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空湛藍而高遠,一眼望不到頭,潔淨的雲朵在晴空中漂浮游蕩,如一隻只漲滿的白帆。
瑟瑟的秋風從遙遠的天際而來,拂過稀疏的樹梢,又吹向嶺頭的尖細且長的秋草,捲起一陣陣枯黃乾燥的浪涌。
秋草深處跌躺着的馮淑嘉,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呆愣半晌,直至將胳膊掐出了大片的青紫,這才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壓抑了十數年的眼淚噴涌而出。
是了,她不是在做夢,她是真的確確實實地回到了隆慶三年的秋天,那座改變了她一生命運的山嶺。
腦海裡走馬燈似的翻滾過前世的記憶,初相識的羞澀,被寵愛的歡欣,被背叛的錐痛……
還有父母幼弟那濺了一地的鮮血,火紅鮮豔,瞬間又化作了那滔天的大火,焚燒了整座房屋,將自己連同仇人一起焚燒得乾乾淨淨。
馮淑嘉的記憶定格在那火舌奔襲向自己面門的那一剎那,耳邊似乎還傳來丈夫和堂姐氣急敗壞又驚慌恐懼的咒罵和嘶喊,聽在她這個早就已經隨同父母幼弟“死去”多年的人的耳朵,竟然覺得十分暢快。
半個時辰之後,馮淑嘉終於從滔天的怨憤和無盡的愧疚中回過神來,呸地一聲吐掉跌倒時落入口中的草屑,騰地從地上一躍而起,拍拍屁股,就要大步地朝山下走去。
然而還未站穩,腳踝處傳來的鑽心的疼痛就讓她重新跌落在草叢裡,被濃深的秋草遮掩了大半的身形。
她這纔想起,當初正是堂姐馮淑穎誘騙她甩開丫鬟,來這荔山深處尋隱居於此的荔山居士,懇求墨寶爲母親賀壽,然後不知怎地她就摔了一跤,扭到了腳踝,這纔開始了被愚弄、欺凌的一生。
看來,是老天也不讓她避開李景那隻中山狼了。
不過,這一次,她不會再被李景裝出來的溫良純善所欺騙了!
坐起身來,馮淑嘉蜷起膝蓋,以左手固定腳踝上部,右手環握左腳,一咬牙,用力一牽,一扭,一送,只聽得“啪啪”一聲骨節滑動歸位的聲音,那突起的腳踝已然復位。
做完這些,馮淑嘉額上已是冷汗涔涔。
伸手胡亂地抹去額上的冷汗,馮淑嘉心中自嘲,果然是小姐的身子,這點疼痛都差點受不住了。想前世闔家覆滅,她在李景和馮淑穎的手下艱難求生時,過得連最低等的僕婦都不如,那一身的“鋼筋鐵骨”,最後竟然能將李景和馮淑穎一起攔下來陪葬。
想到前世,馮淑嘉眼眶一熱,眼淚差點又涌了出來。
仰頭深吸幾口氣,逼回眼淚,馮淑嘉告訴自己,老天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不是讓她來哭泣的。
靜坐片刻,待腳踝處疼痛稍減,馮淑嘉咬牙匍匐,艱難地挪到不遠處長着的幾株透骨草大石頭旁。
長舒一口氣,來不及抹去額角疼出的冷汗,馮淑嘉忙將幾株枝葉已經泛黃的透骨草用力扯出來,順手撿了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就着旁邊大石天然的凹槽搗碎了,敷在腳踝處,又從襯裙上扯了布條綁住。
收拾好傷處,又撿了一根粗壯的樹枝權作柺杖。
她可不想再像前世那樣,暴躁得加重腳傷,不得已由李景那個人渣把自己抱到竹轎上!
她怕自己會一個忍不住,動手掐死李景!
現在的她,不過是嬌弱的十歲女童,可不是少年李景的對手。
做完這些,馮淑嘉終於能靜靜地坐着喘口氣了,可是她的心卻怎麼都靜不下來。
她想趕緊再見到自己的父母和幼弟,渴望得心都要焦了!
