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還會想到小軍出國留學的事，想到小軍可能就會離開他了。他想，他可以不讓小軍離開他，但是，他能這麼做嗎？他也越來越覺得，楊曉麗說的有道理，既然，他也打算讓小軍出國留學，爲什麼就不讓他早點去呢？
他也認爲，小軍應該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了。一個十五歲的孩子，能那麼冷靜地處理自己的戀師症，還能有什麼事更讓他困惑呢！
年三十晚，他主動和小軍碰杯。他說，老爸預祝你心想事成，預祝你學業更上一層樓！
李向東沒有明說，但那意思已經在裡面了。
年三十晚的團年飯是在黃家吃的。李向東和黃都喝了點酒，然後坐在一起喝茶，看中央電視臺播放的春節聯歡晚會，都感覺這節目播了二十多年，沒多少新意了，就邊看邊聊，一會兒聊節目的質量，一會兒聊晚會的創意，也像小孩子一樣，聊那些演員的八卦，說這個演員結婚了，那個演員離婚了。
開始，小軍還坐在一邊看呢，或許嫌他們吵，就回房間上網了。
黃見小軍離開，就問：“小軍的事你同意了？”
李向東問：“我同意什麼了？”
黃說：“你算了吧！剛纔你跟小軍碰杯說的那些話，我就聽出來了，你要放他出去了。”
李向東看着黃笑了笑，說：“我可是什麼事也瞞不了你。這腦子裡纔有點想法，你就都知道了。”
黃說：“這點事還看不出來，我跟你這麼多年就白跟我。”
李向東問：“你有什麼看法？”
黃說：“你真就捨得他離開？”
李向東說：“總得讓他出去闖一闖。”
黃說：“雖然，他是你的兒子，我對他也像對自己兒子一樣，想到他要走那麼遠，心裡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李向東說：“這些年……真不知該怎麼感謝你一家！”
黃說：“你這是什麼話。”
兩個便不由得感慨起來，說孩子們都這麼大了，一直認爲他們還像才學會走路呢，突然就離開身邊了。說看到孩子都長這麼大了，便知道自己開始老了。
黃就問：“你自己的事怎麼樣？”
李向東問：“我什麼事？”
黃說：“你不覺得，沒個女人，日子過得冷靜嗎？如果小軍再一走，那日子就更冷靜了。”
李向東說：“以前倒熱鬧，兩個女人圍在身邊，這個吵完又那個吵。”
黃說，你還想有那日子呀？那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他說，還是正正經經找個女人過日子吧。他說，你在臨市，就沒遇到上心的女人？李向東說，我可是去那裡做事的，不是去找女人的。黃說，也可以邊做事邊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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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東說：“我怎麼可以到那邊去找呢？這才當了幾天市長，臨市那五個億事件還沒消化，我能弄那種事？本來也不是什麼事，但人家要做文章，那可就是風流韻事了，我還不想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黃說：“在我們這就沒有合適的？”
他雙眼似乎一亮，說，楊市長怎麼樣？有沒有意思？我倒覺得你們挺合適的。
李向東說：“你的消息真夠閉塞的，她已經有人了。”
黃說：“不會吧？”
李向東說：“怎麼不會呢？她親口對我說的，說春節要一起外出旅遊，多多增進友誼。都對旅遊了，我還能有什麼戲？”
黃說：“真沒聽說！那男人是誰？”
李向東說：“我那知道！我也是聽她說的。”
黃還是不太相信，說：“不可能一點風聲也沒有呀？她是什麼人，誰都在關心，上級關心，同僚關心，甚至於老百姓都在關心，真有這事，還不傳得沸沸揚揚？”
李向東說：“正因爲這樣，人家才嚴格保守秘密。”
黃說：“你呀！怎麼放着這麼好的一個女人，就讓她白白流到別人田裡了。”
