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視線中出現一雙蹭亮的皮鞋,她才緩緩擡眼,眼神渙散無光,像呆在網吧通宵達旦玩了幾天幾夜後,忽然被人拖出網吧的無神臉。
宋城半蹲在她跟前,擡手捏着她的下巴,這纔多久沒見,她怎麼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個鬼樣子?
“爲什麼你總能折騰出這麼多事情來?”
劉千舟雙眼無神,臉色難看得比鬼不過分。
她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去推銷酒的,可爲什麼我賣的啤酒會是參了毒品的酒呢?我沒有做過,警察不能把我定罪,我沒有罪的。”
宋城看着她糟糕的臉,伸手將她手握住。
“我相信你,所以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
劉千舟忽然用力握住他的手,語氣堅定道:“你不要亂來,我不要你利用強權或者是關係幫我把事情壓下去,我是清白的,我被人冤枉,或者我成了那幫人的替死鬼,所以你不能亂來,讓警察查,好嗎?”
宋城將她的手反握得更緊,“你爲什麼認爲我的處理方式不是官方正版?我長得很像走歪門邪道的人?”
劉千舟臉色怔然,搖頭:“我是怕你想幫我,卻弄巧成拙。我沒有罪,我只是很認真在推銷啤酒,沒有違法,我發誓,我用生命發誓。”
宋城心下一動,將她一把拉進懷裡。
“我相信你,但你要給我查明事實真相的原因。”宋城低聲道。
劉千舟點頭:“好。”
“所以,現在跟我出去好嗎?”宋城問。
劉千舟依舊搖頭,同時將他推開:“不,不要,我不要現在出去,我要等真相大白的時候,我不要出去。”
宋城真想將她腦袋敲碎,“金律師已經將你保釋,保釋你懂嗎?取保候審,你現在跟我走,和在這裡等,是一樣的,不違法,你可明白,小法盲?”
劉千舟茫然擡眼:“但……”
宋城沉聲打斷:“真想一天沒查出來,你可以在這裡等一天,但如果是十天半個月呢?你要在這裡等上十天乃至數月?不上學了?不怕學校那邊把你的事兒傳成什麼樣子?”
劉千舟低聲道:“可我是無辜的,我是被人冤枉德爾。”
“人們要的只是娛樂,不會管真相是什麼。你的校友們只會接收‘學美術的劉千舟販毒被抓’這樣的新聞,背後真相,誰會多問一句?不會,明白?”宋城沉聲勸着,就沒有人令他這麼操過心。
人已經跟他沒了關係,不是他的人,他何必還操這份心?
可就這麼看着他不管,他又做不到。
劉千舟皺着眉,宋城說得對,人們關心的只會是表象,不會有人多問一句爲什麼?
劉瀟雨的事兒就是例子,還有顧曉曉的事情。
劉千舟臉子沉下去,臉色難看得很。
“可我就是不甘心啊。”
她語氣惱怒,狠狠咬着牙。
然而這一晃,頭暈沉沉的難受得緊,這是喝了參K粉的啤酒留下的後遺症。
宋城盯着她問:“走不走?”
劉千舟一屁股坐地上,“啊”了一聲,整個人被焦躁點燃。
宋城手遞給她,“發脾氣也該找對人,對我發火有用嗎?”
劉千舟鼻端出氣:“我又沒跟你發火,我跟自己賭氣不行嗎?”
宋城上手提着她肩膀:“你以後行事小心一點吧,你奶奶也在雲都,你自己無所謂,成長路上跌跌撞撞你認爲沒關係,再大的教訓對你來說都不痛不癢。可你有想過你奶奶的感受嗎?”
劉千舟擡眼,眼裡有委屈。
“又不是我要闖禍,我是被人陷害啊,我也很無辜,我想做好每一件事,可我就是莫名其妙遭了殃。”
宋城站起了身,目光暗沉沉的落在她身上。
站在她角度想,她確實應該憤怒,如她自己之前的形容一樣,天外飛來橫禍。
“我明白你無辜,你生氣爲什麼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卻也能遭來是非。但你在這社會上走動,就會接觸人。這是社會,不是你家,不是你一個人。與人打交道,表面交好,可又怎知人在你轉身時會不會給你一刀?”
劉千舟不吭聲,她這時候需要發泄,不想聽這些大道理。
道理誰不懂?
可事兒落在自己頭上,就是做不到冷靜對待。
她不能報復誰,難道跟自己生氣還不行?
宋城又俯身捏着她肩膀,將她提起來:“走吧,回去了,跟奶奶報聲平安。”
劉千舟到底是放心不下奶奶,所以聽話站起來,但頭一直低垂着,不看他。
宋城掃了她一眼,上手拉她,劉千舟手一甩,避開了他的手。
宋城淡淡出聲:“我閨女要像你這性子,我鐵定一頓胖揍!”
