊一般,勢態極爲古怪。
頓了片刻,只見幾人齊聲朗誦道:“那蹲距神祗的仙人和匍匐幽冥的陰魂啊,我以靈狐一族的鮮血起誓。自甘墮落於無淵地獄,甘願化作那世
間萬物,只求小狐能得到自己的幸福,遠離俗世塵埃的邪惡,永享自己的幸福,永享自己的幸福...。”
幾人的聲音拖得很長,咒意綿綿。就像晨讀的書生朗誦詩文一般,但卻比之更甚,幾與傳說中的巫師無異,做作甚是奇特。
這時,那不遠處傳來一聲嬌弱而淒厲地吼叫,“不要啊,我不要什麼祝福,我只要爺爺能夠好好的活着...,”此時,她早已是帶着哭腔,聲嘶
力竭說不出話來。不是小狐又是誰?
但小狐的爺爺等幾人所禱告的咒語並未因此而停下,繼續着,“那凌駕太一的神佛和躑躅大魔的死靈啊,我以靈狐一族的鮮血起誓。自甘墮落
於無淵地獄,甘願化作那世間萬物,只求小狐能得到自己的幸福,遠離俗世塵埃的邪惡,永享自己的幸福,永享自己的幸福...。”
小狐在聽着這些祝福的話語的時候,不但沒有微笑的回饋,反而淚流滿面哭的梨花帶雨,那般傷心。女子所獨有的尖利哀嚎唱響天地,迴盪在
山谷,似乎九天風雨也在爲之悸動,亦要爲之哭泣。
放開自己的雙腳,奮力地奔向她的爺爺等幾人所在的天靈井。但剛剛跑出數十步她便強行的挺了下來,似被什麼撞到了一般。但她沒有放棄,
快速爬了起來,然後繼續向前奔去。似慣性一般,她仍然在剛剛摔倒的那一處停了下來,嬌弱的身子被餘力彈回去老遠。
“詛咒禁忌,”小狐嘶聲竭力的喊叫着,聲音早已哽咽的說不出話來。肯定早就料到小狐會過來阻止,爲了以防萬一,在進入天靈井的時候那
裡便被另外兩個老者施加了靈狐一族所獨有的禁忌“靈狐詛咒”,非是施放禁忌者所不能破解。
倘若有強行施爲者,必遭靈狐鮮血的詛咒。生生世世,永不翻身!即便逃到幽冥地獄,也要日夜受那靈狐詛咒的毒火煎熬,直至魂銷魄散。
小狐不是施放禁忌的人,更沒有那通天的法力。但在親情驅使的動力下,她在毫無保留的使用自己所能動用的力氣,奮力撞擊着那道堅不可摧
的禁忌。如果能夠強行撞將進去...。
“啊,不要啊,”小狐在尖叫着,不斷用她那白皙的雙手抓撓着禁忌防禦。但面前彷彿天人相隔的鴻溝,永遠可不能被逾越。看得到,摸不着
,只能遠遠地看着,看着她的爺爺們。不惜燃燒自己,以生前餘力,爲她祈福禱告。
小狐還在掙扎,不惜一切的掙扎。不多時,她已漸漸露出靈狐一族的本相。那尖尖的耳朵,米粒般的白獠,指甲也在變長。
她的後臀那裡也長出了尾巴,一條純白色而毛茸茸的尾巴,與她的身子一般,嬌小可愛。看到她此時的作爲,令人忍不住疼惜,那憤然的撲騰
,卻沒有得到上天的眷顧。或許生命的悲哀,便是如此!
此時,天靈井內。邢淨羽亦在奮力的掙扎,額上涔涔滴下的汗水早已溼透衣襟。臉孔極度扭曲,儼然是在夢中承受着極爲痛苦的煎熬,不可一
世。
夢境裡,他在輕輕地向前走着。這是一個世界,飄渺而虛無,恍若夢境,這是邢淨羽驟升的感想。心態平和,沒有外界的污濁,彷彿是那天外
的仙境。
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不能自我的停下,這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命運。他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掌控在手中,被別人管控命運。所以他在掙扎,夢
境和現在他都在掙扎。
但他的努力對這片虛無的空間竟是微不足道,好像前面是萬丈深淵,他便要被直直的推將下去。又好像是仙神寶殿,等着他前去沾惹光輝,或
許吧!
天靈井外,幾位施法的老者。這個時候,他們的頭髮竟是全部變白,片刻而已,居然皆是變作了白髮蒼蒼的老仙人。隨着天靈井爆發出來的勁
風紛紛向後吹拂,咧咧作響。道骨仙風,怕就是這個樣子?
