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我就是隨便說說,”陳留郡君從錦繡的眼淚看到了這麼個叫人傷感的意思,便抓了抓頭。
“既然有了妻子,一心一意的要求,並不算是不對。”錦繡卻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說道。
她剛剛說完了這個,陳留郡君的眼睛便陡然亮了,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繞着錦繡走了幾圈,在後者有些奇怪的目光裡,她便笑嘆道,“我的眼光果然很好。”別說心上人如何了,就是這小姑子也很能拎得清,雖然以陳留郡君的身份就算不把這些糟心的人放在眼裡,可是遇上了這樣難得明白的人,心情也很好,便笑嘻嘻地說道,“所以,你是覺得我的話沒錯?”
“覺得別人家是個妒『婦』的,先回頭瞧瞧自己再說。”錦繡正見七姑娘回來,剛剛與陳留郡君說完了這個,就見遠處,正有不少人浩浩『蕩』『蕩』地過來,打頭的正是一臉喜上眉梢的姚俊,見他一臉難掩的喜『色』,便覺得詫異,只在姚俊走過來後,聽着七姑娘好奇地問道,“二表哥在開心什麼?”
“小孩子別問。”姚俊做出了一副大人的模樣來,卻突然傻笑着自己笑得滿臉花開。
“莫非,是與我三哥同喜、”兩個傢伙都是一臉喜當爹的傻樣,剛剛經歷了世子的炮轟,七姑娘便很有經驗地問道。
“裡頭嶽西侯夫人在,二爺是要等等,還是直接進去?”錦繡見姚俊飛快地點頭,便在一旁問道。然而知道沈嘉有孕,她心裡也很高興,畢竟當初沈嘉對自己心懷善意的時候,還沒有湛功出息的事情,不似三『奶』『奶』那般是瞧着大太太與湛功或是她二哥的份兒上對她那樣好。
“這個……”姚俊本是翹班出來的,因向來親近大太太這個姑媽,方纔親身而來,聽着了嶽西侯夫人,便有些猶豫,到底覺得不好打攪,便有些猶豫,只看了看天『色』,與錦繡道,“我明兒再來給姑媽請安吧。”說完了,便轉身走了。
“郡君覺得哪裡古怪?”錦繡見陳留郡君一臉的若有所思,便好奇地問道。
“不是他,”陳留郡君便皺眉道,“而是宮裡,”見錦繡『露』出了傾聽的模樣,想到她家那位也在太子宮中,陳留郡君便心裡一嘆,低聲道,“我聽說宮裡如今,正在籌備皇貴妃的大禮,還有印璽,眼下連我父王都聽到了一些風聲,只怕皇后與太子真的是很難逃開了。”叫人不解的,卻是安國公的不動聲『色』。眼瞅着聖人這麼帶着惡意地步步緊『逼』,自回京一向很張揚的安國公卻偃旗息鼓了起來,只縮在府裡有着聖人在後宮前朝地折騰。
“到底是臣子,自然是以聖人爲天的。”錦繡雖覺得那日安國公的眼光有些叫人心裡害怕,可爲了湛功,還是違心地說了一句。
“若是我,叫我全家去死,我是不會忍的。”陳留郡君搖了搖頭,只緩緩地說道,“我父王只說這裡頭不對,可是究竟哪裡不對,卻說不出來。”畢竟,太過平靜,也叫人心中擔憂。
錦繡此時,只與正爲了抄書之事抓狂的七姑娘不以爲意,卻不知道陳留郡君竟是在今日說中了真相。
就在這一天的夜裡,錦繡正睡得正好,就聽到外頭陡然喧譁了起來,心中一驚,她只披衣起身,就見外頭已然是燈火通明,凌『亂』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了過來。因紅玉的兄長長興最近就要娶親未在,錦繡不過是一個人睡,也懶得麻煩,只飛快地拾掇了一下,便匆匆地出來,正好見着七姑娘正領着丫頭往大太太的屋裡去,匯合之後,便一同進了大太太屋裡,卻見此時大太太正一臉緊張地與不知何時而來的二太太說這些什麼,臉上也帶着驚容。
“伯孃,這是怎麼了?”七姑娘便臉『色』發白地問道。
“可是京中出了大事?”錦繡聽見不知何地傳來的巨大的,一聲接着一聲的鐘聲,便覺得心驚肉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聖人駕崩了。”大太太『揉』着額角很疲憊地說道。畢竟,前兒個還活蹦『亂』跳地折騰,這陡然竟是駕崩了,實在叫衆人有些不知所措。
“駕崩?”錦繡只覺得這也太快了,心裡多少覺得此事與一直在沉默的皇后太子脫不了關係,卻只這種事不是自己應該談論的,只將敏感之處避過,低聲道,“若是如此,咱們府裡的小戲子什麼的,是不是應該早些散了?”聖人駕崩,這裡頭學問大了,朝中的文武官員不準作樂,禁止喪服嫁娶活動。甚至還要去哭靈,若是此時一步踏錯,只怕會被人攻殲對先帝不敬。
況且,託如今很應該稱一聲先帝的聖人的福,他駕崩之前,正是皇后與貴妃鬧騰得最厲害的時候,廢太子之事傳得天下皆知,如今,是要怎麼辦?