想着半個時辰之前,她還在父母幼弟的墳前焚紙相告,武威侯府終於沉冤昭雪,父親馮異更因爲早年對攝政王蕭稷的救助之恩,被追封國公,氣急敗壞的李景和馮淑穎就尋上門來了。
汾陽王李奉賢因爲勾結外敵禍國殃民、陷害忠良而被處斬,依附於他的中山伯府也被剝奪了爵位,貶爲庶民,三代以內的子孫絕不錄用。
眼見着就要承爵的中山伯世子李景,她曾經趾高氣昂的丈夫,此時卻惶惶如喪家之犬,夥同她那親愛的堂姐馮淑穎,對她大加詈罵,說中山伯府的氣運都被她這個下堂婦奪去,用來貼補自己的孃家了。
馮淑嘉不想和這對狗男女白費脣舌,卻不願意自己的父母幼弟橫死後還要受他們的受辱!
武安侯的赫赫威名,是她父親揮動兩把板斧,生死拼搏得來的,跟藏污納垢的中山伯府又有什麼關係?!
要不是李景和馮淑嘉勾結汾陽王李奉賢,誣陷父親爲晉王餘孽,滿門處斬,她何至於現在對着一座簡陋的孤墳,錐心泣血!
胸膛裡擠壓了十數年的怨憤,就如一座巨大的火山噴薄而出,那灼熱的岩漿噴射向敵人,也將自己灼燒得遍體鱗傷。
吵罵之間,也不知道是誰先動了手,三人一路由墳前廝打到了墳墓旁的廬冢裡。
馮淑嘉早就在李景和馮淑穎的摧折下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相反,這些年來養尊處優的李景和馮淑穎卻已經是氣喘吁吁。
瞅準時機,馮淑嘉毫不遲疑,重拳擊在李景的下顎處,直接把他的下巴給打脫臼了。
馮淑穎一見情郎吃了虧,尖叫着撲了上來,口中惡毒地詈罵:“你就是給他們平冤昭雪了又能如何?他們早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你這個克父克母剋死全家的掃把星!”
馮淑嘉一愣,內心涌出濃重的悲涼,是啊,沉冤昭雪又如何,記憶中那刺目的鮮血難道能洗刷乾淨嗎?
父母還會親切地喊着“嘉兒”將她抱在懷裡疼寵嗎?
幼弟還能把她擋在身後,稚嫩的聲音對峙李景:“不許你欺負我姐姐!”
……
一愣神的工夫,馮淑嘉被馮淑穎一腳重重地地踹在肚子上,疼得她身體痙攣,再也支撐不住。
倒地之前,馮淑嘉目光穿越窗櫺,看到了窗外那座父母幼弟的孤墳,大仇得報的輕鬆解脫之後,只剩下濃濃的悔恨,生無可戀。
父親冤案已平,這人世間再也沒有她存活的理由,既然如此,那就早早地下地去尋父母和幼弟吧……
馮淑嘉咬牙爬到竈間,燃起火把,對着一臉驚恐的李景和馮淑穎,冷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扔到了竈旁高堆的柴火堆上。
既然父母幼弟不可能死而復生,那就讓這對劊子手狗男女一起陪葬吧!
瞬間疼起的火苗,讓李景和馮淑穎原形畢露,哪裡還顧得上方纔還情意綿綿的對方,爭相奪路而逃。
可是馮淑嘉立在門口,巍然不動,眼神如冰錐一般寒冷,刺痛人心。
竹木茅草搭建的廬冢很快便噼裡啪啦地燃燒起來,如同一隻碩大的火球,淹沒了廝打的身形,驚恐的尖叫詈罵,也結束了她這被命運愚弄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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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3)
當他藉由摘果子的往事,向暖暖說出那些誓言一般的“閒話”時,天知道他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勇氣。
可是,暖暖卻被他的深情給嚇跑了。
兩天的避而不見,急切回京後的杳無音訊,每一樣,都讓約翰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在油鍋上煎灼,艱難於唿吸視聽。
他不斷地請求催促約瑟芬夫人去探一探暖暖的意思,探一探寧安伯府對於這樁親事的意思。
