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識被劉湛問得一愣,不由地認真地審視起自己一向穩重的長子來。
劉湛在劉識的心裡,一向是安靜穩重、恭謹有禮的,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那個一向笑得溫良無害的長子,竟然還有這份見識!
劉湛恭敬從容地站在那裡,任由劉識將他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一遍,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他的臉上,出聲詢問他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劉湛這才拱手揖讓答道:“有道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更何況當今聖上因爲倭寇進犯一時,一直有心整頓海防事務,還因此兒任命父親爲欽差大臣,巡防大齊海濱戍所,以圖整頓海防軍務。
這些年來,聖上也從未放棄過對海防的整頓,和對陸上邊境的重視所差無幾,甚至時有過之。
約瑟芬非我族類,手上卻掌控着一支絲毫不遜色於國朝海軍的龐大商隊,更握有不少遠洋的航線,甚至是幾乎完全掌控了泉州近海及遠海的所有航線,聖上又怎麼會放心呢!”
劉識聽完,滿是讚賞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劉湛,拊掌驕傲道:“好好好!看來,這寧安伯世子之位,父親得早點爲你請封了!”
劉識突然這樣說,讓原本從容指點政事的劉湛頓時不好意思起來,他臉色微紅,低聲推辭道:“父親,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只是因爲事關長姐的婚事,所以才和父親談話分析時局的,又不是爲了寧安伯世子之位才故意賣弄的。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劉識哈哈大笑,起身拍了拍少年人已然寬厚的肩頭,爽朗道,“嫡長子承爵,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更何況,你現在已經有了這個能力!把寧安伯府交到你的手上,我很放心!”
沉穩鎮定、恭謹從容,更難得的是還有一份政治上的遠見卓識,尚未立於朝堂就已經能由蛛絲馬跡窺見時局帝心,將來由這樣的人接替他執掌寧安伯府,待他百年之後,也可以放心無憂了。
劉識是個有行動力的人,當即將彭瑾和暖暖、劉澈、劉渤母子四人也叫來書房,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準備這兩日就上書,爲湛兒請封寧安伯世子,你們怎麼看?”
因爲決定得很突然,所以大家聞言都愣了一下,旋即又都高興地拊掌說好。
劉識又特地問了劉澈:“澈兒,你平日裡和湛兒待在一起的時間多,也覺得父親這樣做是正確的嗎?”
劉湛和劉澈是雙生子,前後出生不過差了不到一刻鐘,劉識有些擔心兄弟倆別因此而生了嫌隙。畢竟,有曾經的誠意伯府的劉誠和劉讓兄弟兩人,爲了一個爵位爭得頭破血流、家宅不寧的前車之鑑在,容不得他不小心謹慎。
哪怕他明知道孩子們兄弟友善、相親相愛。
說到底,都是因爲太珍惜這個家了,不忍有任何的不和紛爭。
劉澈也明白劉識爲什麼會特地單獨問他一句,卻並因此而埋怨劉識小瞧了他,畢竟,寧安伯府前程遠大,世子之位只怕人人都羨慕渴求。
可是,他除外,他打小就有自己的志向。
“當然!”劉澈拱手道,“兄長爲人沉穩妥帖、恭肅有禮,又聰慧有見識,常得夫子的誇獎。在書院裡,也是兄長一直在照顧着我。有兄長承襲爵位,咱們寧安伯府一定能團結友愛、更上一層的!”
劉識含笑點頭,孩子們兄友弟恭,是他們做父母的是極爲樂見的。
確定了這件事情,劉識又問起了兩人的課業。
“湛兒,澈兒,你們過幾天就要從棲霞書院結業歸來,在家準備來年開春進國子監繼續求學之事,有沒有籌劃好要跟隨哪位夫子,都學些什麼?”
劉湛拱手答道:“古人講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孩兒想要跟隨大儒張琰先生讀書學道理。”
劉澈卻頓了頓,才頗有些不安地拱手道:“孩兒想,想跟隨阮正剛夫子學習。”
劉澈此話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阮正剛如今在國子監可是鼎鼎有名,卻不是因爲他學問做得好,而是因爲他精通於造船業,又有着豐富的海上航行經驗,是太熙帝有意整改大齊海防之後,新近遴選以充入國子監任教的夫子。
劉澈願意跟隨阮正剛學習,也就是選擇將來和阮正剛一樣,做一個船師。
雖然太熙帝如今重視海防事務,但是船師的話,在時下到底還是地位很低的工匠……
所以,劉澈說出自己的抉擇之後,纔會如此地不安緊張。
可是,他緊張了許久,卻並沒有等到父母的勸阻甚或是呵斥,只有輕輕的一句問話:“你真的想好了嗎?”
