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眼看到沈昌,祝聞的第一印象是——
老,太老了。
歲月在他身上不曾停止流逝。
祝聞看着還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但沈昌已經四十多歲了。
而且因爲最近進監獄、畢生家業受到影響的關係,沈昌整個人正在快速的衰老。
曾經的意氣風發絲毫不見,他看起來好似老了十多歲,像是六十歲的人。
那頭髮滿是花白痕跡,臉上溝壑縱橫,眼睛下面青黑一片。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神,像是失控的野獸,隨時佈滿了紅血絲,要朝人撲過去。
祝聞進了房間後,他飄忽遊移的眼神更是找準了目標,恨不得直接朝着祝聞衝過來掐死她!
“你還敢來……你居然還敢來見我!啊啊啊!祝聞!你這個賤人!”
沈昌歇斯底里地吼着,竟然真的翻越了桌子,朝着祝聞跑過來!
落到後面的黎湛沒動。
路瑜也是一臉的百無聊賴,好像看到小蟲子在蹦躂。
祝聞則是輕輕笑了笑,然後擡腳一踹——
砰!
沈昌整個人都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冰冷堅硬的牆壁上,發出悶哼。
他疼到快要吐了,一身骨頭彷彿全部被撞碎,整個人哀嚎不止。
剛纔要報仇的架勢早已經消失不見。
祝聞朝他的方向走兩步,他都能抱着膝蓋縮起來,瞧着竟有幾分可憐。
可惜,祝聞對他沒有半點憐憫的心思,倒是笑着反問:
“怎麼樣?有沒有冷靜一點?”
沈昌敢說沒有麼?
他從地上爬起來,連頭也不敢擡,只畏懼地低着頭。
祝聞已經在桌子一側落座,手撐着下巴,漫不經心地想——
果然,像是沈昌這樣的畜生,只有打服了才能消停。
這說不定會是個不錯的開頭。
她用指節叩了兩下桌面:
“坐過來,我有事問你。”
沈昌慢吞吞地挪到祝聞對面落座。
他依然雙手放在膝蓋上,低着頭不敢看祝聞,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
祝聞倒是閒適地靠向椅背,開口就問:
“你資助的孤兒院是怎麼回事。”
沈昌的瞳孔猛縮。
他一口咬死: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祝聞皺眉: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我勸你儘早交代。”
沈昌自然不會信這個話。
他覺得自己必須咬死什麼都不說,這些傢伙纔可能因爲沒有證據把自己放出去!
難不成他們還敢對他用私刑不成?這可是違法的!
沈昌心裡狡猾地想着,嘴上倒是很卑微:
“我真的不知道,集團每年定期會做公益項目,目的是爲了維持公司形象,去提高知名度和大衆認可度。這一塊有專門的人管理,我對具體的情況不是很瞭解,只是偶爾會去拍拍照、做做宣傳什麼的。”
一聽起來,好像是那麼回事兒,因爲許多公司都是這麼做的。
可祝聞知道沒那麼簡單。
“沒有問題,所以你要出手弄死陳方?只因爲他查了一下你和那幾家孤兒院的事情?沈昌,別狡辯了,那幾家孤兒院失蹤了多少孩子,你和我都很清楚。”
沈昌已經開始渾身冒冷汗,但他還是什麼都不願意說。
祝聞不說話,只是朝黎湛方向擡了擡頭。
黎湛會意,轉身往外走去。
祝聞想讓路瑜也暫時離開。
但路瑜怎麼都不肯。
祝聞無奈:
“看來只能換個方式了。”
沈昌突然慌得不行:
“什麼意思?你要做什麼?我告訴你……私刑是犯法的……我要起訴你!我要起訴這個鬼地方!”
他的叫喊得不到任何反饋。
祝聞擡手一揮,便讓沈昌籠罩在陰氣之中。
剎那間,沈昌彷彿被摁下靜音鍵,表情也是一片空白。
十來秒過去後。
沈昌從那種無聲怔然的狀態脫離,整個人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連衣服都被汗水所浸溼,一張臉因爲窒息而漲得通紅,眼底是殘留的絕望和恐懼。
“你……你……”
他哆哆嗦嗦地望着祝聞,彷彿在看什麼魔鬼。
因爲他知道,剛纔那一切都是祝聞那一揮手間帶給他的。
而就在那短短的十來秒裡,他卻經歷了漫長的時間,遭受了世間最可怕的折磨。
從身體到精神,再到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他整個人都好似被凌虐了一遍。
“你不是祝聞……你絕對不是祝聞……”
沈昌只有不斷重複這句話。
祝聞不予理會。
“說。”
沈昌不想再承受一次剛纔的痛苦。
這次,他終於把什麼都招了。
可惜信息量不是很大。
按照沈昌的意思,孤兒院失蹤的那些孩子,全部都是因爲清風真人告訴他,用這些孩子可以換取他家族氣運的延綿不絕。
按照清風真人的說法,這些孩子只是會住在偏僻的山裡,爲沈家不斷地祈福,但是衣食住都會無憂無慮,並會一直保持身心最純淨的狀態。
這些事情,都是在爲沈昌和沈家積福。
話是說得好聽,可沈昌經商多年,什麼腌臢事沒有見過?
他當然知道這些孩子的下場沒那麼簡單,八成概率是死了。
可他不在乎。
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女都能丟掉,還會在乎別人家的孩子嗎?
最後,沈昌不假思索同意了,此後每年都會按照清風真人的安排,帶一批孩子過去當貢品。
“其餘的呢?你就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了?”
沈昌破罐子破摔,乾脆笑起來:
“我爲什麼要知道那麼多?我只要我和沈家的氣運不絕,生意昌隆就好!其他的我才懶得管,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
沈昌在這個方面,竟是意外的頭腦清醒。
但祝聞對此很是不滿。
她沒想到沈昌知道的竟然會這麼少。
難道說,最核心還是在清風真人身上?
他們必須要找到清風,才能查出真相?
那這樣的話,就有點太慢了。
祝聞沉吟着,思索着。
忽然,她有節奏敲擊的手指一頓,想起了一個人——
曲梅。
這個女人似乎一直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外。
彷彿她就是個無足輕重的、被沈昌糊弄着的愚蠢情人,每天除了爲了老公和兒子,其他的什麼事情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