先前暖暖不知道他的心意,他還可以騙自己再耐心地等一等;可是現在暖暖已經明瞭她的情感,他感覺整個人就像是悶着的火突然間燃燒了起來,怎麼都控制不住,急切地想要知道暖暖的決定。
約瑟芬夫人卻只是勸他耐心地等一等,再等一等。
彭瑾突然提出回京,又一路匆促而別,顯然是暖暖意外得知約翰的心意,她急着想要保護暖暖,讓兩人暫且分開冷靜冷靜,約瑟芬夫人又怎麼好在這個時候前去催問呢。
眼見着約翰每日裡都生活得痛苦煎熬,人也迅速地消瘦了一大圈,過了幾日,約瑟芬夫人不得不硬着頭皮登門造訪。
然而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彭瑾答應了這門親事,並且除了要善待暖暖的要求,其他什麼苛刻的條件一概沒有提。
約瑟芬夫人高興得連連答應,她原本以爲礙於他們洋人的身份和兩家懸殊的地位,寧安伯府會有許多苛刻的要求呢!來不及和彭瑾細說,約瑟芬夫人就趕緊跑回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翹首苦盼的約翰。
看着兒子得了消息之後高興得手舞足蹈的模樣,約瑟芬夫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等約瑟芬先生求來了賜婚的聖旨,婚事大定,大家更是高興極了。
只是,對於如數奉上泉州航線一事,約瑟芬夫人多少有些心疼,那些都是丈夫辛苦拼搏得來的,是他生平的志向所在,就這樣爲了一張聖旨就全部呈上,未免有些可惜。
“你知道什麼。”約瑟芬先生仔細教妻,“大齊的皇帝是個聖明的君主,可也是重權的君主,他幾次三番地整頓海防軍務,又怎麼會放心將泉州海上的領地和珍寶一直都放在我們手上。與其等他找藉口來收回,倒不如咱們自己主動奉上,既能消除他的疑慮,也能給孩子們的婚禮增加幾分體面。”
約瑟芬夫人恍然大悟。
“等暖暖過了門,你可不許因爲這件事而對她有什麼不滿。”約瑟芬先生怕妻子想不明白,特地交付一句,“本來就是咱們一家人高攀,約翰又極其看重暖暖,你可不能因爲這些雜事影響兩個孩子的恩愛美滿!”
約瑟芬夫人嬌嗔道:“是你的兒子和媳婦,就不是我的了?真是的!說的就像是我不心疼他們兩個似的!”
約瑟芬先生哈哈大笑,少年夫妻老來伴,這些年來沒有妻子的默默支持,他或許也做不到這一步。正是因爲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才生怕做長輩的自以爲是爲了孩子們,處處插手,結果卻影響了孩子們的生活。
事實正像是約瑟芬先生預料的那樣,除了當年賜下的聖旨,三年之後,等到暖暖滿十八歲出嫁時,皇宮裡賞賜了許多的綾羅綢緞、金銀珠寶等物,有給寧安伯府添妝的,也有給約瑟芬一家道賀的,風光排場極了。
整個京城都被太熙帝的慷慨恩寵驚呆了,再也沒有人敢當衆議論這樁親事的“不合常理”,只剩下了慢慢的羨慕。
可只有兩家當事人明白,太熙帝用一張賜婚的聖旨換來的不僅有數倍於這些賞賜的寶物,更有泉州海域源源不斷的生財之路。
不過,錢財都是身外物,人活一世,如果爲錢所奴役,死守着眼前的既得利益,而捨不得拿它們換取更想要的生活,還有什麼意思呢!
所以對於這件事,兩家人都看得很開。
合八字,擇吉日。
六月初十,宜嫁娶。
這一天,天還未曾大亮,滿京城的人都已經早早地起來,想要來看一看大齊建國以來,不,應該說是自古以來的第一樁由皇帝降旨賜婚的洋人和伯府貴女的婚禮到底是何模樣,到處都是一片熱鬧喜慶。
當初兩家人擔心的那些議論和嘲諷都沒有出現,只有滿滿的羨慕憧憬,無盡的熱鬧歡慶。
暖暖這時才緊張起來,她抓着彭瑾的手,絮絮叨叨地說着話,可結果說的都是什麼,她自己都不清楚。
彭瑾見暖暖緊張得厲害,便吩咐一會兒再上妝,將暖暖攬在懷裡,強忍着心酸不捨,柔聲地一遍又一遍地和她說着讓她緊張忐忑的婚禮細節。
看着暖暖不時地點頭,又不時地搖頭的忐忑模樣,彭瑾輕輕地撫摸暖暖柔順黑亮的頭髮,揚起嘴角,安撫道:“記不住也沒有關係,到時候喜娘怎麼說,你怎麼做就行了。也不用擔心出差錯,我的暖暖,怎麼坐都是個有福氣的!”
