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可是撿到了什麼寶貝?”葉蕭轉過身來,面前是雪舞和昭昭兩對撲閃撲閃的大眼睛。
“嗯,非常重要的寶貝。”葉蕭情不自禁地在放着瓶子的地方又拍了拍,彷彿一轉身的功夫,他就怕掉了一樣。
昭昭眼睛裡只有好奇,好像要長出一隻手來,化目光爲鉤子,將葉蕭的道袍鉤開,掏出瓶子打開看看裡面到底寫了什麼。
天知道是開竅了還是無意的,剛剛整個過程中迪迪城牆一樣的後背一直擋在她們面前,讓雪舞和昭昭沒能看清楚布條上寫着的是什麼?
好不容易繞開了那堵牆,葉蕭已經把東西給收起來了。
與昭昭不同,雪舞眼中黯淡了一下,猶如瞬間飄過來一朵雲遮擋了明媚陽光。
她低了低頭,再擡頭時候恢復了慵懶模樣,淺淺地笑道:“公子,需要調頭回去嗎?海門城近在眼前,我們也不急於一時,可以在附近巡遊數日。”葉蕭沉吟了一下,緩緩搖頭,道:“算了,不用了。”“我只是收到了一個很掛念人的消息。”“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時機合適的時候,自然會見到的。”“我們還是按原行程。”“目標,海門城!”鳴珂號在掉頭,向着海門城去。
風平浪靜時候,浮於海面與潛於深海,對鳴珂號來說速度上差不了多少,更何況越接近海門城,便越不適合下潛,葉蕭等人索性就站在船頭,看着海門城漸漸從海平面下冒了出來。
左近海域,一艘艘海船、漁船,或是近海捕魚,或是遠洋而來,有的形單影隻,有的成羣結隊,不住地出現在鳴珂號附近。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葉蕭他們在海上遇到的船隻就比之前一路加起來還要多少無數。
人多眼雜,的確是不適合下潛了,不然用不了一天半天,海門城外出現了一艘能潛水船隻的消息便會傳遍。
越是靠近海門城,遇到的船隻就越多,此起彼伏地打招呼的號角聲驚得海鷗出嘩啦啦地成羣飛起。
遠遠地,兩山打開,間夾河道出海,扼住出海口的海門城險峻身影轟然闖入眼簾。
眺望可見,葉蕭他們能清楚地看到海門城外,按泊位停靠着數不清的大船,如牆如林。
更有絡繹不絕的船隻出海的出海,進港的進港,隔得這麼遠都依稀能聽到縴夫的號子在響。
如此千帆爭競,百舸爭流,繁榮的港口景象,葉蕭也就罷了,好歹是從小在白日門城那等同樣是海港城市的地方長大,迪迪則不同。
他就進出過一次白日門城,並且還是騎着鯊魚來的,何曾見過這等景象,看得那叫一個眼花繚亂,直叫喚要上岸去,活脫脫一個鄉下人進城模樣。
雪舞和昭昭掩口而笑,大黑嫌棄地避開,擺出一副偶不認識他的樣子。
葉蕭好笑地拍拍迪迪的胳膊,道:“迪迪,這海門城也就是繁榮而已,還稱不上繁華。
我們借個道過個路,沿着運河上去,就是比奇城,那纔是瑪法大陸上一等一繁華之處,我們比奇人的驕傲。”“嗯嗯嗯。”迪迪頭也不回,就嘴巴里哼哼,牛魔人一根筋的性子展露無遺。
葉蕭嘆口氣,還是老辦法,一巴掌拍他後腦勺上,總算給這憨貨弄清醒了。
“要上岸進海門城,估計也不是今天的事了。”葉蕭這話剛說出口,迪迪就急了,然後雪舞插了一句話,可憐的牛魔人蔫吧了。
“我們要換船入港,我們靈狐族在附近有不少隱秘的小泊位,可以在那裡換小船入城。”雪舞的話迪迪沒法反駁,鳴珂號的確是太惹眼了一點,垂頭喪氣地嘀咕道:“哼,俺們牛魔人在海門城裡才叫多呢,好多族裡的兄弟都在海門城混飯吃。”在說笑聲中,鳴珂號轉向,向着雪舞口中的隱秘港口處去。
黃昏時候,萬里海疆一路潛航過來的鳴珂號終於靠岸,可以歇息一下了。
說是隱秘港口,其實就是在海門城附近的海岸線上,尋摸一下比較深水的地方,簡陋地建一個可以停泊船隻的地方。
剛從鳴珂號下來,葉蕭也好,迪迪也罷,連雪舞、昭昭兩個靈狐少女,大黑堂堂神獸,走起路來,一個個一腳深一腳淺,感覺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
在船上呆的時間太久,在海上漂得太久,乍一腳踏實地,反而站不穩當了。
下船後,這個隱秘港口上的幾座簡陋屋子裡迎出來好幾個青狐少年和少女,他們彷彿時時刻刻地都在盯着這個港口,才能出迎得這麼及時。