劉澈心中大喜,慌忙點頭,一臉堅定地說:“孩兒想好了!從在泉州時起,做一個優秀的船師,就是孩兒的志向!”
劉識和彭瑾相視一眼,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神情。
確實,那時候的劉澈不過兩三歲的模樣,卻已經對於各類船隻模型極爲感興趣了。而這些年來,劉澈的興趣愛好也一直都沒有改變。
“既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那父親希望你將來能夠努力成爲一名優秀的船師,不負今日的志向!”劉識站起身來,鼓勵讚許道。
劉澈激動得握緊了拳頭,也忘記答話了,只是一個勁兒地猛點頭來表達自己的決心。
一旁的暖暖見了,想到當初彭瑾說過的,他們做父母的努力大半生,不過是爲了讓他們這些孩子能夠自由地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不由地心生感動,默默地紅了眼眶。
做船師啊,只怕是稍有點家底兒的父母都不會讓孩子“自甘墮落”,選擇這條路,給家人抹黑吧。
可是他們的爹孃,卻只在乎這是不是劉澈心裡真正的抉擇!
此生能夠這樣摯愛他們又開明的父母,真是他們姐弟四人的幸運!
纔剛五歲的劉渤,還分不清楚什麼是志向,也在一旁湊熱鬧,歡呼道:“我要吃好吃的!我要騎馬!我要打架……”
把大家逗得樂得不行。
小小的孩子雖然調皮了一些,也時常讓人頭疼得厲害,心地卻很寬厚善良。又是家中的老幺,大家也願意縱着他玩鬧。
晚飯後,劉識和彭瑾坐在院子,看着深藍的天幕上那半圓皎潔的上弦月,聽着院子裡深秋夜裡斷斷續續的蟲鳴,說起孩子們的事情,覺得安穩踏實,人生美滿,後繼有成,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全文完)
ps:會有孩子們的番外哦,還有以前欠大家的林允和小九妹的番外~
允你一世佳歌(1)
秋意深濃,黃花滿地。
王佳正在靠躺在後花園裡的鞦韆架上,微眯着眼睛,任由小丫鬟有一下沒一下地推着她,安閒自在,像一隻隨意翩躚的蝴蝶。
用來覆面的絲帕也隨着來回的輕蕩落了下來,又被王佳一伸手,敏捷地撈住。
“什麼時辰了?”嬌脆的少女的聲音,因爲方纔的半睡半醒而染上了一層慵懶,甜甜軟軟的,如一陣和煦的春風輕輕地拂過。
“回九小姐,已經申正時分了。”小丫鬟恭敬地答道。
王佳原本自然微伸的雙腳便點在地面上,止住前一刻還在晃晃蕩蕩的鞦韆,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少女柔媚的身姿便和那秋日的蝴蝶一般舒展,相映成輝。
“走吧,免得誤了和祖母約定的時辰。”王佳活動活動久坐而有些麻木的身體,在丫鬟的簇擁之下,緩步去了祖母的日常禮佛唸經的小佛堂。
佛堂原本是尚書府的一處極小的宅院,正因爲其小,才被王老夫人權作佛堂來禮佛唸經。
王家是大族,三代以內又不曾分家,是以人口極爲繁多,哪怕尚書府一建再見,還是顯得不夠寬敞。
王老夫人不願與子孫爭利,原本是打算在主院裡隨便尋個小屋子來做禮佛唸經的佛堂,可是王尚書卻因爲年輕時得了風寒未曾及時醫治,落下了病根,每到寒冷時節,或是聞到濃郁的香味,就喘不上氣來。
不得已,王老夫只得尋了這處只有一間正房帶兩間二房的小院子,闢做佛堂,也方便家中的其他婦人禮佛敬拜。
王佳到達小佛堂的時候,王老婦人正好讀完一卷經書,虔誠地上了三支香,準備起身出來。
見王佳過來,王老夫人便催促她給菩薩上香,拜求菩薩給她尋一門好親事。
至於王老夫人口中的好親事,自然是林侍郎家裡的獨子林允。
王佳躊躇了片刻,乖巧地點頭應下,燃了三支香,對着菩薩認真地叩拜之後,將香插進香爐。
其實,對於這樁親事,她並不覺得有多歡喜,所以上香拜求一說,她其實並不敢苟同。
不過,順手做件小事,能讓長輩開心,她還是覺得挺值的。
王老夫人滿意地笑了,拉了孫女兒的小手,輕輕地拍了拍,滿臉帶笑地說道:“你祖父原來就誇讚林允是個好孩子,可那是林允已經訂了親,咱們也就沒有往這件事情上想。這一次,是劉家人先不義,拋棄林允在前,白白錯失了這麼一個好女婿!”