語氣裡滿是吾家有女已長成的驕傲。
暖暖點點頭,突然將想到往後嫁到別人家裡,再也不能像現在一樣窩在彭瑾的懷裡撒嬌了,心裡一酸,眼睛便蒙上了一層水霧,聲音也染上一層潮意:“孃親~~”
彭瑾不忍再看,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掉下眼淚來,將暖暖攬在懷裡,悄悄地眨去了眼中的淚水,這才別開臉,吩咐給暖暖上妝,免得誤了吉時。
暖暖成親,嫁的又給一個喜歡她、愛護她的人,還有愛護她的公婆姊妹,她作爲母親應該高興纔對!
彭瑾深吸一口氣,止住滿腹的酸楚不捨,將屋子裡的一切都交給全福太太,起身出去忙碌了。
屋子裡丫鬟婆子喜娘來回穿梭,很快陷入了一片忙碌。
等到約翰來迎親時,一切纔算是收拾妥當。
暖暖聽着外頭一次次的催妝,站起身來,對着劉識和彭瑾深深下拜。
此一別,女兒就是別家婦。
劉識和彭瑾緊抿下脣,微微別開臉去,眼圈都是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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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4)
喧天的鑼鼓和爆竹聲震徹京城上空,紅紅喜慶的紙屑幾乎鋪滿了整條王府街巷。
劉識和彭瑾向爲人低調,但是前有甚至賜婚,後有皇家添妝,他們就是想低調都不成,婚禮辦得越隆重喜慶,就越能表現出皇恩浩蕩,以及他們的感激。
身大紅喜服、頭戴禮帽的約翰,緊張地那個在喜娘的攙扶下越走越近的女子,手心裡冒出了層細細的汗。
雖然親事定下了三個年頭了,但是他每每想起來還都激動得像是剛剛得到允婚般,更別提眼前的放在心裡默默喜歡了許多年的姑娘,正聲鳳冠霞帔地款款而來,從今後只爲他人綻放自己的嬌媚了。
眼見着那朵紅雲越來越近,約翰定了定神,深吸口氣,快步迎了上去。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從今後,他和暖暖就要攜手世,共享這世間的繁華美景,共擔這世間的風雨險途。
紅袖添香,逗弄孩子……
呃,他似乎想錯了。
成親纔剛三月,約翰看着前面那個縱馬疾馳,路向東南方向奔去的女子,又回頭看看已經逐漸消失在他們身後的京城巍峨的城樓,時還有些回不味兒來,他們明明是打算去郊外騎馬閒遊的,怎麼這會兒卻路直奔天津港而去。
“喂,快點,再慢你可就要趕不上我了!”暖暖說話的同時,並沒有放慢度,臉上放肆的笑容讓深秋的陽光都燦爛了幾分,照亮了整個郊野。
約翰只覺得自己被暖暖的笑容晃了下,然後什麼計劃啊籌謀啊,全部都丟到腦後去了,等他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縱馬跟上了暖暖,面囑咐她慢些,小心些,面寵溺地抱怨道:“你啊,怎麼說風就是雨的。離京出海不是件小事,你難道都不要和母親,和岳父岳母他們說聲嗎?”
“我怎麼沒有說了。”暖暖面縱馬疾奔,面辯解:“翠翹她們不是回去告訴母親他們了嗎?”
這也叫告訴長輩了?
分明是兩人剛纔憶起泉州,暖暖臨時起意,要追上前不久啓程前往天津港,準備揚帆南下的父親,要再回泉州看看呢!
他們走之前,只是告訴母親他們要到京郊溜溜馬、賞賞景而已,還約定了晚上邀請岳父岳母家五口,兩家人起去醉仙樓喝梨花白的純釀的。
暖暖見約翰被她的辯解所驚到,臉的無奈,收緊了繮繩,止住馬兒的奔駛,嘟脣嬌嗔道:“約翰哥哥要是不同意,那咱們這就回京就是了!”
約翰無奈,喝止馬兒,拉過暖暖的嬌軟的小手,嘆息道:“我要是不同意,能將長貴也打回去給母親回話,還說切都是我的主意?你啊……”
要我怎麼樣疼愛才好呢……
約翰在心中默嘆句。
暖暖立刻露出個狡黠的笑來,收起先前的委屈,得意洋洋地挑眉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約翰看,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願意輩子被暖暖“算計”,算計他陪着她仗劍天涯,做對逍遙的俠侶,賞遍這世間的美景!
