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是最難熬的。
晚上的風很涼，他們三個人站在遊樂場的角落裡，見證着遊樂場從人滿爲患到冷冷清清。
經理幾次過來，都礙着沈煜的面子，不敢上前催促，只能默默地加班，在隔壁的屋子裡陪他們“看風景”。
“花仔應該是發現了有人跟蹤。結果小柒卻認出來，那人就是李勳，所以鬧着要去打招呼，想要去李勳那裡玩。花仔這才只能用這種辦法通風報信的。”晟哥看着遠方，幽幽的道。
他的手順手從口袋裡掏出顆煙，卻看了眼蘇靈和沈煜，只叼在嘴上，並沒點燃。
“想抽就抽吧。”蘇靈道。
晟哥搖搖頭，“算了，抽不抽的，都於事無補。”
難過一點，就難過一點吧。或許他難過一點，花仔那邊，就能好過一點。
“嗡嗡——”蘇靈的手機振動兩下。
蘇靈劃開屏幕，便見是李勳發來的微信，“小柒還沒到家？”
末尾，是一個笑臉的表情。
蘇靈將手機拿給沈煜，沈煜偏過頭去，“你就裝作不知道小柒在他那裡，平時怎麼和他聊天的，現在就也怎麼和他聊。”
沈煜說話的語氣，酸的能薰死一屋子的人。
晟哥很配合的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卻迅速收斂，臉上的表情變得落寞。
“是啊。”蘇靈手指飛快的打字，末了，還加了一個哭泣的表情。
再次來的時候，是一個小視頻。
“媽媽，我在李勳老師家！”小柒笑的很是開心，對着鏡頭揮揮手，背景中，是一架純黑的鋼琴。
蘇靈立刻跳了起來，“這真的是小柒！”
她喜極而泣，指尖顫抖着懸空在屏幕上徐徐的撫摸着，似乎這樣就能摸到小柒的臉。
突然有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來，十有八九是李勳，蘇靈問詢的看向沈煜。
沈煜臉色鐵青，還是點點頭，“接。”
“小柒在你那裡？”電話一接通，蘇靈就劈頭蓋臉的問。
“對啊，今天我正好去遊樂場裡找靈感，就看到了小柒，於是把他帶到我這裡玩。”李勳聲音清爽溫柔，像是還在美國的時候，他只是一個追求音樂夢想的鋼琴家。
只是，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去了。
“那你讓他和我說話。”蘇靈立刻道。
“他玩累了，睡了。”李勳的聲音立刻冷了下來，“我們這麼久沒聯繫，你就沒什麼話和我說嗎？”
“還有一個小女孩呢？也和小柒一起的，還有一個大成年人，他們也在你那裡嗎？”蘇靈選擇性忽略他後面一句話，繼續問道。
她哪裡有心情和一個快要變成敵人的古交老友寒暄？
“誰？不知道啊！我遇到小柒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人。他和我說是沈煜帶他來的。可是在門口的時候，沈煜臨時有工作，於是就讓他自己來玩了。”
胡說八道！
蘇靈在心中狠狠地嗤了一句。就算她現在根本沒有聽到花仔的那段錄音，她也不會相信沈煜會是一個那麼不負責任的人，李勳挑撥離間的本領真的是太差了。
“不可能。我今天一直和沈煜在一起。”蘇靈立刻直直的反駁
。
“爲了個男人，你居然連孩子都不顧了？”李勳的聲音立刻變得危險。聽筒中，他的聲音小了一些，悶悶的，應該是用手堵住了話筒，“聽到了嗎？你媽媽找到了你爸爸，所以不要你了！”
“你別當着孩子面亂講話！”蘇靈立刻喝止。
“反正這又不是我的孩子！”李勳低吼道，“我看你也不是很需要小柒，不如就讓他來陪我吧，正好我每天很是無聊。你的男人，他到處派人抓我，我現在都不敢出門，就讓小柒在家裡陪我吧！”
“你別亂來！”蘇靈背後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還從來沒有聽過李勳這種語氣講話，一時間有些亂了方寸。
“問他，菲菲和花仔在哪裡。”沈煜用脣語提醒蘇靈。
蘇靈這纔回神，“我問你，還有一個小女孩和一個成年人，都在你那裡嗎？”
“我說了，我沒見到他們，我怎麼可能說謊呢？”李勳顯然被蘇靈的質疑激怒。
面對有些神經質的李勳，蘇靈有些不知所措。她十分害怕自己哪一句話將人徹底激怒，而讓小柒三個人處在險境中。
“好好好，你沒說謊。那他吃飯了嗎？你們晚上吃的什麼？”蘇靈試圖轉移話題。
那邊，沈煜和晟哥早就把剛剛傳來的小視頻一幀幀的放大了看。
可是那視頻顯然是李勳特意安排的，除了背景裡毫無特點的鋼琴，沒有任何標誌性的東西，兩個人根本無從下手。
“吃了，我給他做的。”李勳瞬間由陰轉晴。
“那你們在哪？我現在去找你？你在這裡買了房子？”蘇靈試探着問。
“你身邊有人嗎？”李勳突然增加了警惕性。
蘇靈的目光緩緩掃過沈煜和晟哥，硬着頭皮撒謊，“只有我一個。”
“那你把你的地址告訴我吧，我找人去接你。”李勳迅速說道。
“這……太麻煩你了吧！”蘇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能含糊的應着。
“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你別拖延時間！”李勳掀開手機看了一下，“還有二十秒了，快！”
沈煜和晟哥對視一眼，後者表情瞬間凝重。