王佳看着祖母一副撿了大便宜的模樣,在心裡撇撇嘴,那林允是比別人多長了一隻眼睛,還是有三頭六臂的怎麼地,惹得祖父和祖母這麼喜歡他!
更何況,這只是祖父和祖母一廂情願的想法,人家林允那裡可還沒有應下呢!
心裡這麼想着,小嘴便微微嘟了起來。
王老夫人見孫女不以爲然,便慈愛地笑笑,拍拍她的手,對她說:“好了,這件事情以後再說。一會兒陪祖母去園子散散步,順便把你培育的那盆墨菊搬到前院書房裡去,你祖父眼饞它許久了。”
王佳聞言便噗嗤一聲笑了,挽住王老夫人的胳膊,嬌聲笑道:“祖父也真是的,明明聞不得濃郁的花香,卻偏偏還惦記着我的墨菊!”
“墨菊香氣淡雅清遠,只要不趴在上頭用力嗅,有什麼關係!”王老夫人愛憐地撫了撫王佳的髮髻,將上頭的珠花扶正,又細心地將兩鬢垂着的青絲也理順了。
王佳卻想到祖父趴在墨菊上嗅香氣的模樣,不由地咯咯笑了起來,往王老夫人懷裡偎了偎,蹭亂了耳邊的青絲。
王老夫人便又是無奈又是愛戀地笑罵道:“真是一隻猴兒,剛剛替你整理好的頭髮,這會兒又被蹭亂了!”
“在祖母面前,有什麼要緊的!”王佳嬌笑着撒嬌。
王老夫人便露出寵溺而無奈的笑來,任由王佳半掛在她的胳膊上,祖孫二人說說笑笑地出了佛堂,搬了墨菊,一路往前院書房而去。
路上見了人,王佳少不得又被嬸嬸和堂姐妹們嫉妒腹誹一番,面上卻一個個都笑盈盈的,沒人敢指責王老夫人的偏心。
在尚書府,九小姐王佳是王尚書夫婦最寵愛的孫女,沒有之一。
過了二門,踏進前院,王佳便收起了先前的嬉笑爛漫,姿容嫺雅端莊,小小年紀的倒也顯出幾分世家貴女的風範來。
前院不同於後院,難免會碰上管事或是客人之類的,貞靜端莊纔是該有的儀態。
王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又伸手將王家的珠花整了整,青絲理了理,還將方纔挎着她的胳膊上衣袖的褶皺給抻平了。
王佳見了不免撒嬌:“祖母今日總是替我整理儀容,雖然來的是前院,但是見的是祖父,有什麼關係~”
王老夫人目光深沉,教育道:“見你祖父就能蓬頭垢面了?你這孩子!”
蓬頭垢面?不至於吧!哪裡有這麼誇張!
王佳在心裡嘟囔兩句,挽着王老夫人愈發地親近了,只有真心疼愛她的人,纔會這樣關切提點她。
路上碰見管事或是小廝,見了王老夫人和王佳祖孫二人都恭敬地行禮問安。
正在書房裡同林允對弈的王尚書,聞言心中一喜,面上卻蹙了蹙眉頭,抱怨道:“這會兒我正在會客,她們跑來湊什麼熱鬧!”
林允便要起身迴避。
“算了,咱們兩家也算是世交了,你和九兒也不是沒有見過,不必迴避了。”王尚書擺擺手,朗聲吩咐外頭的祖孫倆進來。
王佳不曾料到林允也在書房裡,乍一見之下難免有些呆愣,但很快便回過神來,在王尚書介紹之後,向林允屈膝行禮。
林允忙拱手還禮。
“我和九兒想着你惦記這這盆墨菊,就趕緊給你送過來了,不曾想你還有客人!”王老夫人面露爲難地解釋道。
王尚書擺擺手,道:“罷了,都不是外人,也不用如此計較。”
一句話,就這樣將一對年輕男女都留了下來。
允你一世佳歌(2)
王尚書又扭頭對林允說道:“正好賢侄也在,也來看看九兒培養的這盆墨菊品相如何?”
