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內,接連遇到兩件讓他吃驚的事情,王者風就知道,一場省部級幹部的大調整,不僅重新讓四大家族之間的排名有所變化,更讓四大家族之間原有的對立和聯合關係,增加了新的互動和變數。
但又一想,實際上蘆家和邱家之間,原本就走得相對來說近一些。主要是傅家和吳家之間的迅速走近,有點出乎王者風的意外。
在王者風看來,吳家一家獨大,與其他三家來往不多,頗有高人一等的意味,而且以前和傅家兩次合作,兩次都擺了傅家一道,傅家不記恨在心纔怪。但現在吳巨河和吳若天父子同時出現在傅家,還和傅東來一起出來迎接他,透露出來的意義就非同尋常,就表明了吳家現在和傅家之間的關係,絕對有了堅實的合作基礎。
傅東來和王者風握了握手,也沒介紹吳巨河,就錯開一步,讓吳若天和王者風寒喧。他見到王者風一人前來,沒有帶家人,眼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王者風最終決定不帶梅里和王東,也是出於謹慎樂觀的考慮,他和傅家之間共同語言不是很多,沒有必要一下走得過近,多一些緩衝也好。
王者風握住吳巨河伸過來的手,沒有稱呼職務:“吳伯伯好。”
吳巨河打量了王者風幾眼,一臉慈祥:“若天沒少在我的面前說你的好話,我就讓他多向你學習。全美漆的一仗,打得非常漂亮,我都不敢相信這麼年輕的一個人,手法怎麼這麼老道?”
吳巨河的眼睛微微眯着,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是笑眯眯的表情,給人的感覺很溫和,和吳巨洋的強勢、吳巨江的圓潤完全不同,他就象一個沒有一點架子的長輩,讓人感覺到親切。
但在官場之上,往往有時又需要一點架子,需要一點拿捏,否則別人就不會高看你一眼。除非你做到了頂尖的位置,你沒有架子就是平易近人,就是心繫蒼生,但在廳級哪怕是省級,也必須要維持一種神秘和疏遠,才能保證應有的權威和尊重。
或許吳巨河太隨和太慈愛了,讓人生不起畏懼之心。沒有畏懼,就不會有人當你一回事兒。
客氣幾句,寒喧一番,王者風被迎了進去。
傅老爺子端坐在客廳正中,旁邊有一人,一身長裙,長髮散發,低眉順眼,沉靜遼遠,給人一種肅靜和沉寂之美。王者風差點沒認出來,她竟然是傅先先。
傅先先也有如此文靜的一面?
王者風和傅老爺子打過兩次交道了,一次是都戴着面具的客套,一次是直接的碰撞,反正兩次都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還好,大家都是場面人,都知道此一時彼一時,雖然傅老爺子沒有起身,只衝王者風點頭示意,但他的目光之中,還是有了熱烈的眼神。
王者風也就恭敬地問了好,很客氣,很疏遠,又表現出恰當的尊重,倒是傅先先一直低着頭,不知她在假裝什麼,也不敢多看王者風,只是淡淡地也點了點頭。
落座,上茶,所謂應酬不過是俗套的幾件事,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在一些俗事之中慢慢培養出來的。人是感情動物,跟誰近跟誰遠,除了利益共同點之外,感情上的維繫最重要。當然身爲政治人物,感情又最不可靠,表面上的恭恭敬敬,誰知道背後有沒有兩面三刀?
王者風之所以能坐在傅老爺子面前喝茶,可不是因爲傅老爺子對他有什麼感情,而完全是利益攸關。
“邱家的飯菜可不如傅家的好吃……”傅老爺子開口就說到了吃,“邱家人口味淡,做的菜少鹽沒味的,我是吃不慣。要麼鹹,要麼甜,不鹹不甜的,怎麼入口?”
