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恍若過隙白駒。轉眼間,她又逢韶華年紀。這一天,她年滿十五。又是少女懷春的好年紀,然而她卻與其他女子不同,整日愁容滿面的坐在亭中,時而低頭深思,時而望着不遠的天空中的飛鳥連連嘆息。
鄉間無一人知曉這女子姓甚名誰,爲何事犯愁。
那日,他在江南遊玩,偏偏走錯了路。繞過密林來到了她的庭院。
她及腰的秀髮隨着她優雅的舞姿上下游動着,一襲綠衣襯得她膚白勝雪。
她背對着他,或許她輕紗曼舞太過忘我竟不知堂下有人。許是風大吹的落葉翩翩飛起,空氣中瀰漫着已腐葉子的味道,他喉嚨一緊,“咳咳”咳出聲來。
“誰”她猛一心驚,慢慢回過身。不知爲何,這貿然闖入的男子竟絲毫不覺陌生,莫名的有種說不出緣由的似曾相識。
就這樣兩個本不相識的人相視而立,對視了好久、好久。她目光清澈如溪,讓人見了便再難忘卻。
那一舞動傾城,深入他的心房。他迎上她含情的眼神。可是,她不知,在他眼中終究只是個美豔舞姬而已。他牽起她的手,問她可願意隨他同遊江南。她臉頰緋紅,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她自小便不知父母是誰,村裡的人對她,只道她是帶發尼姑,自小在寺廟成長,後來恰逢兵荒馬亂的歲月便流落在坊間。而她在初遇他之前並不懂愛是何稀罕物。
時光飛逝,轉眼間。一月將過,他要回宮覆命。
“等等,你真的要走了麼?你還會再回來麼?”她一連忍住好幾天,最後關口她還是問了出來。她眼圈微紅從背後環抱住他,久久不願撒手。
他喉嚨一緊,一句話也沒有說。
她懂了,他於她不過紅塵過客,她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怎會,怎會和他恩愛一輩子。“呵呵”她苦笑着鬆開纏在他腰間的雙手,就在她即將抽手而去的瞬間,他轉過身,一把將重新攬入他溫熱的懷抱。
他慢慢靠近她,她緩緩閉上眼。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着她的氣息。輕紗浮動,皎潔的月光投入帳中,四周頓時光亮如晝,她其實並不知道,就算冒着天下大不韙,他仍下定決心要納她爲妃。
那夜,燭火通明,有遺世美人躺倒在懷中,他湊近她的耳朵。向她吐露了心跡,她手裡不停的把玩着額發,心裡早已泛起陣陣漣漪。他終於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他以爲她會如世間女子般高興的不能自已。問世間何人不願嫁給皇室,從此過着錦衣玉食,紙醉金迷的生活。
豈料,她聞訊,眼睛瞪得好大,瞬間驚住下巴,粉面花顏頓時變無色。
她慌慌張張的一把推開他的身子,跌跌撞撞的跳下他的臥榻。蓬頭散發的消失在蒼茫月色。她以別離的方式拒絕了他,他也顧不上披件披風便飛身去追,追出村口又追了好遠,他站在竹林深處大喊她的名字,卻還是得不到迴應。
待他終於失望的離去,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她從樹叢中轉出來,頓覺雙腿再無半分力氣,她癱坐在地方掩面痛哭。
她直到那個她深愛的男子不是旁人。而是…
回宮後,他用盡了一切方法尋找她,卻遍尋不獲。“一個弱女子難道還能瞬間蒸發了麼,給朕挨家挨戶的搜,朕活要見人,就算是死,掘地三尺。也定要把人帶來。否則提頭來見。”
京城內到處張貼着她的畫像,只見上面有一行皇上親筆題字,說所尋之人不是旁人,而是曾同陛下同心同德、陪着他出生入死青梅竹馬。世人皆嘆“當今聖上癡情種。”
又是一年春天,他隨便說個民間私訪來做幌子,那個曾經人煙稀少的小村莊如今早已住滿了人。他循着記憶的方向,重新來走過那些他二人一同到過的地方,她推開初見她時的那扇院門,這一年的桃花開的嬌豔,庭院四周綠草如茵。亭正中的石桌上還放着一把玉做的扇,只是上面蒙上一層細灰。他識得這扇子,是他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她不停的把玩那把扇子,片刻不曾脫手。他環顧着四周,這裡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再沒有她回來過的痕跡。爲何要走?
她走的決然卻讓他琢磨不透。
直到那天,有大臣前來稟報說尋到了前朝公主,問他如何處置。找不到愛妃,初立新君的他朝中事還不完全熟悉的他本就心煩意亂,想都不想便一聲號令“斬”。
法場上,他只覺那被士兵推搡着押來的女子有幾分面熟,一身綠衣,身段婀娜。一頭烏黑稠密的秀髮直到腰間。
沒錯,是她。是那個教他苦苦尋找數年的她。
如今,他全然明白了,他明白她爲何拒絕他,爲何選擇了不聲不響的消失。久別重逢當再重新迎上他熾熱的目光時,她朱脣微啓,笑顏如花。她使勁伸着脖子,衝着他的方向吃吃的笑。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一切又都太遲。事到如今,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而下令要殺她的人,是我…天子的話一經出口便覆水難收。
如今他再不淡定也只得看着朝思暮想的女子化爲刀下香魂。
行刑前,她再次擡起頭,看着他,只是她嘴脣一張一合,嘴裡似乎是微嘆了句什麼,他向着她的方向使勁夠挪動着身子,只是他還沒來得及聽清,她的血順着脖頸涌出染紅了法場高臺。
那日後,宮中傳訊陛下忽身染重病,尋遍天下名醫,卻還是無果。
彌留之際,他再次見到了她,她衝着他會心一笑,接着她向他伸出了手。他的手使勁的伸向空中,試圖觸碰到她的指。他忘不了掉她明媚的目光,她曾承諾他的傾世溫柔。
午夜更聲過,十三聲鐘聲自宮裡傳出,王薨逝。
法場上,她嘆:下一世,若你不是君王,而我不是公主我們再續前緣可好。她垂下了頭,結束了自己荒唐的一生。
奈何橋邊,她雙手端起孟婆湯,卻遲遲下不去口。她不想忘掉自己臻愛一生的男子。忘川河畔,她站立了許久,久久不願離去。就在她毅然放下碗決定不入輪迴之時,一道白光劃破天跡,只覺一記驚雷打在自己頭上。她當即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