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慕容俊,精神狀態不大好,一身花哨的錦衣已經有些皺,明顯沒來得及整理,也沒了平時趾高氣昂的樣子,看樣子是已經招認過一回了。這個沈沁可以想象,沈家要查這件事,還不至於沈相親自出馬,自然是沈知鬆和沈知樺兄弟兩個,沈知鬆聰明,沈知樺縝密,自然會做到儘可能的完善,而慕容俊恐怕不是兄弟兩人的對手。如此,沈沁倒是明白慕容雪當時爲何跟她說沈輕變了,不要相信沈輕的話什麼的,大約是慕容雪拿不準唐姨娘有沒有告知沈輕孩子的父親是誰。
慕容俊承認了,接下來的審案就順利多了,不出意料的,將慕容雪也牽連了其中。這個事情其實也不算複雜,慕容俊與慕容雪雖然是叔侄,但年紀其實差不多,從小一起長大,慕容雪與這個小叔感情也很好。慕容雪嫁入太子府之後,慕容俊也時常出入太子府,一來二去,就與唐姨娘相識了。唐姨娘自小進宮,後來被淑妃賜給夜青玄,但夜青玄對她其實並沒有多注意幾分,遇到了慕容俊,一顆心就都撲到了慕容俊身上。
相對於唐姨娘來說,慕容俊算是萬花叢中過的的多情公子,對唐姨娘多上了點心,一來是唐姨娘給他的新鮮感,二來便是唐姨娘身爲太子的女人給他的刺激感。只是當唐姨娘發現自己懷孕,要求他帶她走時,慕容俊便知道這回玩大了。慕容俊一面穩住唐姨娘,一面想法子想甩掉唐姨娘,沒想到唐姨娘終究是皇宮裡出來的,即便一門心思撲在慕容俊身上,也會給自己找退路。她知道慕容俊是慕容雪的叔叔,找上慕容雪,慕容雪必定會除掉她以絕後患,便找上沈輕,當然,她也沒敢做絕,並沒有說出慕容俊的名字。
唐姨娘找上沈輕這事很快就讓慕容俊知道了,慕容俊惱怒之下,就在水中下了毒,毒死了唐姨娘。唐姨娘悽慘死去時,慕容俊才驚醒過來,慌忙去找慕容雪,慕容雪氣惱非常,卻很快想出了一舉多得的法子,嫁禍沈輕。原本慕容雪並不想將事情鬧大,只想抓着這個把柄拿捏沈輕,沈輕也不想在這件事上面糾纏,於是慕容雪達到了目的,就打算將唐姨娘草草埋葬了事,沒想到偏巧唐國公夫婦找上門來。
唐國公夫婦找上門來沒什麼預謀,唐姨娘丟失這麼多年都沒有找到,根本原因還是唐國公沒怎麼上心,但前幾天唐國公夫人出門買東西,恰巧遇見唐姨娘了,憑着當孃的直覺,唐夫人認出了自己女兒,回去就吵着唐國公認女兒。唐國公打探了一番聽說女兒進了太子府,覺得靠着女兒可以攀上太子府,才帶着唐夫人上門認女兒,沒想到恰好遇到女兒一死,唐國公立刻鬧着要爲女兒做主,目的自然是皇帝對唐家的補償。
案件審到此時,差不多可以定案了。雖然慕容雪在其中參與不少,但多半都被慕容俊一人擔下來了。倒不是慕容俊對這個侄女有多疼愛,而是他十分清楚,他的一切都是依靠慕容家,慕容家若是垮了,他沒有如今舒服的日子過,相反只要慕容家好好地在着,他就必定不會受太大的折磨。只是對於唐姨娘的事,慕容俊卻一口咬定是唐姨娘勾引他,如今唐姨娘人已經死了,自然是死無對證。
唐姨娘雖然冤死,但身爲太子府的侍妾,與人私通甚至懷上孩子,算是狠狠的打了皇家的臉,尤其夜青玄如今還在邊關,皇帝黑着臉讓唐家將唐姨娘的屍體領走,念着唐家功勳和唐姨娘人已經死了,就不再追究其他的。至於慕容俊,殺人之罪即便對方有過也不能抵消,判了流放邊地。慕容雪只是得了個治家不嚴的罪名,旁的責罰倒是無妨,只是皇帝開口,既然慕容雪治家不嚴,以後就讓沈輕一同。慕容雪雖不滿,但自知皇帝此舉就是在表明不再追究她包庇慕容俊,也只得應下。
