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楚將軍的意思,”景維上前一步,輕輕的跪拜在丹犀之下,“爲了一個區區弱女子,竟然可以抗旨不尊,以至於因爲她,全天下人都要詬病將軍德行兩虧了?”說完之後輕輕的嘲謔一笑。
好像是文理不通一樣,但是偏偏楚瑾泉不在乎這些句子裡面的機巧與訕笑,他也輕輕的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那幢如碧水寒潭之上兩粒水晶一般通透的眸子裡面有了警告的意味,“事情尚且沒有發生,這裡本將軍也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倘或果真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本將軍不介意採用強制手段。”
就連御座之上的皇上也是微微訝然,驚愕的看着楚瑾泉,這個平日裡馴順的將軍竟然飛揚跋扈到了這樣的程度,還是爲了一個女子,他很不滿,並且立即不滿的表示自己的情緒,重重的咳嗽一聲。
“將軍,你與維兒都是社稷重臣,朕希望你們成爲敦親睦鄰,和睦相處,千萬不可因爲這個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朕現如今就答應你,不會將葉小姐遠嫁重洋,你看如何?”天子,一言九鼎,說出口的話就是覆水難收。
聽到這裡楚瑾泉微微滿意,立即點點頭,不再說一句話。
但是不滿的人看起來很多了,就連旁邊的皇后娘娘也是低微的嘆口氣,接着禮康王從班部中走了出來,“此次要是呼倫貝爾王子無功而返,寶山空回,不惟皇上沒有處理好這個事情,就連老臣都是……都是覺得沒有勸諫好君上啊,皇上一直以來是三思而後行之人,還請皇上收回成命。”
“莫非你還有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或者就按照朕的辦法來,我們滿朝文武隨機應變就是。”皇上都說了耍賴皮,有什麼人是可以拒絕的呢?
楚瑾泉感覺自己抓到了勝利的尾巴,慢慢的走出來,輕輕的舒一舒雲袖,出塵如仙一般站立在了那裡,“皇上,如果按照臣的辦法絕對是可以讓草原王子走的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還請聖上將這個燙手山芋給臣。”
幾句話說完以後並不看任何人的神色,表示出一種各位的傲世而立,旁邊的景墨聽到這裡立即上前一步,“楚將軍向來文治武功,還請父皇將這個善後的事情交給將軍,將軍絕頂聰明,到最後一定會兵不血刃的。”
“不過是犧牲一個女子而已,值得如此興師動衆,倒是讓本宮想要好好的瞧一瞧葉閣老這個千金寶貝了,本宮也是很久沒有見過葉閣老的掌珠了,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倒不如讓葉小姐出來自己看一看究竟怎麼辦?”皇后說完以後輕輕的笑一笑。
這倒是新鮮事兒,竟然讓一個無官無祿的女子上朝,而上朝的事情竟然是挑選自己的夫君與去路,要是一般女子大概也是接受不了這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事情,可巧遇到這事情的是葉清桐。
綠凝有點驚惶,一聽說要讓小姐上朝,將外面的司禮監打發了以後立即就回來打包細軟,“小姐,這一次斷斷不可貿然上朝,那裡的狐狸多了去了,我們快逃。”
“對對,小姐,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一邊說,就連猗琴也是過去幫助綠凝開始收拾東西了,清桐看着她們兩個手忙腳亂的收拾好了,還指一指前面的位置。
“從這裡出文門,有三百多個官兵,出五門有一千多個死衛,出定遠門人人得而誅之,出泰安門,倒是一條好路,只是那裡需要裝扮成爲內侍監,我心痛痛。”清桐說完以後不禁微微一笑,走了過來。
劈手將那個包裹拿了過來,丟在了雲榻上,微微冷笑,“所以我們坐以待斃就是了,你們還不相信小姐我的能耐,不管是兵來將擋還是水來土掩,有什麼是我做不了的呢?”
說完以後舉步上前,在兩個丫頭頭上一人賞賜一個爆慄,“好了,我先走了。”
“不,小姐,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我怕。”說着話綠凝走了過來,清桐一聽到“過街老鼠”不免看一看自己,打扮的雖然不像是仙子下凡,大概也算是國色天香了,哪裡有“老鼠”的感覺啊。
“好了,一切還在未定之天,既然是皇上有請,自然是要過去好好的看一看的。”說完以後舉步就到了前面,猗琴苦哈哈的走了過來,目送着大踏步離去的女子,綠凝唸誦一句:“真是,風蕭蕭兮易水寒。”
“壯士一去兮不復還。”這句是猗琴唸誦的。
清桐呢,則是什麼都沒有過多的考慮,一步一步跟着內侍監到了外面。想要從內侍監的口中敲出來幾句話,偏偏眼前的內侍監油鹽不進,氣急了立即說了一句,“公公的子孫根是哪一年斬斷的,都說斬斷情絲心有亂,公公也不知道現如今一個人寂寞空虛冷否?”