對小狐的“靈狐血咒”祝福大概已經完畢。只見小狐的爺爺對另外二位老者朗聲道:“差不多了,一切都差不多了。爲了保住他,我們一起撤
功吧?”另外二位老者聞言,同時向他望來。幾人會意,堅定了點了點頭,就像縱身赴死的勇士,氣勢慷慨而決絕,毋庸置疑。
極爲老者同時喝道:“一、二、三,”三字出口,幾人迅速收回自己的雙掌,各自捏動着法決。先前在天靈井那裡看似不可一世的巨大雷流竟
在瞬間轟然倒塌。慢慢地被稀釋,但又像在集結,形勢極爲詭異。
但幾位老者彷彿事先知道會如此一般,臉上並無多少驚詫的表情,反而顯得很是沉着與淡定。
不知是不是累了?此時的小狐早已在禁忌之外無力地坐了下來。臉上那晶瑩的淚珠還在不斷的涌出,癡癡地望着場中的一切。或許她已知道接
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立即騰地站了起來,趴在那無形的禁忌之上,拼命的哭着、叫着、喊着。那般哀傷,那般無力,卻沒有的人任何人的同
情!
九天之上的神雷已經停下,但那些匍匐在天靈井上的電光卻沒有退卻。反倒是瘋狂的運轉起來,聲勢駭人不已。
就在幾位老者釋然的表情中,就在小狐的那絕望地眼神中。那天靈井上的雷流開始反噬,一股足有水桶粗細的電光猛射出來,對準了小狐的爺
爺。
同一時間,邢淨羽還在那片恍若虛無的夢境裡被動的向前走着,儘管他一直在掙扎。但毫無用處,仍是被拉到了一面熾烈的光牆面前,再被強
行吸了進去,沒有任何徵兆。
但在洞中真實的他,卻又是另一幅畫面。那條左臂早已是金光燦燦,耀不已,手臂之上的怪異圖案也已爬滿手臂。圖案點綴金光,金光托起的
圖案,二者搭配,情景煞是驚人。
就在他走進那片光牆的時候,他醒了,猛的睜開了眼睛。這裡是哪裡?邢淨羽自問道,但沒有任何人回答他。先前那些充斥天靈井中的雷流電
光早已退卻,但冥冥中又似有什麼餘輝留了下來。同樣的充斥着天靈井,似保護禁忌一般。
這時,他已經安穩的墜落在地上,正自疑惑的時候,天靈井開始搖晃。夾帶着隆隆地響聲,像極度厲害的地震一般,要把這個世界翻飛過來,
幾乎令他站立不穩。
從外面看來,那巨大的山脈已經開始崩塌,不斷的落下石雨,砸在地上引起一陣顫動。終於那道石門終於忍不住着巨大震動帶來的傷害,首先
崩塌。也引起了邢淨羽的注意,然後他猛的轉過身來,看到了那一幕。
那是一道十分粗巨的電光,以肉眼無法目視的速度射向了小狐的爺爺。就在即將接近小狐的爺爺的時候一分爲三,針對了三個施法的老者。毫
無顧忌的,幾人頓時想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被餘力擊得倒飛出去。最終撞在了山石之上,連連噴出數口鮮血,看來情況很是嚴重。
邢淨羽像出籠的猛虎,暴吼一聲,猛的衝向落的最近的小狐的爺爺,道:“前輩,您沒事吧?快我們先出去,”邢淨羽說着,就要把他浮起來
。但小狐的爺爺縮回了手去道:
“我等幾個老傢伙已經對小狐施展了血咒祝福,就算現在出去也將不久於人世。”說着,小狐的爺爺再度噴了口鮮血。咬了咬牙,噙着滿口血
沫繼續道:
“你的全身經脈已經疏通,加上以前便是可造之材,現在你的修行進度將是事半功倍。左臂上也已種下了神雷印,可祭喚玄火,它將隨着你的
修爲增長而增長,最終乃有撼天之威,希望你好好利用。”說到這裡,小狐的爺爺猛的咳嗽了幾聲,眼看就要撐不下來了。天上還在斷掉下的
土雨碎石,全靠那已經殘破的靈狐禁忌支撐,恐怕時間不多了。
小狐的爺爺強撐了一下,又道:“記住,帶小狐離開十萬大山,靈狐血咒希望她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好了,我言盡於此,你快走,快走,
”說着,他奮起力氣推了邢淨羽一把,又吼道:“禁忌快要支撐不住了,這幾座巨山將要倒塌,你快走啊。”
“啊,”邢淨羽大吼一聲,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後猛的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在小狐的爺爺的催促聲中,他連連地回頭觀望。看了小狐的爺
爺,又看了另外兩位老者。臉孔猙獰,汗淚齊下,定是做了極爲沉痛的決定。不捨,不甘,不明?
走出了數十丈,邢淨羽終於彎下了自己的雙膝,然後向着來時的路口猛衝。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怒吼連連、鋼牙緊咬。終於趕在禁忌破滅之前
,衝到了小狐面前。
那先前還是堅不可摧的禁忌,此時,竟是像琉璃一般破碎,繼而轟然倒塌。小狐原本趴在禁忌上的身子,也跟着無力的倒了下來,眼看就要着
地。
好在邢淨羽趕到了,他沒有顧念小狐那雙已然尖尖地耳朵和獠牙,也沒有顧念那指尖上長長的指甲。用盡自己的力氣張開雙臂,將那傷心的淚人擁入懷中,然後奮力的奔跑,逃離這生死邊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