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飄瀅縣主在府外。”衛七站在門外朝着裡面低聲說了一句，時不時瞥了眼裡面忙的連杯茶都沒時間喝的趙曦一眼。
趙曦頭也不擡，“讓她等着吧。”
衛七早就來料到了這個結果，於是站在了門外，不敢打攪裡面。
大約等了兩個多時辰，一名侍衛湊近了門旁，在衛七耳邊呢喃兩句，衛七衝着侍衛擺擺手。
“爺，飄瀅縣主在門外快要暈倒了，執意不肯離開，屬下怕時間久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對，就是麻煩，廖飄瀅在衛七眼裡就是麻煩。
趙曦放下了手中的奏摺，瞥了眼衛七，“前兩日不是得了兩匹新緞子，讓昭慬郡主過來瞧瞧有沒有喜歡的。”
衛七嘴角一抽，很快離開。
昭慬郡主得了信立即撇下了手中的事，馬不停蹄的趕來九王府，一下馬車就看見了府外站在一抹身影，雖然穿着斗篷，可昭慬郡主還是覺得有些熟悉，再一看茉兒，篤定這人就是廖飄瀅。
“郡主，是飄瀅縣主。”
昭慬郡主點點頭，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馬車，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妝容精緻，身上穿的是一件新制成的天藍色長裙，束起了高腰，下垂一隻淺紅色流蘇，隨着步伐輕輕晃動。
“飄瀅？”昭慬郡主故作驚訝的看着廖飄瀅，“你怎麼會站在這裡？”
廖飄瀅怔了下，眼眸中閃現一抹冷意，“那昭慬又爲何在這裡？我記得之前昭慬甚少來九王府的，怎麼近日來的這樣頻繁？”
廖飄瀅看着昭慬郡主身上那件衣裳，眼中閃現一抹譏諷，這顏色，是九王爺最喜歡的，如今昭慬郡主堂而皇之的穿在身上，像極了宣戰。
昭慬郡主沒有理會廖飄瀅的冷嘲熱諷，面上始終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姿態優雅大方，氣質不俗。
“你離開這三年吶，很多事情都變了，來九王府又不是頭一次了。”
廖飄瀅聽着眼眸流轉着笑意，面上雖是一片蒼白無力，可渾身散發的那股子凌厲之色並不輸昭慬郡主。
一個溫婉賢惠，一個孤傲倔強，兩人都是京都貴女的佼佼者，身份尊貴，只是不同的是，廖飄瀅已經跌入了低谷，而昭慬郡主依舊高高在上。
“昭慬，你該清楚我和曦哥哥之間的感情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更不是一個外人能插足的，長公主府本就依附太后娘娘，憑的是全是太后娘娘的喜好，而廖家卻不同，無論什麼時候廖家都能幫九王爺一把。”
廖飄瀅語氣冷冽，眼神倨傲，似並沒有將昭慬郡主放在心上，“有些誤會遲早會解開，替代品只不過是一時的憐憫罷了，又能長久多久呢？”
說着廖飄瀅走近了幾步，伸手挑起昭慬郡主的衣袖，“這顏色是我最喜歡的，曦哥哥曾說我穿上這樣的顏色，嬌媚動人，是旁人比不上的，之前我還在猜想曦哥哥怎麼就轉了性子，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昭慬郡主臉色微變，袖籠中拳頭緊握，而後斜了眼廖飄瀅，掩嘴一笑，“飄瀅，看在你我姐妹一場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兩句，九王爺身份尊貴，哪容得下你一個女子橫行霸道，身邊更不可能只有你一人，長公主府本就是效忠太后娘娘的，哪還用得上脅迫呢，再說你回來也有兩個月了，若說有誤會，我怎麼沒瞧見九王爺還有半點憐惜之意呢？”
昭慬郡主目光望向了裡面，一擡腳隻身走向了府內。
廖飄瀅見狀氣的臉色發白，渾身顫抖着，眼睜睜看着昭慬郡主進了九王府而無可奈何。
“縣主，現在怎麼辦？”茉兒扶着廖飄瀅，生怕廖飄瀅衝動做出什麼事來。
“回去吧。”廖飄瀅扭頭就走，心裡一股怒火在燃燒，幾乎快要將自己的理智焚燒殆盡。
半路上茉兒忽然掀開了簾子，“縣主，是琅華郡主！”
廖飄瀅眼眸微動順着視線看去，果然看見了宋婧帶着兩個丫鬟坐在一間茶樓的窗戶旁，十分愜意的喝着茶水，一副淡然處之嫺靜美好的模樣。
宋婧單手撐着下頜，一邊喝着茶水，一邊聽着樓下說書先生的話，聽的入迷。
錦繡走了過來，宋婧收回目光，“如何？”
錦繡點點頭，“這間茶樓生意興隆，來往的人不少都是達官顯貴，這幾位說書先生都是花大價錢請來的，口才了得，多少人想邀進府都被拒絕了，很多人都是衝着這幾位先生而來，奴婢剛纔接觸一番均被拒絕了。”
