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的幸運故事傳遍全網。
轉眼間,所有人都羨慕起了這個女孩兒。
並且在很多年後,大家都記得這個幸運的愛麗絲。
因爲沒有人想到——
這次京城電影節,會是祝聞最後一次出現在公衆面前。
電影節閉幕儀式上面,祝聞爲這次電影節榮獲終身成就獎的導演頒獎。
對方也是五十多、快六十歲的人了,因爲見到了自己的女神,居然激動得熱淚盈眶,還握着祝聞的手捨不得放開,全然不顧臺下陪伴的謝稷,臉黑得像鍋底。
祝聞遠遠的給謝稷丟了個安慰的眼神,隨後又拍拍眼前導演的肩膀,勉勵兩句,這才款款下臺。
“又吃醋了?都七十多歲的人了,能不能別幼稚?”
“你居然爲了別的男人說我!”
車廂內,祝聞撐着腦袋,搖頭苦笑。
謝稷抿緊脣,把臉偏到一邊,不肯和她說話。
兩人的沉默一直維持到家裡。
祝聞從車內走下,剛要對謝稷說話,就看到對方的表情變得驚恐。
怎麼會突然……
天旋地轉。
世界一片漆黑。
等再睜開眼,祝聞已經躺在雪白的病房裡,臉上蓋着氧氣罩。
又住院了啊。
她眨了眨眼睛,對當前的情況並不算陌生。
最近兩三年她的身體越發糟糕,哪怕醫學發達的今天都檢查不出半點問題。
多方名醫會診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上了年紀。
可是所有人都覺得不理解。
現在醫學手段越來越發達,普通人活個九十、一百歲也算是輕輕鬆鬆。
祝聞才八十歲,怎麼就年紀大到這種程度呢?
任何醫生都找不出病因。
不管謝稷砸多少錢也沒有用。
只有祝聞自己知道,是這具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這個世界拖得太久,她是非走不可了。
而現在,就是她的倒計時。
她挪動視線,很快與牀邊一雙驚喜的眼睛對上。
“媽媽!”
“姥姥!”
是翟靈和她的女兒。
雖然經歷了程佑這個渣男,但翟靈並沒有失去對愛情的信心。
直到三十歲這年,她遇到了自己的命定真愛,才第一次真正談起了戀愛。
兩人直到快四十才結婚,四十二歲有了自己的女兒。
所以祝聞的孫女今年才二十歲,正在讀大學的年紀。
此時看到祝聞醒來,母女倆都眼淚汪汪地撲過來,傷心得不成樣子。
祝聞拍着她們的腦袋,隔着氧氣罩,艱難地說:
“哭什麼?我又不是現在就死了。”
翟靈驚恐地尖叫:
“媽!你別說這種晦氣話!”
祝聞一擺手:
“行了,我的身體我知道。”
說着,看向不遠處拘謹站着的男人。
那是翟靈的丈夫,和祝聞認識也有三十年了。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到祝聞都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有次祝聞還問翟靈是不是自己看着太兇了。
結果翟靈大笑說出了丈夫的秘密——
他是祝聞的超級粉絲。
什麼恐懼害怕,他純粹就是害羞!
慢慢的,祝聞也就習慣了對方的態度。
這會兒她朝女婿揮揮手:
“快來處理一下。”
翟靈丈夫忙不迭上前勸慰。
其實他的眼睛也紅得不像話,估計偷偷哭過。
翟靈和女兒也不想讓祝聞傷心,趕緊擦擦臉。
祝聞看了看四周:
“你謝叔叔呢?”
不對啊。 她醒來的第一時間不應該立馬就看到謝稷嗎?
以他的性格,保準會守在自己身邊。
除非……
翟靈支支吾吾。
最後架不住祝聞的追問,才道出實情。
原來在祝聞暈倒被送來醫院後沒多久,謝稷也暈倒了。
醫生診斷說是太過傷心導致。
祝聞聽到這個結果,無聲嘆息。
“他也是……”
她驚訝。
又不那麼驚訝。
因爲這就是謝稷能做出來的事。
她甚至懷疑自己前腳走了,謝稷後腳就能跟着來。
“媽媽?”
翟靈忍不住喚了聲出神的祝聞。
祝聞回過神,乾脆坐起來:
“我去看看她。”
她忽然有了力氣,自己就動手摘了口罩。
翟靈嚇得手抖。
祝聞一眼看穿她的擔憂,失笑道:
“放心,不是迴光返照。”
她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呢。
祝聞剛起身到了隔壁病房,謝稷就應聲而醒。
他看到她,眼淚瞬間落下。
祝聞幫他擦掉淚水:
“好好陪我這最後一段時間吧。”
謝稷無聲點頭。
周圍的家人、醫生護士們看着,都在跟着落淚。
之後,祝聞沒有繼續住在醫院,反正沒有必要。
她與謝稷搬到了一座山裡,這裡什麼都不方便,唯一好處是幽靜。
謝稷甚至遣退了所有的傭人,做飯打掃整理花圃都是親力親爲。
所幸他身體底子好,七十多歲的狀態跟五十歲的人沒有區別。
只是這兩天,他的情緒非常穩定。
完全沒有那天在病房裡崩潰到暈倒的樣子。
光是一眼,祝聞就知道了他的選擇。
她沉默着沒有說話,照常過着日子。
他們會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打理花園。
他們會一起在廚房嘗試新的菜式,又要把所有拿手的東西都做一遍。
他們會沿着山道漫步,被認出來了又假裝不是祝聞和謝稷。
他們會靜靜陪伴彼此,直到永遠。
……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
祝聞覺得自己就是這幾天了。
她給翟靈謝歡兩家人打了電話,讓她們陪自己小住兩天。
她們都有了預感,強忍着沒哭。
祝聞語氣輕鬆:
“要是哭就別來!”
兩人哪裡還敢流淚,趕緊整理好心情,推掉手裡所有工作搬到山裡來。
等掛了電話,謝稷忍不住抱怨:
“我還以爲我們一直到最後都能過二人世界呢。”
祝聞瞥了他一眼。
看到他自動閉嘴。
兩家人很快趕到,就像是尋常的家庭度假日一樣,每個人都是歡聲笑語。
祝聞幾乎走不動路了,她坐在輪椅上,微笑着看着所有人,氣息漸弱。
謝稷似有所感地靠過去。
祝聞捏着他的耳垂,含糊道:
“每次都是我先認出你,這次,你來找我吧。”
謝稷以爲她是有些糊塗了,沉聲應好。
怕。
祝聞的手腕無力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