沈輕被冤枉一事,皇帝也賞了些東西作爲補償,至於唐家,唐姨娘的事鬧出來,倒是大大的丟了一回人,唐國公世子自確認了唐姨娘有孕,臉色就沒有好過。唐夫人原本口口聲聲說要支持女兒,見慕容俊非但害死了女兒,還口口聲聲詆譭女兒,一口氣沒緩過來,當場就昏過去了。
這一場案子定下來,已經過了午時,皇帝也沒有多留衆人,便都各自散了。雲臻帶着沈沁去接了夜明欣,將夜明欣送回太子府,便就近找了個地方吃東西。
雲臻不大喜歡高檔的酒樓,帶着沈沁進了一個不大的食店,點了幾樣小菜,道:“來嚐嚐,這幾樣都是這家的招牌菜,比起大酒樓的也不差。”
雲臻手藝好,吃東西也挑,沈沁自然信他的眼光,嚐了幾樣,也不由點點頭,道:“昨天謝亭買到一些南瓜餅,比起念雲齋也不差,這家店面也不大,沒想到東西這麼好吃!”
“那是自然,這就叫做高手在民間!”雲臻一面給沈沁夾菜,一面自己也吃,“這家店還是葉錦玄帶我過來的,說是專門找來打擊我的,我來吃了幾回,打擊我倒也說不上,不過味道是真不錯。嗯,那邊再過去有家專門賣桃片糕的,幾輩子做這個了,聽說在念雲齋就是他家的,開小店的是念雲齋老闆的叔叔,不缺吃喝的,就專門做桃片糕,那味道,念雲齋根本比不上。”
“真的!那我們等會兒去買些吧!”
本來就不遠,雲臻自然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兩人吃了東西結了賬,雲臻便帶着沈沁往前面走,沒走多遠便見着一個小小的店面,上頭寫着‘桃片糕’,簡潔異常,裡面坐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一面動手做桃片糕,一面捏着糕自己吃。
“買糕?”老頭見到有人來,指了指包好的桃片糕,道:“三十文一包,放下錢自己拎着走!”
沈沁看着桌上擺着的幾個紙包,看上去大小都差不多,摸着還有些溫熱,顯然是做出來沒多久的,老頭兒見狀便道:“我這裡的糕都是現做現賣,都熱乎着,你要嚐嚐嗎?”說着,遞了一片糕過來。
沈沁果真順手接了,送到口中嚐了一口,道:“真好吃!”
“那是自然,老頭子我還沒見過比我做得好的呢!”老頭兒一撩衣袖,將剛剛做好的糕切片晾開,等涼一些再包起來。
沈沁撿了兩個紙包,桃片糕冷熱都能吃,放兩天口味都一樣好,沈沁也多買了一點。付錢時老頭子見到沈沁手腕上的金絲,有些意外,道:“你是遊老頭子的徒弟?”
沈沁看了看手腕上的金絲,從前沈家習醫習武,手上的武器除了銀針就是這金絲。嫁給雲臻之後,沈沁拜託他請墨家的高手給她重新打造了一條金絲,一向都帶在手腕上。金絲在手腕上繞了幾圈,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別緻的首飾,基本沒人會往武器上面想。不過後來去了藥谷,才發現遊宸手裡的武器也是一條金絲,他門下的弟子,包括尚陽和她另外一位師兄、師姐,也都繼承了這一點。
既然人家認出來了,沈沁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點點頭道:“是啊,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
“那你該叫我一聲世伯!”老頭子將錢推回來,道:“老頭子怎麼能收晚輩的錢,來來,多拿兩包,當世伯給你的見面禮!”