“對,是我自己說的!”約翰笑嘆聲,伸手摸摸暖暖爲了方便而束於頭頂的髻,催促道:“走吧,娘子,再晚了,可就趕不上商隊了!”
至於此行的銀錢花費、人身安全什麼的,約翰摸摸兜裡鼓囊囊的銀票,看着暖暖腰間挎着的青冥劍,完全不覺得自己需要擔心。
唯要擔心的,就是路疾馳,別累到了自己的小媳婦。
暖暖仰面,出陣歡快地笑來,揚鞭子,馬當先,呼喊道:“約翰哥哥,加油哦,你可別被我給比下去了!”
“呵,你可別小看我!”約翰爆出陣爽朗的笑來,揚馬鞭,駿馬如離弦的箭般疾馳而出,直奔前面奔馳的暖暖而去。
“啊!”暖暖回頭見約翰氣勢迅猛,出聲驚呼,伏低身子,驅使馬兒更加快地往前疾奔起來,“哼!你也別小瞧了我!”
暖暖挑釁地回了約翰句。
兩人哈哈大笑,你追我趕,路疾奔,衝東南天津港疾馳而去。
約瑟芬夫人得到長貴和翠翹的回報時,愣了下,才猛的回過神來,驚呼:“這兩個孩子!真是的,我剛派人去寧安伯府下了帖子,今晚去醉仙樓和梨花白的!”
翠翹笑盈盈地上前,恭敬體貼地開解道:“夫人不用擔心。奴婢會兒就去寧安伯府向伯爺和夫人解釋清楚。伯爺和夫人心盼着爺和奶奶夫妻和美,若是知道他們小夫妻兩個感情如膠似漆的,起去泉州回憶幼時相伴之事了,只會高興。”
約瑟芬夫人聽翠翹這麼說,自己也笑了,低聲嘆道:“這兩個孩子啊,真是的,早些說,和他們父親起出多方便省事,這會兒只怕路上趕路有得辛苦呢!”
翠翹便笑盈盈地回道:“有夫人這份慈愛,想來爺和奶奶這路上的風塵勞碌都能減卻許多呢!”
約瑟芬夫人被翠翹逗得直樂,擺手笑道:“你啊,真是生了張巧嘴!算了,你也不用去寧安伯府和親家說了,他們兩個走了,難不成咱們就不能自己上酒樓吃好酒了?就算是我宴請親家了!”
反正她也有好幾天未曾見到彭瑾了,這心裡還真有些想得慌。
在京城多年,也結交了不少新的朋友,但是最親近的,還是曾經在泉州相伴三年的彭瑾。
想到這裡,約瑟芬夫人又忍不住笑罵句:“這兩個孩子倒是會享受!等回頭有時間了,我和親家母也要回趟泉州,緬懷我們相交的過去!”
翠翹便湊趣道:“到時候夫人千萬要帶上奴婢!總聽說泉州如何與京城不同,奴婢還沒有見過呢!夫人到時候可千萬要帶奴婢去開開眼!”
屋子裡其他去過沒有去過的丫鬟婆子便都笑着湊趣起來,有說要緬懷過去的,有說要開眼的,時好不熱鬧。
翠翹瞅了空子,悄悄退開了,然後支使陪嫁過來的小丫鬟跑去寧安伯府遞個信,把暖暖和約翰兩人臨時起意去了泉州,以及約瑟芬夫人要繼續請吃酒的話都傳了過去,讓彭瑾心裡有個底兒。
回聽着屋子熱熱鬧鬧的說話聲,還有約瑟芬夫人不時爽朗的笑聲,翠翹嘴角揚起,伯爺和夫人得知鄉君出嫁之後,上得公婆愛護,下有小姑和順,更有夫婿體貼愛重、恣意嬌寵,日子過得這樣愜意美滿,切都像他們希望的模樣,肯定會很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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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兒女(1)
嘶鳴的戰馬,揚起的塵煙,到處是片緊張壓抑,入目所見,皆是片山石土色裸露的荒涼。
劉渤對着眼前粗糲的食物嚥了口唾沫,這裡和京城的太平繁華真是天壤之別,眼前的食物更不能和在家中的珍饈美味相提並論。
他怎麼會想不通,纏着父母要來這邊地軍營揮灑青春熱血,立志建不世之大功的?
