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集團的職工，閒着時，會到家屬區後面的山崗上轉悠。
以前也到這邊轉悠，那是休閒。飯後散步什麼的。
荒涼的崗頭上，因爲遠程集團職工的散步，已經有了路徑。
這就是俗話說的，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現在，遠程集團的職工再過來散步，有了別樣的心情別樣的暢想。
據說，這裡的地皮，已經被市府劃撥給遠程集團使用，將打造電動自行車基地。
散步的人，站在崗頭上，四下裡張望。向西，看見整座城市的輪廓。向東，越過農田，那邊有一座山、山體南北走向。
有傳說，那是龍成長時留下的軀殼。叫龍山。
這座崗頭下，東西兩邊都有一個村子，傍着崗頭而建。規模上，東邊村子比西邊的村子要大一倍。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這座崗頭上的地要派上用場。有腦子活絡的村民，趕緊到崗頭開荒種地。
崗頭上這塊地，在村民們的眼裡，無歸屬。誰先佔着，就是誰的。
其實有歸屬，早先是一個養豬場，後來弄了一個玻璃廠，都沒有做出什麼。
據說，養豬賠本，經常鬧豬瘟。那時的養豬場，屬於集體性質，是一家供銷社在那裡弄的。
玻璃廠也屬於供銷社弄的。養豬不行，就改成生產玻璃瓶，計劃經濟時，還湊合着。在向市場經濟轉型時，沒有訂單，倒閉了。
顯然，這塊地，應該歸屬於供銷社。
以前，村民們也到崗頭上開荒，卻是什麼也種不出來。在山下能栽菜秧子長成大棵的青菜，到了崗頭上，最頑強的菜秧子也就長成小野菜。
這一次，到崗頭上來的村民，壓根兒就沒有真的種出什麼菜，他們是要佔地。
不僅僅是開荒種菜，還用石棉瓦蓋起了房子。
散步的職工們中不乏有心人，數了數蓋出的房子，散落着有七八間。作是簡易的用石棉瓦蓋起來的。其中，有兩間，裡面住了人的樣子。
開出來的地，已經栽了一些青菜秧子。沒有栽菜的，灑了些種子。
遠程集團的職工們這就發現，這塊地，開始活泛了。
因爲，上面有了菜地，有了一批房子。
有一戶，居然在那裡圈了一個類似於院子的地塊養着十幾只雞。
就這個事，每週的調度會上，後勤部的部長丁大虎反映了這個情況。
這不是他聽說，是他散步時發現的。
丁大虎反映的情況，被會議記錄在案。
月頭的辦公會上，這個事，被提出來討論。
遠峰卻說：“這個事，就不要討論了。這不關我們的事。”
不對吧。那塊地皮，已經劃歸遠程集團用於合資項目，怎麼能說不關我們的事？
遠峰解釋，“這是市府啓動的項目。地皮雖然劃歸，手續還在辦的過程中。地皮上的問題，市府會解決。用不着我們煩神。”
也是。
但還是有問題。
有人提出，鑑於之前的經驗，崗頭東西兩邊的村子，以後會鬧事的。
確實有先例。
遠程集團這邊的生產區和生活區，剛剛建成投產，就有村民上來鬧事。後來，過上幾年，就要鬧一回。
說是污水污了他們的村子，池塘水不能用，菜園子種菜不能吃。養的雞吃了遠程公司流淌下來的水，出現雞瘟。總之，不相關的事，都要找遠程公司扯皮。
每次村民鬧事，都是遠程公司賠些錢了事。
前車之鑑。
遠峰點頭了。
這確實是個問題。
“這樣吧。”遠峰的腦子就是好使。他有了應對，也是一個防患於未然的辦法。
“在那塊地開始施工時，跟鄉里的同志聯繫，給崗頭下的兩個村子招工名額。原則上，一家一個名額，前提是高中學歷。”
“遠董。有的人家，可能達不到這個條件。”
“那就放寬了，也招一個到公司來。做做衛生清潔什麼的，不需要學歷。當然，年齡上有個限制，四十歲以內。太大了，不行，那得養他老。”
“遠董。我們前期做了人員分流，再招人，是不是......”說這話的人，意思明白，就是把老同志分流了，卻又來招新人。老職工們不服氣。
遠峰有了高深莫測的一笑。
“先這麼做預案吧。”
遠峰有自己的考慮。在那個崗頭上佔地爲王好討價還價要補償的事，用不着遠程集團出現，市府自然會把這個問題給解決掉。
至於到建設時，招工的名額，不是遠程集團，是遠安股份。
那塊地，說白了，不是給遠程集團，是給遠安股份生產電動自行車的用地。
市府張鵬已經給那塊地的用途定性了。
到時，遠安股份三方生產線合併到這裡，需要大量的人員。對外招人手，同到兩邊村子裡招人手，性質上差不多。
之前，遠峰有考慮，遠程集團進行設備技術升級，引入數控加工線後，再對遠程集團做一次人員優化。
把多餘的人員分流到遠安股份。不管怎麼說，老員工比新員工有工作基礎。
即便有這些分流人員，遠安股份可能還會缺人手。
電動自行車已經量產，市場反映很好。
從兩邊村子招工，解決村民子女的就業難。這個年代，農村人想進城，想成爲國企的一名職工，可以說，做夢都在想。
當時的農村人都在說，城裡人就是好啊。吃喝穿，都是公家的。聚個農村女孩，過不了多久，也就是公家人。
此話怎講？
話有出處。
沾着丈夫是城裡人的光，戶口農村的妻子，可以改變戶口的屬性。
這樣的情況，在遠程集團，就有好幾戶。
其實，這是要花錢的。
即便是遠程集團的職工，娶了農村戶口的女孩爲妻。就爲一個城市戶口，城市戶口的丈夫，必須人託人，花上八千元，才能把已經在遠程集團工作的妻子變成城裡戶口。
這是辦得晚的。早一年辦的，要花到一萬五千元。
在崗頭下村子裡的人看來，成爲城市戶口，花的錢多與少，就不是個事。只要能成爲城裡人，借債也可以。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到時，這些被招工的村民子女，成了遠安股份的職工，家裡人，還要鬧事嗎？
到時，他們就得考慮，是保子女的鐵飯碗重要，還是鬧一個臨時的泥碗重要。
這個賬，精明的村民們，會算明白的。
這是一步後面才能下到的棋，沒有到那一步，遠峰也就沒有先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