“呃……”沈沁覺得佔老人家便宜不好,可老頭子堅定得很,絲毫不給沈沁推拒的機會,又將兩包桃片糕塞給沈沁,道:“拿着,你要不拿,將來見到遊老頭子,他必定要笑話我小氣!”
沈沁驚訝的發現,這個躲在市井當中買桃片糕的老頭居然是個絲毫不輸給她師父的高手,別說是她,加上雲臻也不是老人家的對手,於是兩人識時務的抱了幾大包桃片糕回去。
沈輕的事解決之後,沈沁便不再出門了,而是日日呆在府中,等着那個短命無子的人再次找上門來。不過沈沁也想到了,人家以爲她吃下了毒藥,此時多半也在等着自己一個人出門找他們,可惜,沈沁一點都不急,倒是對方着急得很。
沈沁對他們說的是十天,不過第七天,被沈沁當小白鼠下了藥的人便開始身體不適,表現爲渾身痠軟沒有力氣。他們自然不可能相信沈沁,所以還請了大夫去看,結果人家大夫說他身體沒什麼問題,只是大約疲勞過度,休養幾天就好。只是眼看着由渾身痠軟演變到渾身疼痛,他們終於意識到被沈沁坑了,於是從第九天開始,雲臻在王府附近陸續抓到幾個鬼鬼祟祟的高手。
到了第十一天,沈沁依然沒有出王府,對方終於着急了,於是雲臻抓到了青面護法。
沈沁十分好奇青面護法是個什麼人,便跟雲臻一道去審問,摘下青面護法的頭套時,雲臻和沈沁都驚呆了,在不知名勢力手下做事,且地位不低的青面護法,居然是夜雲和。
夜雲和見到沈沁和雲臻倒是沒有多少意外。在第九天沈沁依然沒有出現時,夜雲和就猜到沈沁在他主子身上動手腳,並且根本沒有中毒,否則沈沁應該已經毒發了,之前那些大夫也都知曉自己中了毒,只是因爲怕累及家小,只能活生生等死。只是他還是來了,因爲他知道,他也中毒了,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中的毒,只是毒性讓他不時出現昏昏沉沉的狀態,已經幾次讓他險些撞樹。
見到沈沁,夜雲和第一句話便是:“你是幾時在我身上下毒的?”
“你點穴的時候,手從我指甲上劃過,劃破了一塊皮。”人抓到手了,沈沁還是願意讓人死個明白的。
“若是我沒有碰到你的手呢?”夜雲和不明白,沈沁怎麼知道自己一定會碰到她的手。
“毒沒有下在指甲上,我上馬車時抖在馬車上的,破了皮,接觸了血,毒性會發作的更快些。如果沒有,大概要再過三五天才會發作。”沈沁頗有耐心的解釋道,看樣子審案那天夜雲和沒有去,就是因爲毒性開始發作了,聽說夜雲和是個細心縝密的人大概是發現自己中毒了,企圖找人解毒。“找了不少大夫吧,不過我下的毒,鮮少有人能解的,你和你那主子弄死了那麼多大夫,似乎忘記了一個常識,醫術也好,毒術也罷,都是雙刃劍,姑奶奶我既然能救人,殺人自然也不在話下!”