哦,對了,是父親藉由公幹,帶他去西山大營參觀了番,他被那整齊雄壯的兵馬所震撼,又不服氣那些光着膀子的精壯的漢子,非要和別人比賽縱馬挽弓射箭。
結果,當然是他輸了。
個稚嫩的少年,和個久經沙場的老兵怎麼能比。
或許他的騎術射術都不比老兵差,甚至還有些微過之,但是他的對陣經驗實在是太缺乏,和那些好友的比賽嬉戲,怎麼能和眼前與老兵的對陣相提並論,所以他很輕易地就被老兵實實虛虛的耍了幾個花槍,敗下陣來。
但是少年血氣方剛,又豈是那麼容易服輸的!
所以他時激動,就立志到疆場歷練,等回來之後再與老兵論輸贏。
所以,他不顧母親的擔憂勸慰,意孤行,來到了這荒涼的邊塞,對陣北狄。
“嘿,新來的,你就這樣對着饅頭呆嗎?”軍營裡的老伙伕推了推他,指着外頭已經吃完去校場集合的將士們,訓斥他,“快點吃完去演練!”
說罷,老伙伕面轉身去忙碌,面小聲嘀咕:“現在新兵,真是越來越不像樣!沒仗可打,就個個的來邊地享清福了!連我那小孫女,兒都不如!”
劉渤自小耳力過人,將老伙伕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臉上頓時**辣的,他可不是來享清福的,更不會輸給個小姑娘,否則他當初就接受聖上的好意,直接進入將帥幕帳做親衛了,而不是更名換姓,從個小小的馬前卒做起!
用力嚥下手中粗糲的饅頭,隨手舀起瓢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劉渤路小跑奔去了校場。
“誒,你這小子,怎麼湯也不喝就跑了?!剛吃完飯就快奔跑,小心回頭肚子纏得疼!”老伙伕聽見響動轉過身來,看見地上未喝的湯粥,衝已經奔出去的劉渤直跺腳。
“新兵啊……”老伙伕嘆息句,哼哼兩聲,“‘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樣作踐自己的身子,以後有得你受的!”
果然,到校場演練不過兩三刻鐘的樣子,劉渤就覺得腸胃裡翻滾絞痛,額上冷汗都滴下來。
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認輸,不能讓任何人小看了自己,定要贏過老兵……
意識突然變得模糊,瞬間又徹底斷絕,跌入片濃深的黑暗。
等到劉渤再次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照顧他的是那個嘮叨他的老伙伕,見他醒來就積蓄絮絮叨叨地教訓他:“早就告訴過你好好吃飯,不要狼吞虎嚥,吃完就奔跑啥的,你不聽,好了吧,現在腸胃絞到塊去了……”
“不是腸胃絞到塊去了,是腸胃痙攣。”個清脆的聲音響起,耐心地糾正老伙伕。
“隨便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誰叫你是軍醫呢!”老伙伕沒脾氣地說道。
劉渤轉頭看過去時,就見個頭用方巾包起的女孩子,約莫十三四的模樣。
沒錯,雖然女孩子是男扮女裝,眉目也顯得英氣,但是他眼就識破了她的僞裝!
誰讓他家裡有個英氣不輸男孩子的姐姐呢……
說起這個姐姐,現在已經出嫁了,受苦的終於變成姐夫約翰了,他總算是解脫了,不用總聽她嘮叨,也不用總被她拿着青冥劍教訓!
哼哼,不就是炫耀她有把破劍嘛,他早晚會讓她明白,他的拳頭比什麼上古名劍還要厲害!
這樣想着,劉渤對於眼前男扮女裝的女孩子既生出絲親近,又本能地往後縮了縮,保持警惕。
女孩子卻沒有注意到這些,囑咐了劉渤幾句注意事項,就背起藥箱準備離開了,臨別前交代老伙伕:“爺爺,大將軍吩咐了,讓你仔細地照顧他,你可別讓他再不遵醫囑胡來了!”
老伙伕好脾氣地應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忙了天了,快去休息吧!”
說完,對着女孩子離開的背影小聲嘀咕道:“真是的,個好好的女孩子,什麼不好做,偏偏要來做軍醫……整日裡混跡在男人堆裡,將來婆家都不好找……也不知道大將軍是怎麼想的,竟然就同意了?!
