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命數
李觀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溫潤如玉般的桃花眸微微眯起，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這麼多年一來，不管是蓋崢嶸還是陳青安，他們倆都從未找自己幫過什麼忙，更別說什麼主持公道了。
再者，仙墟洲修士都知道陳青安的叔父是他李觀玄，基本不會爲難陳青安，除非是真要到了算計他李觀玄的時候……
崔機子和宋洪對視一眼，兩人心領神會，曉得接下來真有一場好戲看了。
“發生了什麼事？”
李觀玄出聲問了一句。
陳青安和古子安咬牙切齒，最終還是蓋崢嶸定了定神，娓娓道來。
早些年古生海壽終坐化之後，古子安便脫離了純陽劍宗，開始娶妻生子，在仙墟洲南部安居樂業，創建古家，奉古生海爲始祖，然後一直默默發展。
陳青安如今剛到煉虛，已經是純陽劍宗的接班人了，但他無心掌權，便在純陽劍宗開峰傳道，也是老祖級別的人物。
有陳青安這位好兄弟在，古家很快就在仙墟南部發展壯大，何況古子安本身也不弱，修爲已至化神期，鮮有人犯。
兩人都與蓋崢嶸、朝樂見過。
蓋崢嶸是前往仙墟洲南部替師斬妖而認識的兩人，朝樂則是遊歷到了那邊，親自上門拜訪，方纔與兩人結識。
聽聞蓋崢嶸是李觀玄的開山首徒，蓋崢嶸每次過去仙墟洲南部的時候，古子安都是頂禮相待，兩人在劍道上也有不少見解，相互探討，相互進步。
然而……
直到去年之後，一切都變了。
古家上下四萬多口人，皆被蓋崢嶸屠殺斬盡，古子安看見自己的妻兒以及子孫後代都死在蓋崢嶸手中，當即睚眥欲裂，要跟蓋崢嶸同歸於盡。
但蓋崢嶸如今已是煉虛大能，古子安剛剛纔達到化神大圓滿，又怎是蓋崢嶸的對手。
好在緊要關頭陳青安趕到，這才保住了古子安一命，同時以劍道神通制住蓋崢嶸。
身爲無拘山的首徒，蓋崢嶸劍道天賦一直都十分強大，數百招後，陳青安也逐漸不敵，偏偏這個時候蓋崢嶸幡然醒悟，揚言殺人滅族並非他本意……
後來實在解釋不通，三人聽聞李觀玄就在仙墟中部，便即刻前來。
……
聽完蓋崢嶸的這番解釋之後，李觀玄也陷入了沉默。
“師尊……”
蓋崢嶸跪在地上，咬着牙說道：“滅門古家一事，確實是崢嶸所爲，但崢嶸卻不知道自己爲何會有這樣的念頭，古家與我無冤無仇，我爲何要去滅他全族？”
李觀玄看向陳青安和古子安，問道：“他可與你們二人有所過節？”
聞言，陳青安和古子安對視一眼，兩人此刻都慢慢冷靜下來了。
“回李叔，並沒有。”
陳青安沉聲道。
“恐是遭人算計了……”
李觀玄輕嘆一聲，看向崔機子，問道：“崔道友見多識廣，能否幫幫愛徒看看是怎麼回事？”
倘若崔機子辦不到的話，李觀玄還能去問問元塵道人和太玄天尊，再怎麼樣，他也能回一趟大恆仙朝，去無悔書院一趟。
“沒問題。”
崔機子微微點頭，指尖輕輕一劃，取下三人一縷髮絲，隨着火焰將髮絲燒成灰燼，嫋嫋青煙升騰而起，左右搖擺，並非徑直上升。
看見這一幕時，李觀玄眯起雙眼：“被人牽引了命數。”
青煙向上升的過程中歪歪扭扭，坎坎坷坷，明顯是蓋崢嶸行事的過程中，出現了不受控制的情況。
“是啊。”
崔機子嘆道：“此人不簡單啊，連煉虛期修士的命數都能夠牽引，若不是陸地神仙的話，恐怕也是參悟出了與【命運】相關的大道，然後有人借用了該大道的力量，對蓋崢嶸進行命數牽引。”
這時，宋洪合上了一本書籍，輕聲道：“【命運】大道豈有那麼容易就參悟出來的，崔道友應該最爲清楚，倘若地仙界真有人蔘悟出【命運】大道，別說地仙界，仙界那邊可能都會引起巨大的震動。”
“沒錯。”