夜雲和確實找了不少大夫,而且他的身份,還可以光明正大的找太醫,不過如沈沁所說,一般的大夫連他中了毒都不曾發現,醫術高明的太醫,也就是確診他中毒了而已,至於解毒,人家說了,要麼求上百草園的主子,要麼藥谷。這兩個都比較懸,沈沁是藥谷掌門的小師妹,惹毛了沈沁藥谷不大可能出手,至於百草園,他也知曉雲臻出自百草園,可看着雲臻恨不得再踩上兩腳的表情,他覺得提都不用提。
“我還能活多久?”夜雲和一副認命的樣子。
“這個不好說,這種藥只在兔子身上用過,當初就是想試試守株待兔的可行性而已,那兔子還沒毒發就被人一鍋燉了。不過人吃了肉也沒什麼大礙,大約不會滲透到肉裡面吧,嗯,說不定你也不會死,偶爾撞撞樹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沈沁一臉隨意的捏着指甲道。
“……”兔子沒事,可他不是兔子啊,從事這樣危險的工作,若是時不時暈一暈,撞個樹,遲早栽到敵人手中,那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沈沁和雲臻見夜雲和的臉色變換了幾回,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其實,我是臥底……”
話音剛落,便見到沈沁和雲臻齊齊挑眉,明顯是不信的樣子。
“真的,我都落到你們手裡了,哪敢說假話騙你們?更何況事實真假,你們問一問皇叔就知道了。我原本不想說的,只是王妃給我下的毒厲害,若是不說,以後說不定幾時落到敵人手中,那就回天乏術了。我一條小命不要緊,若是誤了皇叔的大事,就是大問題了……”夜雲和趕忙解釋道,還不時點頭,表示自己所說的都是真的。
沈沁不咋信,不過看雲臻若有所思的樣子,便沒有說話,等雲臻做出決定。雲臻上下打量了夜雲和一回,他之所以見到夜雲和驚訝萬分,就是因爲夜雲和怎麼也不至於給個半殘廢的賣命。論身份,夜雲和是成王世子,若想更進一步,也該是自己當主子的,論前途,一個活不了多久就會死的主子,能有什麼前途可言。但若說臥底,還真有幾分可能。
沈沁見雲臻的表情,便猜想夜雲和作爲臥底,還真有幾分可能,當下問道:“你既然是臥底,那你那個短命主子是做什麼的?邪教?”
大約覺得承認自己跟了這麼個主子有些丟人,夜雲和糾結一番,還是點點頭,道:“也算是吧!他爹,有一個偉大的目標,想要做整個天下的主人,已經爲此籌謀幾十年了,不過他兄弟衆多,自己又是個不爭氣短命的,他爹雖然承認他的才華重用他,不過沒打算讓他當繼承人。”
“所以他着急上火,千方百計治好自己的病,來爭奪這個權利?”雲臻微微挑眉,這倒是正常,既然兒子不少,自然不會選擇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死的一個,就算其他兒子不成器,大約也會盡力培養孫子,只可惜那個人不僅短命,還不大可能有兒子,所以差不多完全被放棄了。“我倒是比較好奇,是哪家倒黴孩子這麼悲慘。”雲臻微微勾脣笑道。
“嗯,他大名凌廣,凌王府世子。不過他所謂的爹是不是凌王我就不清楚了,畢竟凌王怎麼看也不像有那樣雄心的人。”凌廣的身份他說不說都沒有多少關係,依雲臻的能力,既然抓到了他,查到凌廣的身份也不過是遲早的事,“皇叔注意到他已經有兩年了,只是一直弄不清楚凌廣背後的‘父親’是誰,所以才讓我混到凌廣身邊臥底。不過那老頭狡猾的很,便是每個月要將凌廣他們兄弟十幾個叫到一起吃個飯,也沒叫凌廣他們看出點蛛絲馬跡。”
“你是說,不止凌廣,其他人也不知道那個父親的身份?”沈沁眨眨眼,對待自己的兒子都這麼防備,果真是做大事的人,“那凌廣那些兄弟們住在一起嗎?”
夜雲和搖搖頭,道:“他們將那人叫做曦皇,意思是晨曦終將替代夜氏江山,那個曦皇的兒子遍佈各地,養在身邊的只有排行十三的,名叫童陽。其他的十幾個兒子,每回見面都是互相帶着人皮面具的,除了凌廣,我只弄清楚了一個,便是慕容家大少爺,慕容風,當年凌雁跟夜青玄的事就是慕容風和凌廣一手設計的,慕容風意在讓凌雁進太子府,先爲慕容雪鋪路,凌廣則是順勢將凌雁送進太子府。你也知道,皇叔對凌家忌憚的很,不會讓凌家女兒進太子府的。”
沈沁突然想起之前慕容菲說起凌雁的那句話:不要相信親近的人,她就是輸在親近之人上面。慕容菲以爲凌雁說的是凌雁的姨母,可事實上,凌雁說的多半就是凌廣,慕容菲曾說過,凌雁和凌廣更親近些,而凌廣與慕容風設計,將凌雁送入太子府,大約凌雁不曾懷疑凌廣,於是被設計成功了。只是,“凌家那一場禍事又是怎麼回事?莫非是凌雁弄出來的?”