宋婧點點頭，毫不意外是這樣的收穫，若是那麼簡單輕鬆也不至於一間茶樓興旺成這樣了，高朋滿座，來往的人越多，消息就越多，京都城僅此一家，宋婧便有了想法開一間更好的茶樓。
宋婧看錦繡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笑道，“看樣子你是有信心了，先不着急，慢慢摸索兩日再說，總該知道這背後的主子是誰。”
錦繡點點頭，規矩地站在了宋婧身後。
宋婧目光一轉又被說書先生吸引了去，隨着說書先生猛的一拍桌子，底下傳來了一陣掌聲，那人一擺手，四周霎時間又安靜了。
“琅華妹妹也喜歡聽書麼？”廖飄瀅緩緩朝着宋婧走來，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宋婧的對面，笑，“琅華妹妹好興致。”
宋婧挑眉看了眼不請自來的廖飄瀅，伸手倒了盞茶握在手心裡，笑，“飄瀅縣主也是好興致來聽書，在院子裡呆的時間久了，出來散散心也好。”
廖飄瀅不語，目光一轉看向了樓下正在口若懸河的說書先生，廖飄瀅估摸着是衆目睽睽之下失了清白最淡定的女子了，不僅沒有整日哭訴，反而大搖大擺地帶着丫鬟出門逛街，就衝這幅厚臉皮，宋婧都對廖飄瀅刮目相看。
廖飄瀅勾脣，“只是湊巧過來看看罷了，不想遇見了琅華妹妹，琅華妹妹與旁人不同，不是早就知曉了麼？”
這話隱有試探的意味，宋婧卻故作茫然的看着廖飄瀅，“飄瀅縣主過獎了，我一個閨閣女子可沒什麼能耐。”
廖飄瀅收回神色看向了宋婧，目光銳利隱含探究，宋婧不躲不閃，任由廖飄瀅打量。
這時一名小廝捧着一盞茶進門，“小姐，茶水來了。”
小廝態度恭敬，將手裡的茶放入桌子上才退下，廖飄瀅伸手撥了撥茶葉沫，輕輕放入嘴角邊吹了吹，輕抿了小口才放下。
宋婧將這一幕納入眼底，低着頭看了眼自己碗中的茶葉，忽然明白了什麼。
“琅華妹妹，咱們兩個之間許是有些誤會，琅華妹妹聰慧大度想來是不會跟我計較的是不是？”
廖飄瀅話鋒一轉，語氣柔和了不少，似是在討好。
宋婧微訝的看向了廖飄瀅，疑惑不解，心裡面卻對廖飄瀅十分警惕，廖飄瀅惆悵道，“前幾次之所以語氣不善是因爲曦哥哥，有人跟我替，曦哥哥私下裡對你頗爲照顧，於家，淮王府還有李家的事全都是曦哥哥私下裡幫你處理的。”
宋婧聞言眼皮跳了跳，面上依舊不動神色。
廖飄瀅等了許久不見宋婧開口，又道，“是我誤會你了，抱歉。”
“飄瀅縣主多慮了。”宋婧並未追問那個和廖飄瀅告狀的人是誰，心裡卻跟明鏡一樣，是昭慬郡主無疑了。
見宋婧半點不好奇九王爺的事，廖飄瀅纔對宋婧放下了戒心，舉起茶盞，“琅華妹妹，既然誤會一場，那咱們就一茶代酒一笑泯恩仇如何？”
宋婧目光清澈淡然，並未有什麼動作，上次遊湖也是廖飄瀅一手策劃，如今又來這出，宋婧不敢大意。
兩人正僵持着，只聽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
“飄瀅？”
廖飄瀅聞聲擡眸，只見一襲白色長衫面色如玉的廖旭走了過來，廖旭的目光只看了眼廖飄瀅，餘下的時不時在打量宋婧。
“琅華郡主，好巧。”廖旭笑着打了個招呼，語氣溫柔，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
宋婧眉頭輕挑，對這一對兩兄妹很沒有好感，下意識想要防備，低着頭喚了一聲，“廖公子。”
身後的錦繡一聽立即擡眸看向了對面的廖旭，目光熾熱，隱含着打量，幸虧畫眉及時察覺，拽了拽錦繡的衣服，錦繡才低着腦袋沒擡頭，胸口卻在上下起伏。
宋婧也察覺了不對勁，瞥了眼錦繡，“對面有間賣花糕的鋪子，去買些過來。”
錦繡還沒回神，畫眉只好拽着錦繡，“小姐，奴婢也去瞧瞧。”
宋婧沒有反對，畫眉這才拽着錦繡一起離開了，宋婧看了眼廖旭，幸虧沒察覺出什麼。
廖飄瀅見狀驚訝的掩嘴，“大哥和琅華妹妹認識？”
廖旭點點頭，“有過一面之緣，昨兒上午剛見過。”
昨兒上午宋婧帶着錦繡去各家鋪子轉悠，半路上芍藥不慎不撞倒在地，差點被過往的馬車碾軋，是廖旭伸手拉了一把才免遭於難。
宋婧聞聲出門，謝過了廖旭，本來對廖旭印象不錯，溫文爾雅，氣度不凡。
只不過知曉身份以後，這份好感立即蕩然無存，只剩下一份警惕和防備。
廖飄瀅聞言頓時笑了笑，“原來還有這麼樁事情在，琅華妹妹，當真好巧。”
廖飄瀅和廖旭從小一起長大，最是瞭解廖旭了，見廖旭看宋婧的目光都變得不一樣了，大約知曉了什麼，站起身。