皇位歸誰?
要錦繡說,不管聖人是怎麼死的,太子運氣極好。雖是要廢太子,可是這不是沒廢麼?沒廢,那就是未來的聖人。若是照着錦繡的前世來說,就是太子他,踩着及格線及格了。
“你說的很是。”大太太便頷首道,“再吩咐下去,趕製素衣,別叫人找着什麼不好的地方。”因三『奶』『奶』養胎,如今的家事又到了大太太的手裡,大太太便與二太太皺眉道,“二弟可還傳了什麼消息回來?”
“他出去了,卻就沒了信兒,只是,”二太太低聲道,“聽說這一回,竟是與皇貴妃有些關聯。”見大太太微微一怔,二太太也不避諱只飛快地說道,“據說聖人是在她的宮裡出的事兒,詳細的我們不知道,只是,”她小聲湊在大太太的耳邊說道,“從那宮裡出來的消息,說是皇貴妃使身邊的美人服侍聖人,聖人這一興奮……”到底有未婚的女孩兒在屋裡,二太太也不好多說,只含糊了過去。
“簡直就是胡鬧!”大太太呵斥了一聲,卻無奈地說道,“如今一切都無可轉圜,不知宮裡是個什麼章程。”說起來,她其實對聖人眼前駕崩很有些鬆了一口氣的意思。畢竟若是聖人不死,廢了太子,世子怎麼辦?她還有什麼指望呢?
“且等着消息吧。”二太太便也無力地說道。
大太太此時,也使人緊閉府門,防止這般大『亂』的時候,京中會有什麼變故。錦繡在一旁絞着手指爲湛功擔憂。雖然二太太話中之意,是皇后與此事沒有關係,可是凡事哪裡有這麼巧的事情呢?這裡頭的貓膩就算錦繡都能聞得出來,更不要提那些朝中的官員了。如今,也不過是在拼誰的靠山硬,誰的嗓門更大罷了。
女眷們都聚在了大太太的屋裡惴惴不安,這一夜便有些叫人驚慌。直到等到了天『色』大亮,錦繡才聽着外頭有人報曰說是二老爺回府了,便向着大太太看去。
“二弟呢?”英國公還在病榻上躺着呢,只有二老爺還能知曉些前頭的事兒,大太太便急聲問道。
“二老爺往國公爺處去了。”到底還是男子的用途多些,況二老爺也不好這樣一回來就大咧咧地往嫂子的屋裡去,知道家裡的幾個少爺都在英國公處,便先去給自家狡猾的大哥說道說道,待回來梳洗了一番,方有些疲憊地往大太太處去。
“如何了?”二太太便張口問道,見着二老爺竟罕見的神『色』萎靡,知曉這一夜大概很不平靜,便很有些心疼。
“吵着呢,我瞧着短時間完不了,便先回來了。”二老爺的好朋友湛堯身強力壯一個頂倆,在昨夜裡憑着強壯的身姿和陰損的嘴,堵得支持四皇子的官員說不出話來,二老爺磨了一晚上嘴皮子,實在是受不了了,便自己先回來休息。
此時他才知道,有個好身體是多麼的重要。
“有什麼好吵的?”聖人駕崩,太子即位,天經地義,又有什麼能叫二老爺這樣累?
“四皇子還想要奮力一搏呢。”二老爺本是想把自己的頭放在媳『婦』的懷裡好好兒地睡一覺。然而見滿屋的女眷都緊張地看着自己,他就知道自己是別想休息了,一邊瘋狂地詛咒聖人自己作死還要叫大夥兒跟着奔波,一邊嘆了一口氣,見錦繡乖巧地上來給他沏了一杯濃濃的苦茶,想到這丫頭的心上人今兒在朝上大放光芒,把個敢上去拉車太子的官員一刀給劈成了兩截,滿朝堂的鮮血,不由感慨了一聲,“真有前途。”
這樣一心爲主,當機立斷,想必已被太子看在眼中,飛黃騰達就在眼前了。
當然,這是在太子能夠登基的前提下。
“不是說,聖人的死……”與皇貴妃有關麼?