夜雲和此時就生怕將來都笨兔子一般時不時撞樹,自然知無不言,道:“正是,凌雁生母和姨母都是被凌王搶進王府的。凌雁的生母有了她之後,便認命了,只可惜沒幾年就死了。凌雁的姨母卻始終痛恨着凌王,連帶的也不待見凌雁,凌雁心裡通透的很,也時常照拂她姨母一些。至於那一場禍事,便是凌雁將那些亂七八糟的證據給了她姨母,她姨母喜出望外,絲毫不怕自己被牽連報復什麼的,直接將東西交到了大理寺。皇家原本就忌憚凌家,這一來凌王府就岌岌可危了,凌王雖不知凌雁的手筆,一氣之下也遷怒凌雁,將她丟到了莊子自生自滅。”
“凌廣倒是多少知道一些,只是那時焦頭爛額的也沒有心力去管凌雁,等到兩三年之後大局定下來,去找凌雁時,才知莊子遭了一場大火,莊子上的僕婢包括凌雁都燒得灰都不剩。凌廣也有過懷疑,可惜時間長了,也找不到凌雁逃走的痕跡。”夜雲和說起凌雁還有些欣賞的樣子,凌雁夠聰明、夠果決,也輸得起,這樣的人,足夠忽略她庶出的身份。
沈沁點點頭,她原本還有些奇怪凌雁怎麼跟夜青玄扯上關係的,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緣由。凌雁確實夠優秀,只是大約從凌廣從小對她好,與她親近,就是在算計她,等她察覺時,已經無力迴天了,即便如此還最後擺了凌廣一道,沈沁覺得,若是她有機會見到凌雁,或許還能交流交流經驗。
雲臻聽了個大概,看向沈沁,道:“娘子,我們要不要放長線釣條大魚?”
那個曦皇狡猾是大大的,想要另外找到一個明線確實不容易,而且凌廣的痛腳好抓得多,若是換一個人怕是要費許多功夫。這樣想着,沈沁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就暫且不要他小命吧!”說着捏了個瓷瓶,倒了兩顆藥丸給夜雲和,道:“吃掉!你中的那個毒沒什麼厲害的毒性,我一時懶着也沒有配解藥,這個可以暫時壓住藥性,解藥等配好的再給你。”
夜雲和手裡拿着藥丸,其實他深深懷疑沈沁是故意的,以免他回過頭來對付他們,只是跟站着主動地位的人沒有道理可講,夜雲和只得將藥丸吃掉,謹慎的問了一句,“這個藥的效果有多久?”
“嗯,對穿腸毒藥能壓住個一兩天的,這個不是厲害的毒藥,一兩個月應該沒問題吧!”沈沁不大確定的說道。
“應該……”夜雲和覺得,應該這種東西實在十分危險,苦着臉道:“好歹我也是你家王爺的堂兄,你千萬別等我被獵人撿走才配出解藥來啊!”
沈沁點點頭,表示自己會盡快將解藥配出來的,“凌廣還能撐多久,要不我先過去給保住他小命?”
