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涵愣了片刻，還是按照老太太說的做了，對着蓮花寶座上半人高的鍍金觀音菩薩相跪了下來。
禪房裡安靜得讓人發憷，只是老太太不說話，白子涵便沒有主動開口。
她看得出來，老太太心裡有火氣，她不能火上澆油，她是真心想要和賀長麟在一起的，也沒有要和家裡爭個魚死網破的打算，所以，乖巧一點比什麼都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白子涵覺得自己的雙腿都發麻到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一進來就閉着眼睛唸經的老太太終於睜開了眼睛。
“當初，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提到那個比賽的，是吧？”老太太的聲音不疾不徐，音量拿捏得剛剛好，“你想進公司工作，想對比賽做手腳，所以，你故意在我面前提到那個比賽，你知道那個比賽跟花月如有關，你想要試探我們的態度。我說得沒錯吧？”
白子涵沒有想到老太太一開口，說的居然是這麼久遠的一件事。
當初，她是在什麼情況下對老太太說出比賽的事的？
她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事，就說道：“不瞞您說，我一開始是在花月如那裡聽到關於這個比賽的消息的，後來又在長麟的書房看到那份關於比賽的策劃書，然後我們就發生了一些爭執，您當時問我的時候，我沒有想那麼多，你怎麼問，我就怎麼回答。我的確是想出去上班，但是我也沒有想到您會爲我安排工作崗位。我也沒有想要試探您的心思，我那個時候一門心思的考慮接下來該怎麼生活下去，沒有這麼大的膽子還敢去試探您。”
“這天底下就找不到第二個比你膽子更大的了。”老太太的心裡一抽一抽的痛，是她把白子涵送到長麟身邊去的，如果不是她給白子涵安排了長麟秘書的職位，想必，他們倆也走不到一起。
“我讓你去幫我看着長麟，幫我盯着他身邊的那些蒼蠅，我卻沒有想到，你居然利用職務之便自己去當了那隻最大的蒼蠅，你真是愧對我對你的信任！”
白子涵咬了下嘴脣，說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今天這樣，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我也沒想過要逃避。如果奶奶您要罰我，我無話可說，是我背叛了和您的約定在先。”
“你就是認定了我看在長麟的份兒上不會重罰你，所以你纔敢這麼囂張！”老太太說道：“你究竟跟長麟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這麼聽你的話。”
“我沒有。”白子涵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爲不管怎麼解釋都沒有意義，結果已經是這樣了。
“說吧，你要怎樣才肯離開他？”老太太問道。
“奶奶，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您。”白子涵說道：“這麼久了，我只有一刻後悔認識過長麟，就是在我以爲大嬸拿來的那顆炸彈是真的的時候，不過，那個時候我還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了，其他時間，我都沒有後悔過。我和長欣……”
她頓了頓，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大着膽子說道：“奶奶，我知道，我要是把我心裡的真實想法說出來，您肯定會不高興，不過我不能欺騙您，我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長欣的妻子過。我和長欣就只見過一次面，相處過幾個小時，話都沒有說上幾句，我……”
“閉嘴！”老太太有些慍怒了，即使是在她一向尊崇的菩薩面前，可見白子涵的這番話讓她有多麼生氣。
她不是不明白白子涵的心思，用腳趾頭都能想到白子涵心裡肯定是這麼想的，可是心裡明白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
“你說你沒有把自己當成長欣的妻子，那你口口聲聲叫玉芹媽，叫宇誠爸的時候，你怎麼沒有想過這種問題？我安排那麼好的房子給你住，給你提供那麼好的條件，還安排人伺候你，你享受這些的時候怎麼沒有想過自己是因爲什麼原因纔有這些待遇的？還不都是因爲你是長欣的媳婦兒！這個時候，你倒是來跟我算你跟長欣相處過多少時間，說過幾句話了。我以前怎麼就沒有看出來，你這麼不識好歹呢？”
白子涵咬着下嘴脣，老太太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麼重的話，看來，剛纔的話真是觸到老太太的逆鱗了。想想也是，老太太必定是很疼長欣的，不然也不會花這麼多錢把她娶回來。