葉蕭眼角餘光看到那些青狐年輕人似乎是在對雪舞和昭昭行禮,又在說着什麼,他卻沒有留意,只是與迪迪並肩站在一起,眺望往海門城方向。
天漸漸地昏暗了下來,夕陽餘暉陡然收斂,襯托得海門城猶如一條地上的燈河,在流淌着不熄的燈火。
燈火在明滅不定,有固定不動的,也有順着入海河流在流淌着,彷彿天上的銀河一寸寸地點燃,然後墜落下來化作了一條燈河。
恍惚間,葉蕭覺得他站在一個奇特的分界點上,前頭是燈河璀璨,後頭黑暗吞噬。
一腳在前,一腳在後。
沉默了稍頃,等他們從流淌着燈火的河流處收回目光,葉蕭扭頭一看,發現雪舞和昭昭已然跟族人交流完畢,正含笑站在身後等着他們。
“哈欠~~”葉蕭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休息吧,好久沒有睡過一個不搖不晃的好覺了。
明天,我們進海門城!”若問什麼時間是過得最快的,有人會說是歡喜時候,有人會說是專注之際……要葉蕭說,就是呼嚕聲最響的酣睡。
從沾到枕頭開始,他就沒知覺了,偏偏在那之前,葉蕭就聽到了迪迪的呼嚕聲,好傢伙,這憨貨睡死過去得更快。
葉蕭只覺得剛剛閉上了眼睛,再一睜開,漫長的一個晚上就過去了。
天色大亮。
這時候再望向海門城方向,燈河流淌的景象就看不到了,依稀只能見得船帆遮蔽了河道,聽見喧囂聲的餘音跟上岸的魚兒一樣艱難地蹦躂入耳。
葉蕭不無遺憾,心想着回頭離開海門城時候,要重新站在高處,再看看一河燈火流淌的絢爛景象,豁出去不睡,看一夜!
緊接着,急迫的心情把他最後一點雅骨磨滅得乾乾淨淨。
進城!進城!進城!
葉蕭就剩下這點念頭了。
話說他從白日門城出發,幾經周折,總算是距離踏上比奇城不遠了,又在鳴珂號裡憋悶了那麼久,哪裡還能忍耐得住?
葉蕭一腳踹醒了大黑,一臉盆潑醒了迪迪,還想對雪舞和昭昭下毒手時候,兩個靈狐少女一臉警惕地打開了門。
很快,一艘看上破舊,實則乾淨得不像漁船的小漁船駛出了破舊港口,小半個時辰都不到,便匯入了入港的船隻們當中。
葉蕭奇怪的是,那處隱秘港口的靈狐族人再沒有出現,就跟昨天所見都是幻覺一樣,還是迪迪出馬吭哧吭哧地划船過來。
“看來靈狐族在岸上還是有佈置啊,說不準雪舞這趟跟我一起出來,也未必就是婆婆所說的,趁着她還沒死多走動走動。”葉蕭也就是想想罷了,雪舞身上還肩負着什麼目的,他並不在意。
與這個比起來,他更在乎眼前如要沸騰了入海河流的喧囂景象。
海門城,近在眼前。
它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城,嚴格來說,海門城包含了整條河流入海口兩岸所有的定居點,港口等等,形成的一個大範圍區域。
前頭,一艘艘大船佔據了河道,如大胖子擠進小椅子一樣,艱難地挪動着身子,更多的小船靠攏上去,從大船上卸下貨與人,再匯入川流不息地小船隊伍裡面。
越是靠近,葉蕭他們越是能清楚地感覺到夾住河道的兩岸山體之雄偉、陡峭,船下河流激盪,縴夫的號角聲綿延不倦,逆着河流如要將大山一起掀翻。
迪迪看得目瞪口呆,抓住葉蕭的胳膊問道:“哥,這是什麼河?好寬,好急,八條船都可以一起過誒。”……什麼河?你問我,我問誰去?葉蕭面對迪迪充滿求知慾的目光,惱羞成怒就想拿大腳說話。
這個時候,雪舞悅耳動聽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這條是碧蘿河。”“兩邊山是北野山的支脈,它擋住了碧蘿河的入海口,被河流衝開一分爲二。
北邊的是羅浮山,南邊的是抱犢山,兩山夾着的呈‘之’字型河流加上入海口兩側便是海門城。”“哇哦~~”葉蕭和迪迪一起扭頭,驚訝地望過去。
雪舞分明也是第一次來,這個如數家珍是怎麼回事?
好死不死他們扭頭太快,一不小心看見雪舞飛快塞進袖子裡的小冊子。
下一刻,雪舞兩頰飛霞,葉蕭和迪迪恍然大悟。
敢情就是照本宣科啊,怪不得語氣怪怪的,不像說人話。
還沒等雪舞惱羞成怒呢,他們座下的小船總算排隊駛入了河道,算是真正地踏入了海門城。
“嘩啦~”聲響,一條條粗大得比迪迪腰還粗的鎖鏈從水面拉起,漆黑顏色,遍佈鐵鏽,其貌猙獰……水響聲,兩岸喧囂聲,匯在一起涌入葉蕭等耳中,盡數化作了一句話:歡迎來到,海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