“不許去,叫謝亭跟徐逸過去就行。”雲臻想都不想就否決了,那等喜怒無常的人讓沈沁面對一次,他就已經後悔不跌了,怎麼可能答應沈沁自己過去。
“……徐逸是你師弟,你也好意思奴役人家小孩子?若是遇到危險,你怎麼跟你師叔交代?”沈沁白了雲臻一眼道。
“他皮糙肉厚,多鍛鍊鍛鍊纔好。何況不是有他在嗎?有他看着能有什麼事!”雲臻面色不變的說道,順便看了夜雲和一眼,“徐逸是百草園出來的,你記得提醒凌廣一下,免得將來被百草園千里追殺。”
“……”夜雲和扯扯嘴角,雖然他算是雲臻的堂兄,與雲臻相識這幾年也打過不少交道,可惜在雲臻面前,還真沒有什麼作爲兄長的優勢。此時雲臻這樣說,自然是叫他這個臥底,將他那個師弟照看好,若照看不好,他和凌廣就等着應付百草園的各種手段吧,要知道,比起仙風道骨的藥谷,百草園出的名醫不少,邪醫更不少。
雲臻做了決定,沈沁自然也不再反對,不多時夜雲和便帶着扮成沈沁模樣的謝亭和徐逸離開了王府。人皮面具確實有種種缺陷,但精湛的技術卻可以彌補不少,比如謝亭平時善於觀察,對沈沁又十分熟悉,做出彆扭不高興的樣子,還真是看不出人皮面具的痕跡。
沈沁原本覺得挺對不起徐逸小師弟的,沒想到徐逸聽說雲臻的計劃之後,非常開心的接受了雲臻的安排,順便跟雲臻討好處,顯然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有去無回。南纖聽說徐逸要去也鬧着要跟去,不過這個沈沁可以做主,直接將小丫頭留在了府中,南纖叫沈沁一聲師叔祖,武功又趕不上沈沁,只能嘟着嘴等徐逸回來。
“你平時虐待你師弟了?怎麼叫他去冒險他還興沖沖的樣子?”看着三人離開,沈沁問雲臻道。
雲臻搖搖頭道:“哪有,分明是徐逸那小子自小讓他師父折騰得心理變態了,遇見個可以讓他折騰的病人,他開心得很,就算不給好處也樂意。”
“……”沈沁記得有回聽葉氏說起徐家的這個小公子,柔柔弱弱的像個漂亮的小姑娘,捏一捏小臉,笑得軟綿綿的,真想娶回家做兒媳婦……如今那個軟綿綿的小娃娃長成這麼個變態,徐逸他師父,真是作孽啊!
沈沁和雲臻沒有跟夜雲和商議怎麼解釋一連串的變化,不過夜雲和既然敢混到狼窩,自然有法子應對,到了晚間時,徐逸和謝亭便被送回來了。沈沁仔細檢查過兩人的身體,確定無事纔算放心。
除掉了臉上的面具,謝亭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樣子,徐逸倒是很高興的模樣,自個兒吭哧吭哧笑個不停。雲臻不樂意聽他絮絮叨叨的說他的英勇事蹟,告訴他南纖因爲他沒帶她出門,已經不高興一整天了,於是徐逸丟下師兄,過去找南纖傾訴去了。
雲臻見徐逸走了,鬆了口氣,看向端莊穩重的謝亭,道:“如何,不曾叫凌廣發現吧?”
謝亭搖搖頭,道:“原本有些疑問,成王世子跟他說了幾句話,便沒有了。屬下依着王妃說的,告訴他十日之後還有最後一次,等最後一次做好了,就沒有大礙了。不過,屬下今日與徐公子去的是另一個地方,聽周圍的聲音應該在鬧市當中,許多人往來,而且,屬下還見到了韓家小姐。”
謝亭所說的韓家小姐自然不會是韓靈玉,其他能稱韓家小姐的自然是韓靈月,沈沁不由一挑眉,道:“韓靈月?她找凌廣做什麼?”
