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雲鎮的風波平息後，縣科委農委的專家匯同省農院的專家趕往豫南調查當地的鹽鹼地養蝦項目，縣裡破天荒的以抽籤方式邀請了三位被置換土地的村民一同前往。
由譚綸親自出面擺平這場風波，縣委縣府再次相安無事，和睦共處。被請到縣長辦公室裡的葉總監以爲譚綸是被董奉書給擺平了，進來時不免趾高氣昂，這裡瞧瞧那裡看看，打量着裡面的裝飾。
等了十多分鐘，才聽到走廊裡的笑聲。
“你能來就好，家和萬事興嘛，”譚綸邊開門邊說，“廳裡也有擴大發展的想法，你啊，還是要多留在嶺西。”
“整個嶺西的林業資源說得上豐富，做林下循環經濟，點塊式的發展，還是有些甜點的，剛拿到林業廳翟廳長給的圖紙，粗算一下，差不多有一百萬畝，比先前想的還要多些，你就是趕我走，我也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了。”
說話的是個戴着金絲眼鏡的年輕人，葉總監微微不悅，心想譚縣長請我來，怎麼還有別的人？他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了，對譚綸這二十多歲就做縣長的毛頭孩子，心裡原就存了偏見。
要不是譚綸出面解決豐雲鎮的問題，他連見面的機會都不會給他，董明山倒給他打過電話，讓他跟譚綸好好來往，他卻沒把譚綸瞧在眼中。自然覺着南海的事，拍好董奉書的馬屁就行。
“葉總監來了，”譚綸瞟了眼他說，“縣裡對豐雲鎮，豐雲工業園的安排，你都收到通知了吧？”
“收到了，”葉總監往前傾了下身子，但沒站起來，“柳化對縣裡的處置很滿意，南海縣也表明了合作的誠意，董總讓我轉告說集團上下非常感激南海縣委縣政府的支持。”
“是啊，縣裡表明了縣裡的誠意，柳化也要表示柳化的誠意才行，”譚綸拉開抽屜拿出一疊紙，扔在葉總監的面前，“這是國際通行的PX項目環保標準，你拿回去集團研究吧。不達到這個標準，PX項目不能投產。”
葉總監臉色一變，拿起那疊紙翻了幾下，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譚縣長，您能確定這是國際通行的標準？PX項目環保測評不是達到國家標準就行了嗎？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能確定，但他能確定。”譚綸一指金絲眼鏡說，“印尼金光的關聯企業有做PX項目的公司。”
“您是……”葉總監一怔。
金絲眼鏡微笑說：“宋謙，忝任印尼金光集團總裁。”
葉總監腦子一陣暈眩，嗓子都乾涸了，起身拿起那疊紙慌忙告辭。
“你拿我嚇唬他也不見得能讓他們退步，”宋謙說，“華夏的國家標準要比國際標準要低得多，他們只要達到國標，你就沒什麼話好說。”
譚綸笑說：“不想讓他以爲柳化在南海能橫着走，拿你的名頭來嚇嚇人，省得每回見了他都犯惡心。”
宋謙啞然道：“我倒被人拿來當兵使了。”
“哈哈，兄弟倆就
別說這些了，”譚綸笑道，“難得來一趟，我請你吃頓好的。”
宋謙笑着點頭，以他跟譚綸過命的交情，這只是小事一樁。
海鮮坊生意極好，譚綸靠着老交情才換來一張桌子，宋謙的保鏢們倒省事，直接拿錢砸下來一張桌子，跟他倆坐着的那張桌子對角線，四個人坐下來眼睛就不住往這邊瞅。
倒不怪他們緊張，雅加達那事發生後，宋家人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要不是宋謙執意要來南海，家裡都不敢讓他來。
老張捧上海鮮飯還拿了兩瓶冰啤酒上來說是送的，每回譚綸都會照價付賬，老張每回呢，都要說送。
“我來的次數也不多，但這次來比上一次來南海感覺變化很大，”宋謙看着大街說，“我是有些欣慰。”
南海的發展金光集團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宋謙幾乎是傾力支持譚綸的仕途發展，自然從中也賺到了合理的利潤。
這就像瞧着自家的孩子茁壯成長起來似的，給一塊白紙填色，成就感不同一般。
譚綸笑笑正要說話，就聽隔壁桌的幾個半大孩子在說：“聽說於芬她家的事了嗎？”
