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 決裂
使用從房東那裡拿到的鑰匙打開門鎖，三名警察打開了樂園小區三號樓七零五號的房門。
他們並沒有立刻進屋，而是對身後的四名醫護人員做了手勢，示意不要進來，接着打開手電，藉着電筒放出的白光，觀察客廳裡的景象。
站在門口嗅了嗅，確定了屋子裡沒有煤氣的味道，其中一名經驗豐富的老警察，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摸到門旁牆壁上的開關按了下去。
“嗡！”
客廳裡頓時被白熾燈映得一片煞白，三名警察對視了一眼，緩緩走進客廳，接着映入眼簾的景象，令那名見多識廣的老警察都僵在了原地：
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正靠在客廳後側牆邊的沙發上，儘管報案人說的是“煤氣中毒”，但是……
“這要是煤氣中毒，我就在網上直播裸奔……”其中一名年輕的警察感慨道。
——自從兩年前樓下發生的那起血腥兇案之後，三號樓的許多住戶都離開了這裡，轉而把房屋出租給別人。
而現在，倒在沙發上的三名年輕人，正是租用七零五號室的房客。
雖說房東懷疑是煤氣中毒才報了警，但那三個人的模樣，根本就不可能是煤氣中毒造成的結果。
三人的膚色發紫，一看就是死了十小時以上了，和普通的死者不同，三具屍體的姿勢，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在沙發附近沒有掉落任何工具的情況下，三人的全身關節異常扭曲，雙臂全部脫臼，繞着腦袋轉了一圈用雙手抱住臉，兩腿則是以恐怖的幅度向外扭曲，膝蓋的位置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如果光是這樣也就罷了，最關鍵的問題在於——
“他們……在笑？”老警察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發冷。
沙發上三名擺出難以置信的動作，明顯是全身骨折的死者，完全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都翹起嘴角眯着眼，露出如同“和煦陽光”一般的笑容。
“我靠……”後面跟進來的醫護人員也都嚇得後退一步，即使是經常面對死亡的他們，也從未見過這樣的死者。
“小趙，小李，你們兩個先拍照，我檢查一下。”老警察說着從口袋裡摸出一副塑膠手套戴上，低頭凝視沙發附近的地板。
地板光滑如鏡，上面沒有留下任何值得在意的腳印，看起來很可能是兇手在作案後擦拭過。不過現在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
就在他正要檢查屍體的時候，自從進屋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另一名年輕警察，突然開口道：
“停下。”
這句話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令客廳裡的其他六人都佇立在原地，目光也頓時呆滯起來，像被玩壞的人偶。
“呼。”
成功的“催眠”了其他人，身穿警服的短髮男子笑了笑，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開始拍攝現場的畫面，同時啓動了喉麥和藏在耳朵裡的無線耳機，沒好氣的說道：
“看到了麼？”
“看到了。”耳機裡傳來一個無精打采的女聲：“這次交給你了，我要調查一個男人。”
“調查那個叫張洛的傢伙？你是不是暗戀他？”年輕的“警察”嗤笑一聲：“你好像不知道吧？這次案件就發生在那小子住的那棟樓裡。”
“你倒是早說啊！”耳機裡的女聲頓時來了精神：“我這就過去！”
“隨你便。”短髮男子說着中斷通話，使用手機繼續拍攝現場的畫面。
身爲怪物管理局中國支部的成員之一，他自然不是普通的驅魔人，雖說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在組織裡的地位，甚至在那個不靠譜的大驅魔人之上。
“趙萌那個蠢貨。”年輕人嘟囔了一句，越過還僵在原地的老警察，站到了三具屍體正前方，直接伸出沒有戴手套的左手，按在其中一具男屍的臉頰上。