崔機子點了點頭，輕笑道：“【推演】、【指引】、【傀儡】等大道的力量，都能牽引他人的命數，尤其是專門修行該方面神通的修士。”
宋洪又提醒了一句：“能夠牽引煉虛命數，並非一人能夠辦到。”
崔機子笑了笑：“李道友，殺劫已至，不單單是針對你，還針對你整個道統啊。”
李觀玄氣定神閒，端起茶杯飲盡，淡笑道：“那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製造了這場殺劫。”
說罷，李觀玄捏碎了一道玉簡。
面前虛空裂開了一道縫隙，隨後張開，形成一個傳送玉門。
首先是拂塵從中出現，而後便是一位白髮蒼蒼，仙風道骨的老道邁步而出。
“晚輩宋洪，見過元塵前輩。”
“天璣道洲崔機子，見過元塵前輩。”
看見這位老道出現時，宋洪和崔機子連忙起身，拱手作揖。
太虛宗的二掌教，可是修成【光陰】大道的人物，豈敢不尊。
宋洪和崔機子雖然都是陸地神仙，但在合道期這個境界裡面，誰見了元塵道人不得尊一聲前輩？
“見過兩位道友。”
元塵道人回禮，隨後便聽李觀玄解釋了一下蓋崢嶸三人的事情，掐指推算，只不過掐到一半的時候，縷縷黑煙瀰漫而出。
元塵道人輕聲道：“回王爺，有人掐斷了神通，並且抹去痕跡，能有此手段的陸地神仙和大乘散仙，約莫就在西方佛國那邊了。”
“西方佛國……”
聽到這話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了起來。
李觀玄心頭一沉，想起九霄宮主寧願跟自己雙修，都要讓自己去幫忙調查上古大妖一事，恐怕九霄宮主早就知曉西方佛國要殺她了。
調查上古大妖一事，無非就是九霄宮主拉自己入局，好利用自己來攪和這池子裡的水，讓西方佛國，包括五大家族的目光都先放在他身上。
李觀玄輕輕敲着椅背，思索其中諸多事情，片刻後輕嘆一聲，擡了擡手，讓蓋崢嶸三人起來。
“子安，古家滅門一事，或許是跟本王有關，崢嶸是我無拘山首徒，讓他闖下惡因，未來必得惡果，對手恐怕是想着斷了他的劍仙大道……”
李觀玄溫聲道：“這筆賬，本王會替伱清算，你還有什麼條件儘管提出來，我與你父親本就是老相識，而你又與青安是好兄弟，你提出來的條件，本王必當允諾。”
隨着崔機子燃發推算，元塵道人掐指演算，古子安也漸漸明悟過來。自己古家慘遭滅門，絕非蓋崢嶸真心所爲，而是受人掌控，無意間行了這罪惡滔天一事。
古子安苦笑，面帶悲意道：“子安還能有什麼條件，妻兒被殺，全族被滅，往後道心不穩便斷了這仙途，而今只希望前輩能替子安討回一個公道，讓古家上下四萬一千六十九口皆得以瞑目……”
李觀玄嘆息道：“好！”
“前輩……”
這時，古子安似乎想起了什麼，沉聲道：“在仙墟南部那邊，有不少化神世家，包括煉虛仙族都在這數千年來興起與滅亡，古家被屠滅的百年前，亦有一個煉虛仙族被悟道期大修士屠滅，此事是否跟古家被滅一事有關？”
李觀玄沒吭聲，而是轉頭看向元塵道人。
元塵道人掐指推算過後，答覆道：“這數千年來，包括古家在內，共有一百零八個化神世家，以及三十六個煉虛仙族被屠滅……此舉恐怕是在進行血祭一道，不知是在供養哪位神仙。”
說到後面時，元塵道人嗤笑一聲，眼神裡流露出一抹不屑之意。
“血祭。”
李觀玄好歹也是活了將近萬年的人，對於血祭一道也頗爲了解。
一百零八個化神世家，三十六個煉虛仙族被盡數屠滅，一旦事成，恐怕就有一位超級厲害的悟道期大修士將要合道成功了。
崔機子眯眼輕聲道：“這麼說的話，這一百零八個化神世家裡面，可有一個漏網之魚啊。”
大家都將目光放在了古子安身上。
陳青安臉色大變，急切道：“求李叔救救子安！”
“放心。”
李觀玄沉聲道：“接下來這段時間，子安現在太虛宗裡待着，那裡有掌教天尊坐鎮，西方佛國能耐再大，也不可能插手進太虛宗裡。”