“大哥，前些日子聽過徐師傅的書，有一段甚是有意思，琅華妹妹，你先別走我這就去讓徐師傅說
一段。”
說着廖飄瀅就站起身，不由人拒絕的離開了。
屋子裡頓時就剩下兩人，廖旭的目光越發柔和，他從未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宋婧，鼻尖似乎能聞見淡淡的馨香味，令人心曠神怡。
宋婧正要站起身，卻聽廖旭道，“琅華郡主若是不介意，我喚你一聲宋姑娘如何，宋姑娘平日裡喜歡聽些什麼書？”
宋婧嘴角微抽，這哪是商量的語氣，全程都是他一個人在主導，怪不得是兩兄妹，第一個脾氣只顧着自己的舒心就行了，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
“廖公子見笑了，只是逛的累了才進來歇歇腳，我聽不懂什麼評書。”
宋婧站起身，“廖公子，時間不早了，告辭。”
“宋姑娘爲何躲着我，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廖旭趕緊又說了一句，有些疑惑，他確定宋婧這是第二次見自己，昨兒的印象應該還不錯纔是，怎麼會是這樣的態度？
宋婧退後幾步，語氣是淡漠疏離，“男女授受不親，被人瞧見了於兩人都不好，多謝廖公子昨日伸出援手，今日這齣戲就當是我的謝意。”
宋婧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要離開。
“宋姑娘！”廖旭再次喚住了宋婧，“樓下剛散場人多擁擠，颳了碰了可就不好了，我和宋姑娘之間坦坦蕩蕩，誰還能造謠生事不成，再說宋姑娘身邊的丫鬟還沒回來，宋姑娘就這麼離開了，我也不放心。”
宋婧瞥了眼樓下，許是因爲換了師傅，有些人已經匆匆離開了，還有陸陸續續進來的一批人，這更加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這間茶樓是廖家的無疑了。
“流言蜚語本就不實，宋婧極愛惜自己的名聲，不願受流言困擾，還望廖公子見諒，丫鬟就在樓下不遠處的鋪子買糕點，走幾步就是了。”
宋婧不想在和廖旭糾纏不清，和廖旭呆在一起，總覺得喘不上來氣，時時刻刻被當作獵物的感覺，讓宋婧迫不及待的想要逃離。
宋婧開門就要離開，誰知廖旭也跟來，“罷了，拗不過你，既然你怕被人傳出什麼來，我送你下樓總可以吧，衆目睽睽之我看着你安然無恙離去也能放心，這總不會再有人提什麼了吧。”
廖旭一臉無奈地搖搖頭，語氣裡竟然還夾雜着寵溺的意味，宋婧腳步一頓，心裡十分排斥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和廖旭多熟一樣。
“廖公子，不必麻煩了。”宋婧是一點都不想再和廖旭有什麼牽扯，語氣也變得生硬和堅持。
“如果廖公子覺得一頓飯不夠的話，改明兒我讓丫鬟親自上門道謝。”
廖旭蹙眉，忽然察覺了宋婧對自己是排斥，就像是一種針對。
“宋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廖旭擺手，柔聲解釋，“區區小事不必掛在心上，就算換成任何一個人也會這麼做的，宋姑娘，這間茶樓裡來往的人比較複雜，我只是擔心你受了傷，並無旁的意思，飄瀅的朋友本就不多，我見飄瀅對宋姑娘也感情不錯，這才……。”
廖旭從未對一個女子上心，廖旭身份樣貌都不俗，想要嫁給廖旭的女子不是沒有，只是廖旭瞧不上罷了。
廖旭對宋婧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只一眼就記住了，時不時在腦海裡迴盪，記憶猶新，與以往那些女子大不相同。
宋婧蹙眉，“廖公子，許是誤會了，我和飄瀅縣主不過見過數面，談不上朋友，更談不上什麼交情了，今日只不過湊巧碰上了，飄瀅縣主的朋友那麼多，我還沒那個榮幸與飄瀅縣主做朋友。”
宋婧的語氣有些不耐煩，實在不想與這對兄妹牽扯。
那日遊湖的事廖旭是知情的，所以廖旭忽然明白了宋婧的態度，是因爲廖飄瀅之前針對過宋婧，所以宋婧纔會遷怒於自己。
宋婧不知道的是這一番解釋反倒讓廖旭誤解了。
宋婧纔不管身後之人怎麼想，擡腳就走，可廖旭就在三步不遠處緊跟着，宋婧腳步越走越快，廖旭也加快了步伐。
很快宋婧看見了畫眉，提着裙子小跑了過去，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