儘管他的行爲看起來就像是在破壞現場，但若是被催眠的幾人能看到此時的狀況，肯定會被嚇得掉頭就跑：
一道灰白的“煙霧”，從那具屍體的頭部涌了出來，像是被風扇吸走的廢氣似的，被吸附到年輕人的手掌中，在消散之前，隱約可以辨認出那道煙霧的人形輪廓。
“嗯……嗯……原來如此。”
從屍體身上吸收了疑似是靈魂的煙霧之後，年輕人猛地睜開眼睛，就像是剛嗑了藥似的，突然興奮起來：
“蠢貨，在嗎？”他低聲說。
“你再這麼叫我，我可要向上面報告你擅自行動了。”趙萌的聲音從耳機裡響起：“又要幹嘛？”
“不用派人來了，這又是一起‘樂園事件’，這三個人是在家中遭遇了樂園，纔會丟了命。”年輕人的語氣非常肯定：“讓他們繼續調查樂園之主的位置，只要找到那個怪物，一切就結束了。”
“說得輕巧，技術部那些傢伙的頭髮都快掉光了，也沒能想出樂園之主的藏身地。”趙萌抱怨道：“不在現場尋找證據，你讓我們怎麼找？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等一下。”年輕人的眉突然擰成一團。
作爲怪物管理局的大驅魔人之一，在進入這棟樓的同時，他便已經可以感知到樓裡的所有異常情況。而現在……
閉着眼睛站在原地停了一會兒，年輕人終於緩緩開口了：
“四零一。”
話音未落，他已經丟下了還僵在屋子裡的“同事”，隨手扯下身上的警服扔在地上，露出下面的一襲白色長袍，以及貼滿了符咒的雙臂。
他能感受得到，在下面的四零一號室，有類似於“樂園之主”的氣息泄露出來。
就算樂園之主本人不在這裡，若是能抓到他的信徒，也肯定可以獲得追蹤那個怪物的突破口！
念及於此，年輕的大驅魔人加快了步伐，三步並作兩步的猛衝下樓，站到了四零一號室的門前。
正如他預料中的一樣，在那間曾經發生過兇案的屋子裡，的確有新的血腥戰鬥即將爆發了。
……
看着客廳裡開始脫落的牆皮，以及下方露出的猩紅牆壁，張洛只是隨手一揮，便輕描淡寫的解除了“林渺”召喚過來的裡世界，把客廳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對於能召喚裡世界的他來說，想要解除掉裡世界，也並沒有什麼難度。但眼前那個五官扭曲，身體抽搐的“林渺”，卻並不願意放棄努力，再一次試圖把地獄般的異世界，召喚到張洛家裡來。
“我都說了沒用了！”
平日裡很少發脾氣的張洛，對着同自己“反目成仇”的女子咆哮起來。再次驅散了對方製造出的，還未成形的裡世界。隨後大步上前，抓着“林渺”的頭髮把她提了起來，重重的摔在後面的牆壁上。
“玩夠了吧？”他把臉湊到林渺扭曲的面孔前，仔細的盯着那傢伙豎向生長的雙眼，想要在對方的瞳孔裡，找到最後一絲“人類的光芒”。
但是……那種東西並沒有出現。
面目可怖的怪物，伸手抓向張洛的臉。但卻被某種無形的“牆壁”擋了下來，只能不停的晃動雙臂，試圖突破那道屏障攻擊張洛。
只可惜，由“領域控制”做出的絕對防禦，並非是單憑這樣的怪物就能突破的！
“林渺已經死了，現在是你這種雜碎佔據了她的身體。”張洛說着用空閒的左手，再次拔出鋒利無比的“水怪之牙”，對準了眼前還在抓撓的女子的喉嚨：“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身體變成這樣，所以你現在可以去死了。”
眼見這男人竟然要殺掉自己，就連那個扭曲的怪物也開始驚慌起來，動作幅度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些，原本的怪笑也終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嘶啞的，像是食肉動物狩獵時發出的叫聲：
“啊啊啊——”
“死吧。”
張洛說着就要刺下去，就在這時，他聽到從那個怪物裂縫般的血盆大口中，傳出了聽起來很驚慌的女聲：
“張洛，是我！”
“……”
聽到林渺的聲音，張洛手中即將刺下的刀刃，也再次停住了。身體扭曲的女子嗚咽了幾聲，才慢慢的說道：“好痛……”
“剛纔……發生什麼了？”林渺扭頭環顧四周，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又開始尖叫起來：
“啊！”