這話說到了李向東的痛處，他就不說話了。說看電視吧。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不提了。
大年初一，李向東、小軍和黃一家去喝早茶，雖然也遇到了一些熟人舊部下，說了一些新市好兆頭的話。但李向東還是感覺到大家對他有點陌生了。畢竟，他這市長是臨市的市長，和這些人沒多少關係。
大年初二開始互相拜年了，走動的人多起來，臨市竟也有人跑過來給李向東拜年，說李市長怎麼這麼快就放假回家了，說春節前，去過他辦公室，竟撲了空。他們把提來的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餐桌上，放在茶几上，放在沙發上。
他們說，都是些賤東西，不值幾個錢。
人來了一撥又一撥，前面的人還沒走，後面的人又到了，彼此見了面，嘴上說着好聽的話，臉上卻都顯得有些兒尷尬，就都火燒腳似地走了。
李向東也不好意思留他們。畢竟，家裡沒女人，沒個做飯的，留不住人。
人都走了，李向東便要黃過來收拾那些東西，說放在我這也沒什麼用，叫黃拿回去。黃看都是些水果土特產的，便說，你還是自己先整理整理吧？李向東說，這還整理什麼？你提回去就是了。黃說，現在誰還送這些東西，你還是詳細整理一下吧？李向東有些警覺了。
他問：“你什麼意思？”
黃笑着說：“我怕你把人家送給你的東西都裝裡我口袋了。”
李向東說：“你是說這些東西里有餡？”
黃說：“我沒說，是你說的。”
這麼說着，黃就回去了，意思是不想知道李向東太多的事。
李向東翻看那些東西，果然就發現另有乾坤，那些土特產裡，水果藍裡都擺放着一個個牛皮信封，信封是各單位自行印製的，都有單位名稱，一眼就能看清楚某某單位送了多少多少新年賀禮。
他想，這些傢伙可真夠細心的，想自己竟那麼糊塗，差點都清理到黃那去了。
於是，李向東便一個個地打電話，一個個地表示感謝。他當然不提那牛皮信封的事，只是說很感謝他們這麼大老遠的過來給他拜年，這麼大老遠的還帶這些東西來給他。這些話雖然剛纔就說過了，現在再說，那意思就不一樣了。
李向東想也沒想到，大年初三，張志東竟來了。他的真實目的並不是來見李向東，而是來接小倩的。他說，要和小倩去臨市的溫泉山莊泡幾天。他要李向東和山莊溫泉那邊聯繫，給他們弄個套間。
李向東忙打電話給司徒，要他辦這個事。他特別吩咐，這事打個電話去辦就行了，春節大家都有自己要忙的事。他說，他的朋友也不想搞得太羅嗦，訂個套間住下來就行了。司徒似乎辦慣了這種事，李向東沒考慮到的事都想到了。他覆電話回來說，市接待辦那邊已經訂好房間了，只要你的客人去服務總檯說一聲，服務員就會帶他們進房間。他說，吃的問題也和餐廳那邊說好了，只要說是市接待辦的，那邊就記着帳，到時候，市接待一起去結算。
辦完這事，李向東留張志東吃了一頓便飯。席間，趁小倩上洗手間時，李向東便把一個裝了兩萬元的信封塞給了張志東。他說，過年了，也沒什麼送你。張志東收了信封，客氣話也沒說。
送走了張志東和小倩，李向東忙打電話給陳小雨，叫他想辦法去地級市委書記家拜年，他叫陳小雨把三萬元的信封塞進水果藍裡。陳小雨說，這安全嗎？李向東說，也只能這樣了，難道你敢當面送給書記？他說，你可以暗示一下，不管是他家裡的什麼人，只要接了那果藍就行了。
他想，書記家裡人不會不把這事告訴書記吧？
這天晚上，李向東接到了地級市委書記的電話。
書記說：“向東嘛？在哪呢？在家還是在臨市？”
李向東說：“在家呢！”
書記說：“你這個年過得可真夠舒服的，把整個臨市都丟下不管了，連地級市也不來了，找個代表代表一下，來給我拜年就算了？你可真想得出來！
李向東知道陳小雨把事情辦妥了，心“咚”一聲落了地。他想，幸虧還算及時給補上了，要是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了年，新一年的工作，或許領導就有許多不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