還有這個小子,不過是肚子疼罷了,竟然值得大將軍親自囑咐!
唉……這世道……老頭子我是越來越看不清了……”
老伙伕隔得遠,自以爲聲音很小,卻不知道劉渤自小耳力過人,將他的嘮叨抱怨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動,忙問老伙伕:“那姑,那軍醫,是老人家的孫,孫子?”
老伙伕耳力背,倒沒有注意到劉渤話裡稱呼暗換,點點頭,嘆息句,和劉渤絮叨開了:“是啊。她是個苦命的孩子,爹孃去得早,她小小年紀的因爲傷心,在靈堂上哭死了過去,好不容易纔救活。
救活之後啊,這孩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也不哭了,也不鬧了,直挺挺地睡了兩天,起來後就突然跟我老頭子說要學醫。說是如果她會醫術的話,興趣她爹孃就不會死了。
她哪裡知道,人這個輩子活多久都是有命數的……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啊……
她爹孃投身到窮苦人家,得的確實要靠人蔘吊着的富貴病,就算是她會醫術,我們也買不起那麼貴的藥材啊……
可是,老頭子我就這個寶貝孫兒,當然捨不得她再傷心下去,於是就咬牙拿出全部的積蓄,給她買了本薄薄的醫書,叫什麼什麼《傷寒論》的。
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嘿,誰知這丫,小子,學醫竟然很有天分,也很有運氣,不過學了個月,就因緣巧合救了大將軍的個親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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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兒女(2)
“然後又不知道她怎麼說服了大將軍,就留在軍營裡做了個軍醫,還替老頭子我求了這伙伕的差事!
嘖嘖,要說我這個孫兒,真是點都不輸給男,那些士兵!
她爹孃要是泉下有知,這回也該瞑目啦……”
老伙伕說起往事,神情又悲又喜又無奈。
劉渤聽着,想着他往日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過得那些逍遙混賬的日子,便覺得慚愧起來。
個父母雙亡的小姑娘都可以這麼堅強樂觀地生活,他個男子漢沒道理就這麼被頓飯給打趴下!
劉渤想着,立刻從牀上坐起來。
“嘿,你幹什麼?!”老伙伕慌忙按住劉渤的肩膀,要將他按倒繼續休息,“新兵蛋子就愛逞強!我見的多了!我可告訴你,虧待了身體,你遲早會後悔的!”
劉渤從肩上拉下老伙伕的雙手,感激笑道:“您放心!我可不是魯莽逞強!我先前學習過些內家功夫,這時正好調息休養。”
老伙伕咿了聲,頗有些興致地看着劉渤,還個勁兒地催促道:“你調息你調息!我瞧瞧!”
劉渤無奈,這個老伙伕真是少見的淳樸,簡直就是話嘮的老頑童。
靜下心來,劉渤抱元守,按照劉識教給他的調息的方法吐納,運行體內真氣,感覺到腸胃的不適漸漸消減,渾身漸漸變得暖洋洋的,格外地舒適。
老伙伕在旁看着連連稱奇,要不是劉渤提前再囑咐他不要輕易打擾自己運功調息,只怕他都要忍不住上前掐劉渤把,看看他是不是跟那些入定的老僧樣了。
等到第二日老伙伕的孫女來複診時,劉渤早就又生龍活虎的了,正在營帳裡打拳。
年輕的軍醫姑娘隨口讚了句:“恢復得不錯嘛!果然是年輕,身體底子好!”
說得好似她是那七老十的老太婆似的,老氣橫秋的!
不過,本來就是狼吞虎嚥後又劇烈運動導致的腸胃痙攣,算不上大病,休息好了,氣兒理順了,也沒啥毛病了。
年輕的軍醫姑娘這麼說,不過是看在大將軍對此人特殊關照的份兒上,句客氣話罷了。說實在,在戰場這樣的腸胃痙攣簡直就不能算是傷症。
可見又是個關係戶。
年輕的軍醫姑娘心底感嘆,但也不至於嘲弄,有時候人際關係也是種本事資源嘛,關鍵是看如何運用。
譬如,她進軍營做軍醫,還順便給爺爺撈了個伙伕的差事,不就是仗着那點點施救的恩情,見到了大將軍,這纔有機會展示所學,說服大將軍收留她們爺倆的嘛。
老伙伕卻獻寶似的對孫女激動道:“他和般的年輕人可不樣!”