“我……我現在在遊樂場，本來想來這裡找找人的。現在還沒出去。”蘇靈只好回答道。
她心亂如麻，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謊言。
電話在她的話音落下的一剎那被瞬間切斷。沈煜連忙拿過她的手機一看——
通話時間，正好控制在三分鐘以內。
三分鐘，是理論上能夠通過信號IP追查出發射地址的最短時間。
李勳分明就是有備而來。沈煜纔不相信人生前半輩子一心鑽研鋼琴的傻小子，突然間腦中靈光凸現，知道這些。
“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等他。”蘇靈替沈煜整了整衣領，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我們和你一起。”沈煜反握住蘇靈的手，“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main對這些的。”
“不行。”晟哥立刻神色嚴肅，“現在的李勳情緒很是不穩定，更何況，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花仔在哪裡，如果貿然激怒他，很可能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他說的對！”
沈煜剛要開口，就被蘇靈立刻截斷，“況且，從視頻上，根本看不出是什麼時間拍攝的。有可能，是小柒一被帶走就拍了這個視頻。也就是說，我們現在連小柒在哪裡都不知道，我一個人去，是最妥帖的辦法。”
“妥帖？”沈煜被這個形容詞驚到，“你明明知道他爲什麼非要指明，只能你一個人去，你還眼睜睜的往火坑裡跳？”
沈煜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權宜之計。”蘇靈換了個說法，“你們快走吧，不然被他們看到了。”
蘇靈向外推着沈煜。
沈煜立刻回身，甩開手，“不可能。我絕對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面臨險境。”
“那小柒怎麼辦！”蘇靈終於忍不住爆發，“你有沒有替小柒想過！他才那麼小的年紀，你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在不安全的地方呆那麼久！紀連清都說，他雖然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但是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依舊在！你怎麼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裡，放任他一個人面對險境！”
沈煜被問的啞口無言。
他其實很想說，就算失去小柒，就算這輩子沒有孩子，他也受不了讓她面對危險。
可是他不能。
現在的情況已經足夠糟糕，他不能再刺激蘇靈。
“這樣，我們把你送到大門口，你去門口等着李勳。我和晟哥等在一邊，如果能夠跟，我們就跟，一旦他有發現的跡象，我們就立刻收手，你看這樣可以嗎？”沈煜誠懇的問道。
蘇靈的胸口憋悶着一口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她也知道，能到這一步，是沈煜最大的讓步了。
對於沈煜這樣一個霸道慣了的人，能讓她衝在最前面，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好……”蘇靈艱難的點頭同意。
可是到了大門口，三個人就傻了眼。
遊樂場已經關園有一段時間。筆直的馬路上一輛車子都沒有。
沈煜和晟哥開來的兩輛車孤單單的停在路邊，格外扎眼。
蘇靈被驚出一身冷汗，“你們快去把車開走，我一個人在路邊等！”
沈煜固執的不想離開，晟哥立刻上前推了推他，“沈總，就聽夫人的吧！”
的確，蘇靈說的，是目前爲止最理智的做法。
蘇靈抱着雙臂，在原地蹦蹦跳跳，既是以此來驅寒，也是期望着能因此趕走心中的那份掩飾不住的躁動。
過了沒多久，有一輛車打着雙閃開過來，在離蘇靈還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住。
從裡面，下來一個人來。
那人的一隻手臂微微彎曲，臂彎上似乎搭着一件衣服。他穿着修身的風衣，裡面套着一個圓領的T恤。
雖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但是自上而下的燈光打在他的頭頂，更顯得他有了幾分明星的味道——好看到發光。
這人正是李勳。
或許是自小學習鋼琴的緣故，李勳的身上有一種很是沉靜的氣質。
這種氣質，在他遠遠走來的一段路途中，更是折人心神。
蘇靈站在原地看着，這麼長時間不見，他似乎瘦了些，其他的倒是沒怎麼變。
好像之前和他們起衝突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