一句話將形象搞的蕩然無存,索性帶路的公公很會裝聾作啞,知道清桐的性格喜歡謔而不虐,也是哈哈的笑着到了前面,清桐慢慢的到了金鑾殿的外面,承乾殿三個大字在金黃色的陽光裡面流曳出來一片奢靡與華麗。
這種靡麗而又高貴的字體更加是襯托的整個大殿莊嚴而又肅穆,如同一座瑰麗的黃金屋子,文武百官靜悄悄的等待着,良久的沉默以後,外面響起來司禮監那低啞的公鴨嗓,高唱一句,“葉小姐到。”
袞袞諸公的眸光這才慢慢的落了過來,首先從這個角度看出去,皇上看到一個明麗窈窕的女子慢慢的走了進來,渾身上下帶暖陽而來,那種金屬的光幾乎令人不敢逼視。
而景維也將目光挪移到了大殿的門口,金磚的地面被一團黑影慢慢的籠罩了,她的影子慢慢的挪移,慢慢的走了進來。
楚瑾泉慢慢的回眸,心有靈犀的看着走進來的清桐,兩人目光交匯,只是短暫的停留,已經不再看對方。而葉茂源看到女兒這樣肆無忌憚的走進來,額頭的冷汗早已經簌簌而落。景墨呢,看到走進來的清桐,就像是看到了地理大發現一樣,眼瞳瞪的大大的。
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無論隨時隨地只要是出現了就會帶着一種光芒,這無疑就是清桐帶給人們的感覺。還有一種人,只要是出現就會讓一切都黯然失色,本來是主角的,會變成配角,本來是配角的,會變成龍套貨色。
於是屋子裡面的主角與配角都在慢慢的換着自己的劇本,大多數人成爲了“沉默的大多數”看着輕輕一步一步的走了過來,步步生蓮,穩穩健健。
清桐接到皇上的聖旨幾乎是腳不沾地就過來了,她沒有兩個丫頭建議的那麼愚蠢,逃到哪裡去?這纔是名副其實的抗旨不尊,因爲不知道讓自己到大殿裡面究竟要幹什麼,所以慢慢的溫雅的走進來,幾乎眼眸在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探測過了。
仁郡王看着清桐走了進來,美麗的菱脣輕輕綻開,低啞的叫了一聲,“葉姐姐。”清桐點了點頭,然後慢慢的繼續往前走。一襲紅衣臨風而飄,如同新嫁娘一樣,騷包而又華麗,一頭長髮傾瀉而下,如同剛剛出浴的美嬌娘一樣,騷包而又柔美。
雖然看不出哪裡是真正高華的,但是清桐站在了金階裡面,給人一種描摹不出來的氣勢,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俗。衆人屏息凝神看着清桐,清桐則是看着御座上的皇上,輕輕的叩首,“臣女葉清桐,見過皇上陛下,願我主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真是好聽,至少是個加號,皇上微微一怔,輕輕點了點頭,表示出自己的慈愛,不過慈愛裡面有一種憂國憂民,好像自己的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想法,就算是犧牲了這個女子的幸福也是大局爲重一般。
清桐參見過了皇上以後,不等皇上讓自己“平身”立即回過頭,給爹爹與幾個王爺還有次一等的郡王見禮,完畢後也不等任何人說話,靜默的站立在了那裡。
偏巧有一束光芒微微的探測了進來,如同探明的燈燭一樣,飄忽而又犀利的掃射在了清桐的身上,更加顯得清桐膚如凝脂,白裡透紅。
皇上清嗓,“葉氏清桐,你是葉閣老唯一一個女兒,剛剛我們在商討讓你去和親的計劃,最後莫衷一是,因爲衆說紛紜,朕決定讓你自己過來,朕雖然是一國之君,但是想要看一看你的想法,你說說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聽到這裡,衆人的呼吸一窒,只見皇后娘娘露出了一個美麗的微笑,這個美麗的微笑表示事情做的十拿九穩,所以如此淡定的看着清桐。幾個郡王1面色各異,有人輕輕的掩脣而笑,有人則是嘴角有了譏誚的痕跡。
更有人表示出自己願意袒護清桐的樣子,清桐聽到這裡,不過是溫婉如玉的笑一笑,那晶瑩剔透的臉上是一無比安和的微笑,就好像張口就會說,“一切民女都願意”一樣。
然而所有人都錯了,都說清桐是一個脫線小姐,但是沒有人真正的見識過,清桐這時候慢慢的上前一步,輕輕的笑着,如同珠玉琳琅,看着滿朝文武面面相覷的詭異樣子,微微嘆口氣,說道:“男兒全解甲,更無一個是英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