年輕的軍醫姑娘好奇,挑眉問道:“哦?有何不樣?”
難得她爺爺竟然會對個新兵另眼相看。
老伙伕聞言便宛如得了夫子鼓勵的學生般,激動地直抖眉毛,指着劉渤,興奮地說道:“他會調息,吐納!就是你說的那些,那些什麼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我跟你說啊,他呀……”
老伙伕還沒有說完,就見孫女已經激動地奔了過去,像是打量珍寶似的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劉渤,眼中放光,疊聲地問道:“爺爺說的是真的?你真的會運功調息,吐納休養?”
劉渤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穩重的軍醫姑娘爲什麼會這麼激動,但看在祖孫兩個這兩天對他的用心照顧的份兒上,還是點點頭:“小時候跟家父和師傅們學過些。”
這並不算什麼了不得事情,他現在也不過初初入門,或許能夠仗着年輕力壯的勉強時壓父親或是安伯伯他們頭,但是時間久了,總會因爲後勁兒不足而漸現頹勢,最終落敗的。
“啊!那你會不會輕功?能不能飛檐走壁?會不會摘葉飛花?能不能用內功隔空劈斷大樹?會不會……”
年輕的軍醫姑娘激動地看着眼前的這個新兵蛋子,目光就如x光似的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掃描,勢要將對方從上到下、裡裡面面都掃描清楚。
在年輕的軍醫姑娘餓狼般的目光之下,劉渤覺得自己彷彿是被人扒光了衣服,看了個精光,頓生窘迫戒懼,下意識地抱緊胸口,後退步,打斷對方的喋喋不休:“你想要幹什麼?”
“我當然是要……”年輕的軍醫姑娘剛說完,驀地現對方副因被她輕薄而羞憤欲死的模樣,頓時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笑彎了腰,口中還急忙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哈哈……我只是想研究……哈哈……想知道你們和常人有什麼不同……哈哈……”
這樣的道歉,實在是沒什麼誠意。
劉渤皺了皺眉頭,但是見年輕的軍醫姑娘實在沒什麼惡意,便放下戒備。
轉念又想,自己是個男人,難道還怕個姑娘看嘛!劉渤不免又覺得有些羞窘,束手束腳地立在那裡,很難爲情地看着年輕的軍醫姑娘幾乎要笑得在地上打滾兒。
老伙伕很是難爲情地撓撓頭,湊近劉渤小聲解釋道:“你別介意。我這個孫兒千好萬好,就是有時有點,有點,有點不合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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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伙伕想了半天,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自己還點頭強調下:“對,就是偶爾有點和常人不樣!你可千萬不要介意,她沒有什麼惡意的!”
劉渤點頭安撫老伙伕:“我知道的,您不用擔心。”
作爲個功夫出衆、內外兼修的武者,對方是否對自己含有敵意,這點直覺判斷他還是有的,所以他才直無奈地等在旁,由着年輕的軍醫姑娘笑個夠。
“對不起!對不起!我失態了!”年輕的軍醫姑娘好不容易止住大笑,面強忍着笑意,面道歉解釋,“我並沒有輕薄你的意思,你放心!”
誒?
這似乎不是個姑娘家該說的話吧?
而且還是個常年混跡在滿是大男人的軍營的姑娘!
劉渤覺得,自己再次被年輕的軍醫姑娘本正經地調戲了……
不過,調戲這種事,當然是要由男人來做纔對!
劉渤瞬間燃起熊熊的鬥志,學着父親平日裡對母親的樣子,對年輕的軍醫姑娘的曾不出窮的怪問題侃侃而談,從容作答!
年輕的軍醫姑娘難得逮到個傳聞中的武林高手,激動地忙着探索,哪裡還顧得上年輕的新兵臉上的刻意堆出來的讓人驚恐的諂笑。
旁的老伙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瞬間覺得自己就是個多餘的。
算了,有功夫在這裡瞎琢磨,他還不如去做竈房做飯!
老伙伕晃晃腦袋,腳步輕輕地出了營帳。
營地裡,軍帳整齊,戰馬雄壯,已經初顯大國盛世睥睨天下的氣象。
頭頂,陽光正好,熱烈坦率,直照大地,如邊塞英雄兒女的爽朗大氣,威儀不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