王者風在吃的上面沒什麼講究,他吃山珍海味也是吃兩口就成,吃饅頭鹹菜也能吃飽,對傅老爺子的吃飯理論,只好抱以一笑:“光顧着說話了,連飯菜是什麼味道都忘了。”
“哈哈……”傅老爺子豪氣地一笑,“今天先先特意爲你買了一隻上好的烤鴨,一定要好好品嚐一下,不要也記不住是什麼味道,總是她的一番心意。”
王者風承情了:“其實不用麻煩的,我吃什麼都隨意,不挑剔。不過還要謝謝先先的好心。”
“不要謝她,謝她什麼?我們傅家人都要謝謝你救了先先。”傅老爺子很鄭重地說了一句,“以前的恩恩怨怨就都過去了,從你救下先先的一刻起,你就是傅家的貴賓。”
這話說得份量不輕,王者風可擔當不起傅家的貴賓,正要客套幾句,傅老爺子卻擺了擺手:“救命之恩大過天,再說別的就是虛僞了,來,吃飯,吃飯。”
王者風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入座吃飯。
傅先先坐在了他的旁邊,爲他夾菜,還爲他包好鴨肉,細心,用心,貼心,就不由王者風不多吃一些。但當着傅家人的面,他多少有點不自在,幸好傅東來的父親、大伯和三叔都沒有在場,否則身上的壓力會更大。
和傅家之間,畢竟曾經有過深深的過節,人與人之間很難做到相逢一笑泯恩仇。
吳巨河還好,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似乎對傅先先和王者風之間的親密視而不見。吳若天就沒有那麼深的城府了,眼神幾次飄忽過來,落在王者風和傅先先的身上,臉上全是迷惑和疑問。
不用說,吳若天對於王者風和雲菡煙之間的關係,心知肚明。
一頓飯,吃得有滋有味又沒滋沒味。有滋有味的是,傅老爺子所言不虛,確實飯菜很好吃。沒滋沒味的是,一桌人坐在一起,共同語言卻是不多,有隔閡,也陌生,雖然也說了一些話,但多半都和吃有關,沒有涉及有營養的話題。
也正常,今天只是一次試探性會面,想要和傅家有真正的利益共同點,以後的路還有很長。
當然今天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在心理上和傅家的關係小進了一層,至少傅老爺子又在王者風面前流露出慈愛和寬容的一面,至少吳巨河和吳若天的出現,肯定得到了吳老爺子的默許,也間接地表明,吳家希望他和傅家握手言和。
手是握了,但要說到言和,王者風相信還需要時間。
晚上回去後,梅里和王東已經睡下,她們在雲菡煙的陪同下出去玩了一圈,也累了。王者風卻沒有睡意,一個在房間中也沒有開燈,就在黑暗之中想事情。
到郎市上任很突然,沒有給他太多的準備,但和郎市之行截然不同的是,到天澤市上任,給了他足夠的緩衝期,也讓他做足了前期工作,而且又正好趕在了國慶假期,這一次的京城之行,儼然成了即將到天澤市上任的註腳。
在郎市一年左右的任上,他和家族勢力聯繫漸少,就在開始之時和傅家、蘆家因爲新興農業有過一次短暫的較量,隨後就既沒有利益衝突,也沒有利益共同點了,甚至和傅家之間的矛盾也因爲時間的推移而淡化了許多。
但在尚未到天澤市上任之前,突然之間就四家聯動,讓他和四家之間的關係迅速升溫,自然有一定的客觀因素,也難保沒有幕後推手的因素,是吳家?是傅家?還是誰?
王者風更清楚一點,其實四家是有意借熱捧他的態勢,向總理施壓也好,甚至有意給團系人馬看戲也罷,政治用意十分明顯,開玩笑,大家都是官場中人,一舉一動自然都有背後的意圖。
還有一點,他一直忍着沒有主動打電話給老古,老古也是始終沉默。以老古的渠道,還有四家刻意製造的聲勢,老古早就將他在京城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但沒有什麼話要說,要麼是冷眼旁觀,要麼是總理對他徹底失望,已經放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