“這事兒可是人贓並獲。”二老爺覺得聖人只怕是歷史上死的最不名譽的一個了,馬上瘋死在了牀上,這記在史冊裡,就有點兒不那麼好看了,便扼腕道,“更可惡的是,聖人本是有救的,是皇貴妃見了聖人發病,恐此事爲外人所知,便瞞了下去,只以爲聖人歇歇就好。”結果就這麼一歇,直到皇貴妃見勢不妙尋了太醫來看,聖人便再也沒張開眼睛。也不知他就這麼叫心愛的女人給坑死,泉下有知是個什麼心情。
“想必,皇貴妃是恐外頭知道,以『奸』妃之名彈劾她。”錦繡便在一旁低聲說道。
“簡直就是自己找死。”二老爺心說怨不得安國公那傢伙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原來是知道就算他不動手,也會豬隊友送聖人去死一死來着。心裡多少覺得這其中還有蹊蹺之處,比如據皇貴妃宮裡的宮人招供,這些年皇貴妃的宮裡陸陸續續進了不少的美人兒,聖人一直都未出過什麼事情,這一次誰都沒有想過竟是這樣巧,然而到底太子即位更符合二老爺的利益,他便輕輕地敲着桌子說道,“此事還未完,還請大嫂使咱們府裡謹慎些,不要說出什麼不應時的話來。若是叫我知道誰敢放肆,”他的目光閃過一絲寒光,冷冷地說道,“別怪我不客氣。”
“二弟無需擔心府裡。”大太太便有些猶豫地說道。
“大嫂放心,”二老爺微微一笑,“四皇子,蹦躂不起來。”一個生母造成了聖人駕崩的皇子,還想繼承皇位?這腦子怎麼長的?
若是四皇子是個聰明人,就夾着尾巴趕緊與太子請罪,從此當個閒王。太子多有仁厚,就算是爲了自己的名聲着想,也不會一上臺就先『逼』死自己的親兄弟,雖然以後大概不會多風光,卻還能保住一條命。
可若是非要作死……
二老爺心裡嗤笑了一聲。
聖人都能這樣駕崩,更何況是個失勢的皇子。
“若是無事,我便去歇着了。”二老爺知道接下來還有幾場硬仗要打,身體可是本錢,便起身說道。
“弟妹也回去吧。”大太太低聲對着錦繡說了幾句,這才叫七姑娘也去休息,便催着二太太去照顧二老爺。
二太太本就意動,聞此也不推拒,與二老爺一同出了屋子,就見錦繡正捧着一個不小的盒子等着,聖人與二太太有沒有關係,二太太心裡也沒有不好,便含笑問道,“剛纔見你出去了,我就知道這裡頭有鬼。”
“太太知道二老爺在外頭辛苦了,因此叫我取了幾隻人蔘給二老爺補身子。”錦繡將手上的盒子放在了二太太身後丫頭的手裡,便對着二太太笑道,“還請太太敦促些,畢竟身子可比別的要緊多了。”
“你放心。”二老爺有氣無力地說道,“回頭與大嫂說,大哥恐我獨木難支,要重出江湖了。”英國公多精明的一個人啊,眼瞅着聖人死了,沒有什麼忌憚之處了,還臥牀個『毛』線,趕緊就起來準備刷一下未來聖人的好感值,已經磨刀霍霍,等着明兒就與他一同上朝呢。
不過,也不知道當四皇子看見傳說中病重的老岳父竟然生龍活虎了,是個什麼表情。
外加到時再被英國公噴一回,就很叫人同情了。
“國公爺,真是一心爲公。”錦繡沒有半點兒誠意地說完,便欲言又止地看着二老爺。
“我就知道你心裡的小算盤。”哪怕再累,二老爺的嘴還是很討厭,只耷拉着眼皮說道,“恭喜你,沒準兒等你嫁過去,還能有個不錯的誥命了。”
“沒有人受傷吧?”錦繡對什麼誥命沒有興趣,想要問問湛功的情況,到底羞澀,只小聲迂迴地問道。
“只有他幹掉別人的份兒,你就放心吧。”二老爺揚天翻了一個白眼。
錦繡知曉湛功無事,便歡天喜地地走了。接下來的幾日,據說朝中的氣氛很是緊張。四皇子一脈就覺得,聖人臨終之前不是要廢太子麼?如今很應該遵照聖人的遺願。然而更多的,代表了朝中最大勢力的官員,只問一句,“有遺詔沒有?”
沒有遺詔,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說起遺願,太子是聖人親封的,這難道不是更明確的遺願麼?
遺願,大家夥兒還覺得,叫心愛的皇貴妃殉葬,也是聖人的遺願呢。
畢竟,皇貴妃爲聖人深愛,滿朝皆知啊。
於是,還未待前朝將誰即位分出個什麼,後宮傳來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皇貴妃,被皇后送去給聖人作伴了。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於是,這麼一對兒,這歡天喜地地團聚了遠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