“啥事？那sao貨不是又釣到哪個老男人了吧？”
“狗屁男人！她爸不是在扶貧辦工作嗎？聽她說她爸最近跑萬清扶貧的時候，搞了幾個初中生，被人告到鎮派出所裡，被她爸給摁下來了。”
“草，於芬她家就沒個正經人，你說她成天跟沙田鎮那幾個老頭攪在一起，算什麼？都把咱們縣中的臉給丟光了。”
“你不知道？那幾個老頭都是沙田鎮上的幹部，有個還是鎮裡的副鎮長，叫啥來着，姓胡吧。”
“於芬她爸也不管她，合着她爸也是個到處胡搞的貨，嘿，不過這玩初中生不犯法嗎？”
“犯個屁法，她爸是扶貧辦副主任，大官。”
“草，等我考上大學，我也回來做官，想玩什麼女人就玩什麼女人。”
宋謙握着酒杯，看着悶不吭聲的譚綸，心想於芬的父親要遭殃了吧？
於芬的父親叫於國用，譚綸對他還是有些印象的。金光小學在遷校和學生的補助上扶貧辦都參與過，瞧着挺斯文的一箇中年人，大約四十二三歲的模樣，白淨臉孔，說話細聲細氣，簡直能說有些娘兒們。
辦事能力還不錯，妻子死得早，聽馬盧說單位的風評也還好，沒想到會從這些高中生嘴裡聽到這麼不堪的事。
南海是窮縣，越是窮縣落在扶貧辦的經費就越多，扶貧辦在好些人眼裡都不是窮衙門，而是富得流油的衙門。
但也不能聽他們一面之辭，譚綸將馬盧叫過來，把剛聽到的話給他說了遍，馬盧點頭離開，他就跟宋謙說：“水至清則無魚，隊伍中總會有些雜魚存在，遇上了就處理好了。”
宋謙笑說：“這種事我理解，像金光那樣大的集團，也有不守規章的，辦公室騷擾什麼，只能在制度上儘量
保證弱勢者不受傷害，別的也做不到盡善盡美。”
譚綸點點頭拿起筷子：“不說這個了，吃飯。”
南海縣隊伍的自查早就在進行中，可也避免不了有漏網之魚，聽那些縣中學生的口吻，不單是於國用，連那於芬都跟沙田鎮的幹部勾勾搭搭的。
就歲數來瞧，於芬怕也沒成年，那些幹部倒也吃下去。
陪宋謙到豐饒走了趟，把談清弦再度介紹給他認識，回縣裡就讓馬盧起草關於黨政廉風建設的文章。馬盧那頭也查到於國用的事屬實，已移交縣紀委，陳濟德那邊也在盯着。
這於國用算是給縣裡抹黑了，聽馬盧說那些初中生的家庭都困難到連一日三餐都吃不飽，於國用卻黑心要借扶貧的藉口玩弄那些初中生。
“那姓於的看到我就知道事發了，還想求饒，我想起那些女孩的模樣，真想一腳踹死他。”馬盧說着像是覺得有些失言，忙說，“我就是心裡憋着不舒服。”
“嗯，這事你得盯着，縣委那邊要想保他，就把事捅到省報去，”譚綸沉臉說，“我倒不怕沒面子。”
黨政廉風建設的文章三日後在縣政府辦公會上閱讀，再傳達到各級單位，把它作爲縣裡今明兩年的重要工作來對待。縣委那邊也着力配合，董奉書方面沒有任何的意見。
倒是讓人過來傳話，關於柳化那邊的國標和國際標準的問題，想和譚綸談一談。
譚綸趕到的時候，董明山也來了，他一看到譚綸就起身熱情的握手：“譚縣長，上次來去匆匆沒有深談，還真是失禮了。”
譚綸望向董奉書，就聽董奉書說：“董總剛到，關於環保測評的事，他有些看法。”
“我知道譚縣長在南海做林下循環經濟，對於生態環境特別在意，光是從鹽鹼地的利用上，也能看出來嘛。”董明山笑說。鹽鹼地的事，明顯是縣委坑了那些農民，沒想到譚綸卻硬將它扳了回來。
瞧這年紀輕輕的縣長，倒真不可小看。
從京城下來的，按理說對這種縣城的經濟發展是很難上手的，誰知不單一年三級跳，還在農林漁牧上有突破性的發展，比那些土生土長，從地裡起家的幹部都要厲害得多。
“國際標準柳化也想達到，只是沒有那樣的條件，這成本上也會提升許多，這樣做出來的產品價格就要賣得貴，就沒有市場競爭力了，”董明山說，“就是國標也不會對環境造成太大的污染，譚縣長你看……”
“我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至於董總說的沒有條件，印尼金光集團的宋總就在南海，我看你可以跟他交流，”譚綸抿了抿嘴說，“成本提升，並不一定價格也要提升，產品銷路嘛，董總也可以和宋總談。”
“宋總願意和我見面？”董明山驚喜道。
“他一定會願意的。”譚綸微笑道。
卡項目走不通，就只能合作，把污染降到最低，讓柳化和金光合作，也是無奈之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