“我們進去時,凌廣的屬下正在剛韓靈月走,韓靈月不願意走,還在哭喊,說孩子沒了還可以再有,求主子不要拋棄她。聽這意思,倒像是韓靈月之前懷的孩子竟是凌廣的,可凌廣是凌王世子,即便已經娶了正妃,納了韓靈月也不算什麼大事吧,怎麼還讓李家鬧出這麼多事情來。”謝亭有些不解道。
“我聽說凌王世子妃善妒,凌廣的侍妾活着的都是不怎麼受寵的幾個。大約是凌廣自己子嗣艱難,難得終於有了一個,生怕被世子妃弄沒了,所以打算養在外面。我倒是大約明白李家爲什麼跑上門求娶韓靈月,大約就是讓韓靈月在李家生下孩子的意思,之前得了消息說李家二公子與凌廣關係不錯,不過韓家雖然算不得公卿世家,卻也算不錯,韓靈玉都不可能嫁到李家做妾,更何況韓靈月,所以才轉聘韓靈月。只是他們大約沒想到,韓靈月自視太高又自作聰明的要等着嫁進凌王府拿韓靈玉頂包替嫁,將自己的孩子也給搞沒了。”
“靈玉說起,韓靈月從小就幻想着嫁一個相貌好、家世好、才華好的如意郎君,可惜沒有自知之明,韓家的家世,她若是踏踏實實的,也能嫁個不錯的人家做當家夫人。可對於凌廣來說,韓靈月懷了身孕,他會想方設法爲韓靈月創造條件將孩子生下來,可孩子沒了,韓靈月便沒有任何價值,尤其,韓家已經岌岌可危。”沈沁搖搖頭,韓家其他女兒其實還家的不錯,但韓靈月因爲是小女兒,格外寵愛些,倒養得好高騖遠,等韓家沒了,只怕更是悽慘。
謝亭微微皺眉,她一向的任務就是觀察指定的對象,揣摩人家的神態,可要說人心,她其實不大懂。沈沁見她的模樣,也沒打算跟她探討這個問題,道:“後來呢?凌廣可有憐惜她幾分?”
謝亭搖搖頭,道:“沒有,凌廣說,他早就說過,他爲韓靈月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孩子,既然孩子沒了,自然橋歸橋路歸路,叫韓靈月不要再糾纏,否則,整個韓家都要給她陪葬。韓靈月聽說韓家給她陪葬的時候,就不敢再說話了,之後,被凌廣的屬下拖出去了。”
“真狠心啊!”沈沁說着這話,卻淡淡的勾起一抹脣角,她聽說當年凌王府的劫難是凌廣力挽狂瀾救回來的,可現在才知,原本就是凌廣自己招來的禍患。而這個凌廣,已經在凌雁手裡吃了一次虧,如今還將韓靈月往絕路上逼,也不知是太過自大,還是人太笨了。
沈沁一直知道,女人若是被逼到了絕境,比男人還要狠,所謂紅顏禍水,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尤其是不大聰明的女人。
科場舞弊的案子結束之後,雲臻就在忙韓家的事。韓毅收集的證據雖然不僅僅是韓家的,但邊關一時經不起大的動盪,雲臻只打算拿韓家開刀,至於羅欽,有夜青玄和葉錦玄兩個,加上沈沁給夜青玄送過去的軍師,不怕搞不定一個羅欽。而之所以選擇韓家,則是因爲韓家兄弟三個,包括小一輩兩個都在軍中,且職位不低,但除了韓毅,在這事件當中都有份,不那他們開刀都對不起廣大人民羣衆。
不錯,莊鈺已經由紫玉護送到了邊關,有沈沁的安排和雲臻的信物,順利的見到了太子。夜青玄原本就是愛才之人,自然很快就發現了莊鈺的才華,也答應了莊鈺,等戰事結束,必定除掉雞鳴山的土匪,爲民除害。當然沈沁也收到了紫玉的信,非常遺憾的聽說莊鈺發現了紫玉故意接近的事實,一時氣憤異常,雖然沒有鬧脾氣改變行程,但已經一整天不願意跟紫玉說話了。
沈沁知道紫玉的性格,遲早必定是要讓莊鈺發現的,但是發現了也無妨,紫玉臉皮夠厚,她既然喜歡在外面跑公差,自然會死皮賴臉的跟在莊鈺旁邊的。只要莊鈺能順利的到達邊關,其他的細節倒是不怎麼重要,反正莊鈺又不是紫玉對手,不過從葉錦玄傳給雲臻的消息當中,似乎莊鈺和紫玉兩個,已經沒有再冷戰了。