“好！”
陳青安點了點頭，臉色無比的嚴肅，內心卻十分驚慌。
被西方佛國盯上，而且對方除了這件事情以外，還不知道有什麼目的，即便陳青安現在是煉虛期修士，也難免不害怕。
“至於崢嶸……”
李觀玄轉頭看向蓋崢嶸，淡淡道：“去給古家四萬一千六十九口人立碑守靈，完事後再過來找爲師。”
“徒兒遵命。”
蓋崢嶸跪下應承。
此事雖說他被牽引了命數，但他確確實實被人當了一回刀，古家的死多多少少也跟他有關，他該這麼去做。
元塵道人取出一法器遞給了蓋崢嶸，輕聲道：“此物能夠免疫命數相關的神通，若再有人向你施展命數神通，貧道也能立即順着痕跡把人揪出來。”
“多謝前輩。”
蓋崢嶸雙手接過，然後看向陳青安和古子安，臉上滿是愧疚和歉意，躬身道：
“青安、子安，此事都怨我……”
“唉。”
兩人都是長嘆一聲，不知說些什麼。
說到底，他們也只是陸地神仙和大乘散仙的棋子罷了。
想要不成爲棋子，那就得成功合道！
……
古家被滅門一事很快就傳到了溫容心那邊，她也親自過來逍遙峰探望陳青安和古子安。
聽聞此事與西方佛國有關，她只好安慰古子安，並讓陳青安這段時間好好陪陪古子安，穩定對方道心，以免斷了仙道。
常紅塵也來到了逍遙峰裡，看着溫容心一臉擔憂的樣子，心裡也有些不忍，出聲道：
“此事你也莫要擔心，此局是針對觀玄所設，二掌教已經在那邊給觀玄護道，西方佛國那邊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二掌教眼皮底子下殺了觀玄。”
“這些年來我們經歷過許多艱難險阻，但這一次，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溫容心眉宇間憂心忡忡，輕聲道：“西方佛國要是用上血祭一道的話，爲何偏偏選在仙墟南部？
他們明明距離仙墟西部最近，而且還有魔族在那邊鎮守，殺家滅族在那蠻橫的仙墟西部更顯得正常一些，爲何偏偏挑在了仙墟南部？”
常紅塵眯眼道：“你的意思是，不僅僅是西方佛國，南洲妖族也參與了進來？”
“至少也擺脫不了干係。”
溫容心輕嘆道：“還有魔族，雖然寄月、媛兒、境魔皇都是魔族中人，但相公眼看就要悟道，很多人都坐不住了，無論如何都要設局讓相公闖一闖，所以我更擔心仙墟西部的魔氣山脈那邊。”
常紅塵那雙紫眸中閃過一絲殺意，淡淡道：“你放心，魔族若敢輕舉妄動，即便是跟境魔皇相關之人，本仙照樣斬了。”
“查一查。”
溫容心強調了一句。
常紅塵微微點頭。
不管怎麼說，秦寄月、邢媛，包括後來的境魔皇都對李觀玄死心塌地，體內還有天道樹，與魔族相關的事情，必須得查清楚了才能去辦。
“寄月正在閉關合道，此事不能告訴她，以免讓她分心，媛兒擅占星一道，可對手是陸地神仙和大乘散仙，也不能告訴她……”
溫容心輕聲道：“跟境魔皇說一說，不要透露太多，讓她慢慢去查，看看魔族當中，究竟誰跟西方佛國的人聯手了。”
“好。”
常紅塵點頭答應下來。
她們都是知道李觀玄去仙墟中部的真正目的，此事要是處理不當，隨時都會出現更大的麻煩。
“我回大恆跟大姐說一聲，青安和子安這倆孩子，就有勞你送去太玄峰了。”溫容心說道。
“放心便是。”
常紅塵安慰道：“你也不用憂慮太多，眼下你同樣要抓緊時間合道，並且肉身成聖，接下來我們辦任何事都要輕鬆安全許多。”
“嗯。”
溫容心點頭，朝着仙墟中部匠仙城方向望去，輕柔的聲音中，卻有着一絲罕見的殺伐果斷：
“最終若是還不成……”
常紅塵毫不猶豫接話：“本仙便去滅了匠仙城的五大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