“在我進來的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了。”張洛低聲說。
“能不能，先放我下來……”還被揪着頭髮的林渺，聲音都有些發顫：“好疼啊……”
聽到這話，張洛的右手總算是鬆開了。
就在他剛剛鬆手的瞬間，原本像是恢復了意識的“林渺”，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喉嚨！
喀嚓！
張洛站在原地，看着喉嚨被釘上鋒銳刀刃，正在不停慘叫的女子。後退一步，緩緩的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必須這麼做。”
漆黑的血液從林渺喉嚨的裂口處噴了出來，像墨汁一樣灑在牆壁上，距離很近的張洛被噴了個正着，但即使如此，他也並沒有繼續後退，只是伸手拔出插在林渺脖子上的水怪之牙，目睹着那個被佔據身體的“護士”的末路。
剛纔說話的那個人並不是林渺，而是爲了誘引自己放鬆警惕，裝扮成林渺的怪物。張洛很清楚這一點。
不過，雖說林渺的身體已經被毀滅了，但若是她還殘存一絲意識的話，說不定還有救下她的希望。
想到這裡，張洛正打算聯絡弗蘭肯斯坦的時候，身後的防盜門突然猛地彈開了，一道身穿白衣的人影衝進客廳，被漫天飛揚的黑血噴了一頭一臉。
“靠，這什麼玩意兒啊？”
衝進屋子裡的男人發出詫異的聲音，但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完，便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傢伙，已經站在自己面前了。
砰！
正面一記大腳踹在驅魔人的胸口，把剛衝進屋子的傢伙踹得飛進樓道，滾到了下面的樓梯間。心情很差的張洛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黑血，咬牙切齒的說道：“別來煩我！”
看到那名驅魔人正要爬起來，張洛直接取出潘多拉對着樓道就是一通狂轟濫炸。硝煙散盡，只見樓梯間裡被轟出了一個漆黑的大洞，原來站在牆邊的白衣男子早已消失不見，不知被轟到哪兒去了。
佇立在煙霧瀰漫的過道中，滿身是血的張洛，開始使用行刑者之眼聯絡弗蘭肯斯坦：
“我改主意了。”
“來基地，我會改造你。”弗蘭肯斯坦的回答速度非常快，顯然是並未放棄她的“數字化”計劃。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張洛回頭看了看“林渺”的屍體，此時那個扭曲的怪物，已經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即使林渺的意識很可能被徹底消滅了，他依然不願意放棄復活的機會，畢竟那傢伙算得上是非常稀有的“高級通靈人”，而且更重要的是……
“或許你說得對，看着朋友死在自己眼前，感覺的確不怎麼樣。”
張洛才說到這裡，便聽到樓道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看着樓梯間中出現的那道熟悉的灰色身影，滿臉是血的男子，再次露出微笑：
“又見面了。”
這次趕到的，並非是剛纔遭遇潘多拉洗禮的白衣驅魔人，而是裹着灰色大衣，戴着口罩的短髮女子。和之前在羅馬尼亞時不同，這次二人的立場，顯然並非是夥伴了。
“這是你做的？”趙萌回頭瞥了一眼身後還在冒煙的大洞。
“沒錯。”張洛爽快的承認了。
“怪物管理局《對非人生物處理章程》第一章第七節，對破壞人類社會正常秩序的異端生物，視情況做清除處理。”戴着口罩的女子說到這裡，伸出右手抓住臉上面罩的帶子：“你知道自己剛纔做了什麼嗎？”
“是那混球自己找死。”張洛滿不在乎的說。
事實上，他早就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同這名驅魔人交手，只不過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這樣一來，自己同怪物管理局，恐怕就要徹底決裂了。但是……
“要動手嗎？那就趕快。”張洛說着從儲物空間裡取出名爲“阿加雷斯”的匕首：“再拖下去，我的怒氣就要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