韓家大爺和二爺以及韓毅的堂兄都在邊關,自然由夜青玄在邊關處置,雲臻要做的就是將證據一一呈上,然後按着程序送到皇帝面前審批,等罪行定下來了,再由專人帶着聖旨到邊關宣旨。等那邊拿下來了,自然就可以走最後一道工序,查抄韓家,以免這邊先動手,驚動了邊關的人,生出不必要的變故。如今京城的聖旨已經送到邊關,午間時,雲臻已經接到了葉錦玄的飛鷹傳書,下午時莫成天就拿着聖旨前去查抄韓家了。
到晚間時,沈沁就得到了最新的消息,韓家通敵叛國,除了揭發韓家叛國之舉的韓毅,以及已經被休棄,趕出韓家的韓靈玉母女,其他人男子全部斬首,女子沒爲奴婢,京城中韓家人全部落網,除了出去找凌廣糾纏的韓靈月。此時,韓靈月躲在不遠的街角,望着自家大門上貼着的封條,一面流淚,一面握緊了手。
韓靈月從凌廣那裡出來,就見到莫成天帶着人在抄家,她母親兄長嫂子都被官兵看押,她不敢上前,生怕自己也被抓,心慌之下,只斷斷續續的聽到周圍的人在談論通敵叛國的話。韓靈月立刻就蒙了,她一個閨閣女兒,懂得的並不多,卻也知道通敵叛國是多嚴重的罪名。此時她心裡想的不是自家誰做下了這些事,而是凌廣剛剛的話‘再糾纏與我,整個韓家都要爲你陪葬’。
韓靈月本來就不夠聰明,更別說在這等遭逢大變眼睜睜看着家人全部被抓的情況下,根本就想不到短短的時間裡凌鋒怎麼能做到這些。只是下意識的將一切全都放到凌廣身上,似乎只有這樣,心裡才能舒坦一些,而這樣一想,韓靈月眼裡便充滿了恨意,捏緊了拳頭,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當中。
沈沁聽說韓靈月沒有被抓的時候還有些意外,卻也沒有多在意。次日一早,沈輕帶着夜明欣過來,才又說起韓靈月來。
原來韓靈月將韓家被查抄的事都歸罪在凌廣身上,從韓家離開之後,就去了凌王府,買通了看門的小廝,進了王府。沈沁聽說韓靈月這樣輕易就混進了凌王府,頗爲驚異,道:“堂堂一個王府,居然這樣想進就能進嗎?”
沈輕聞言噗嗤一笑,道:“凌王府說好進也好進,若是長得好看的女子,就更好進了。你來了京城時間還不長,不過大約也知道那世子妃善妒吧,世子妃善妒,又是個有手段的,凌世子的小妾一個二個的沒了,凌世子便不往家裡納妾,可暗地裡卻將相好的安置在外面,想念時便通過看門的小廝進府見上一見,天一亮就沒人了,世子妃想發火也沒處發去。韓靈月雖說算不得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吧,好歹也不差,便是不給錢,那小廝也會讓她進的。”
沈沁訝異的張張嘴,京城當中養外室的也不是沒有,可都是小心翼翼的藏着掖着,瞅着機會了,才偷偷摸摸去看一眼,沒想到凌廣卻反其道行之,外室瞅着空了,便溜進府去見他。“然後呢?”沈沁當然不覺得沈輕特意跟她說的就是這個,昨晚跟雲臻膩歪晚了,沈沁今天起得晚,還沒來得及去看早上的消息。
“我這才知道,之前傳的沸沸揚揚的事,韓靈月懷的居然是凌世子的孩子。聽說昨晚韓靈月去的晚,進了世子的屋子,世子剛剛寵幸了一個美人,閉着眼休息也沒有看清她是誰。可韓靈月是有備而去的,不等凌世子兩個反應過來,一刀子砍了下去,然後舉着帶血的刀子大罵凌世子無情無義、始亂終棄,甚至因爲她遷怒韓家,以致韓家被查抄。凌世子那一聲慘叫將王府的人都喊過來了,韓靈月自然跑不掉,不過韓靈月罵過了,便舉着刀自殺了,其他韓家人也都被抓了,也實在沒處追究。”沈輕見着夜明欣跟阿籌走遠了,才一面搖頭,一面給沈沁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