劉千舟擡眼:“那我得祝你生不出女兒,讓你揍不了。”
宋城擡眼,意味深長的看着她:“生不出女兒,兒子性格要像你這樣僑情,那就更得揍。”
劉千舟:“暴君!”
“沒看出你性子哪裡軟弱,小脾氣倒是一大堆。”宋城淡淡出聲。
劉千舟輕哼扭開頭。
宋城扯着她衣服,帶着人走出去。
劉千舟被扔進車裡時,纔想起來上次跟他爭吵,就是在同樣的場景。
金律師和元瑾上車,金律師回頭看向宋城。
“我已經提交資料了,會立馬辦的。”
宋城淡淡詢問:“不允許保釋是什麼情況?”
金律師看了眼劉千舟:“具體情況我不清楚,但我猜測是有人打了招呼。”
宋城面色陰沉,心底在快速將可能的人做着排除。
宋城沒答話,劉千舟眼珠子倒是很活,看看宋城,又看看前面的金律師。
“如果這不是巧合,那就是人陷害我。陷害我的只有趙阿姨,一定是她,你們要是神通廣大,那就讓警察去抓人,往大牢裡一送,再用嚴刑逼一逼,她絕對招。”
“屈打成招嗎?”金律師笑問。
這丫頭是有點意思,但再有意思,這麼能折騰事兒,也吃不消。
劉千舟皺眉,眼珠子轉向車外:“如果是有人害我,那就是樑秋雲!”
宋城眉峰擰了一下:“你的教養呢?”
劉千舟心口難受,聽宋城略帶指責的責問,當即出聲:“我無父無母,教養早就被狗吃了,哪來的教養?”
宋城話一噎,這臭丫頭!
元瑾卻輕笑出了聲,他們都是旁觀者,無法真正站在她的立場去爲她想。
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被人扣了這麼大一屎盆子,能冷靜下來?
金律師見宋城臉色這瞬間黑成了鍋底兒,忙說話道:“咳咳,這事兒不難,雖然看起來證據確鑿……”
劉千舟怒了:“大叔!那什麼證據確鑿?那都是人僞造的好嗎?一堆假證據,再隨便找來一人說是雲大學生,再聲稱我給她們售賣毒品,哦,這就成了罪證確鑿?”
那她只能說:臥了個大槽!
宋城臉色雖黑,但眸色卻明亮起來,目光淡淡落在她臉上。
“你是藥勁還沒過,越來越興奮了?”
她這情緒就不正常,即便是因爲自己被冤枉,太憤怒,像她那性格,也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劉千舟聞言,當即飛了他記大白眼兒去。
“你纔沒過藥勁,我清醒得很,就是……”
車子到路口,剛好紅綠燈變換,他們車只得停在原地。
她身體慣性往前傾了下,緊跟着又回靠,腦子瞬間一片眩暈。
“有點頭暈。”
她擡手按着腦門兒,是真挺暈的。
宋城將她拽住,“好好坐着,說了這事情查清楚,你就不要多管了,上你的學,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劉千舟撇嘴,卻不再爭辯,因爲忽然發現心裡也有點不舒服。
她身體一軟,一歪,往車門靠去,手肘撐在車窗上,手按着頭,臉色這瞬間蒼白難看。
宋城因她難得安靜下來,總算鬆了口氣,閉目坐着。
劉千舟手按着頭,不停按着太陽穴緩解這一瞬間突然涌上來的眩暈。
車子開動,元瑾是下意識看了眼後面人,卻發現劉千舟忽然難看的臉色。
剛還因爲爭辯,小臉泛起了些許紅暈,這片刻居然蒼白如紙。
車子過了路口,元瑾纔出聲詢問:“劉小姐是難受了嗎?”
劉千舟微弱的應了聲,沒回話。
宋城這同時轉頭看向她,見她這狀況就跟天氣似地,說變就變,也嚇了一跳。
“先去醫院。”
元瑾點頭:“是。”
宋城這才詢問:“你喝了多少?”
劉千舟低低出聲:“五百毫升的杯子,喝了三杯。”
她眼睛緊閉,臉色非常難看。
宋城靠近她坐去,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摸了下,擡眼看前面金律師。
“這種情況,需要洗胃嗎?”
劉千舟一聽洗胃,嚇得冷汗狂飆:“不用吧、不用……我可能是太餓了,有點暈車,就這樣而已,不用去醫院,不用。”
“不行,得去!”宋城臉色陰沉。
劉千舟堅決搖頭:“不,不要去,我不想被檢查出什麼問題來,我不想去。你放心吧,我沒有上癮的感覺,摻進啤酒裡的都被稀釋了,我只是暈車,只是暈車。”
她不想還在醫院留個檔案,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吸毒並不是可以拿出來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