她和賀長麟的糾葛，如果真真實實地說出來，說不定，她就可以不用單獨受這些指控，不過那樣的話會讓情況更加糟糕，所以，絕對不能說真話。
老太太還在指責，她心裡堵着的這口氣還沒有順過來。
白子涵卻挺不住了。
“奶奶。”她突然喊了一聲，“奶奶，我難受。”
“你難受，我比你更難受。”老太太痛心地說道。
“我真的難受，我頭暈，肚子也不舒服。”說完，白子涵就從蒲團上歪着倒在了地上。
這讓話只說到一半的老太太嚇了一跳。
“你不是嚇唬我吧？”她說道：“我告訴你，你別給我演戲，我……”
她從蒲團上爬起來，狐疑地挪過去看了看背對她倒在地上的白子涵，發現她眼睛緊閉，一張臉蒼白無色，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
老太太頓時一驚，擡起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悲憫衆生的菩薩，心裡又是一跳——她在菩薩面前把白子涵給罵暈過去了！
“來人啊，快來人啊，子涵暈倒了！”她顧不得會不會衝撞菩薩，扯開嗓子衝外面叫道。
賀長麟正默不作聲地聽着褚玉芹的勸說，全部的心思卻都在禪房那邊。
禪房那邊很安靜，聽起來沒有發生什麼衝突的樣子，但他並沒有放下心來，聽到奶奶的喊叫聲，他頓時懵了，腦子已經不能思考，只是條件反射地站起來就往禪房衝。
他推開門的力道太大，差點兒把門給撞壞了。
一進門，他就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白子涵，趕緊心慌意亂起跑過去，想把她抱起來，又沒有搞清楚情況，不能碰。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道：“奶奶，你對她做了什麼？”
這時候，其他幾人也跑了進來，剛好聽見老太太宋麗芸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是讓她給菩薩跪着，然後問了她一些問題，她剛剛跟我說她難受，說她頭暈還肚子痛，然後就倒下去了。”
“頭暈肚子痛？”常晚彤的大腦也有些混亂，這個情況跟設想的不一樣，她想也不想地問道：“該不會是吃壞肚子了吧？”
“不會是懷上了吧？”這時，胡美瑜在一旁突然冒出一句。
這句話就如同一個定身咒，把所有人都定住了。
“你們看着我幹什麼啊？”胡美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一眼，“我就這麼一猜，懷沒懷上問長麟不就知道了？”
所有人的視線又轉向了賀長麟。
賀長麟皺了下眉頭，“我不知道。”他把白子涵從地上抱起來，問常晚彤，“媽，救護車呢？”
“救護車？”常晚彤似乎也被胡美瑜的話搞得有些心神恍惚，“就在外面呢，我現在讓他們拿擔架進來。”她拉住賀長麟，“你先把她放下，平躺，平躺，別晃到她，我這不是讓他們拿擔架進來了麼？”
她邊說話邊往白子涵的裙子上瞄，什麼都沒有，還好。
賀長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他此時恨不得插上翅膀，然後振翅一飛就直接把白子涵送醫院去。他從善如流地把白子涵小心翼翼地放回木地板上，用手掌給她充當枕頭。
“大嫂，看來你得叫兩個擔架了。我說你們有沒有準備這麼多救護車啊？”胡美瑜的聲音裡帶着一絲幸災樂禍，這個時候還看不出來她大嫂早就做好了準備，她就是瞎子。
正在關注着白子涵的幾人聽見她的話，便回頭一看，發現褚玉芹又暈了。
這下，可真是亂成了一鍋粥。
常晚彤這個時候也顧不上會不會暴露她其實是不放心所以回來助攻的事了，她慶幸自己準備了兩輛救護車，也慶幸老太太內心強大，堅強地挺住了。
“你陪着子涵，我看着你二嬸，有什麼消息立刻告訴我。”上車之前，她這樣吩咐兒子。
賀長麟寒着一張臉點了點頭，這個發展太出乎他的意料，原本給奶奶準備的救護車，沒想到卻給白子涵用上了。
一路上，他都握着白子涵的手沒怎麼說話，只是在醫生和護士詢問他問題的時候回答兩句。
陪着他一起上車的朱嘉雯大氣都不敢出。
白子涵和褚玉芹幾乎同時到達醫院。
早就做好準備的醫生立即把她們推走救治。
“別擔心，她們都不會有事的。”常晚彤見兒子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知道他心裡肯定很擔心，也肯定怨着他奶奶。她嘆了口氣，勸說道：“你也別生你奶奶的氣，她也不想這樣的，你剛纔也看見了，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等見到她的時候，你要好好和她說話。子涵暈倒了，你奶奶心裡肯定也很自責，這對你們來說，是個好機會啊。”
賀長麟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等她醒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