既然王尚書問了,林允就不好再回避,於是便恪守君子風儀,溫和有禮的眼神落在那盆墨菊上,誇讚道:“彭澤歸來日,緇塵點素衣。烏沙漉酒後,掛在菊花枝。墨菊本就不易得,更何況是品相如此上乘,實屬難得!九小姐果然蕙質蘭心、聰穎過人!”
王尚書和王老夫人見林允如此誇讚王佳,心裡都高興極了,不住地點頭。
王佳卻在心底冷嗤,十分不屑林允應付場面的客氣話,面上卻極謙遜地答道:“林公子謬讚,實在是愧不敢當。”
王尚書和王老夫人見兩個年輕人互動良好,愈發地歡喜了,有心想借由這盆墨菊讓兩個孩子多相處一會兒,可是正要開口,王佳卻已經主動請辭了:
“既然祖父和林公子有棋局未了,那孫兒就先告退了。”王佳瞟了几案上未了的殘局一眼,“懂事體貼”地說道。
王尚書已經奔到嗓子眼兒的話,不得不嚥了下去,揮手放王佳離去,又丟給王老夫人一個眼神。
林允這裡尚未說動,若是自家孫女那裡又有意迴避,那這樁親事可就難成了,他不願意錯過林允這個優秀的孫女婿,可也不願意孩子被迫在一起,成了怨偶。
王老夫人會意,輕輕地點點頭,跟了上了去。
恭送王老夫人離開的林允卻長舒了一口氣,方纔王佳一出現,他就明白了王尚書的意圖,心裡一直緊張又無奈着呢,連眼神都不敢落在王佳的身上,難免讓兩位老人起了誤會,繼續撮合。
幸好王佳機敏,及時尋了藉口離去,否則他這會兒連手都不知道該擺在哪裡了。
劉惠的事情剛過,他還沒有調整好心情面對以後的親事,所以,還是暫緩一緩吧。
心不在焉地下完了一盤棋,林允起身告辭。
一回到林府,就被母親叫去問話:“怎麼樣?見到王家的九小姐了嗎?”
林允愣了愣,這才明白,這樁親事兩邊的長輩只怕都通過氣了,只剩下他們兩個當事人還被矇在鼓裡,於是無奈地一笑,不答反問:“母親什麼時候計較的這門親事?”
林夫人也不隱瞞,笑道:“前兩日上香,我遇到了王老夫人……”
然後你情我願、一拍即合,兩邊的長輩便默認了這樁親事,只是最後的決定權他們還是決定交給兩個孩子,免得勉強造就了一對怨偶,可就好心辦成了壞事情了。
“母親,我是真心不想耽誤九小姐。”林允交底兒道,“和劉家的事情纔剛了結,我自己還沒有準備好重新議親,這個時候匆忙定下和九小姐的親事,對她並不公平。”
林夫人嘆息一聲,苦苦相勸道:“可正因爲有劉家的事在前,所以王尚書的這份心意才難能可貴!這些年來,你父親也多虧了有王尚書照拂。既然他們家有心……”
“母親,我可以用自己的親事來報償王家的恩情,但是九小姐呢,她又何其無辜!”林允無奈打斷林夫人的話,“我今日見那九小姐爲人端莊嫺雅,又體貼知意、蕙質蘭心,這樣好的姑娘,總不能被我拖累。”
要不是王佳看破了王尚書和王老夫人的意圖,及時尋了藉口離開,只怕他還得留在書房煎熬一會兒呢!
林夫人卻只聽到了林允誇讚王佳的話,心中一喜,頓時耐心哄勸道:“好好好!不急在一時,不急在一時!”
只要林允對王佳滿意,就不愁這門親事不成!
林夫人把林允對王佳的誇讚透給了王老夫人,王老夫人便開始極力遊說寶貝孫女。
在林夫人和王老夫人聯手,一而再再而三地促成兩個年輕人的各種“偶遇”的情況下,時間久了,林允和王佳漸漸地都被迫接受了雙方長輩的安排,對此事睜隻眼閉隻眼了。
但或許正是這種相似的無奈的情懷,竟然讓兩個年輕人漸漸地對對方生出了好感來,從一開始的同病相憐,到後來的融洽相處,再到最後兩人都未曾體察到的微微泛出的情意。
直到來年的深秋,兩人被家人安排在大覺寺上香再次“偶遇”之後,意外偶遇了懷孕後前來上香還願的劉惠。
王佳看到劉惠走過來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林允。
大約是這段時間兩人相處得還算融洽,所以林允一瞬間的色變並沒有有意躲避王佳,也因此而刺得王佳眼睛微微泛疼,心中些微泛酸。
王佳想,她這是落入情瘴了。
而落入情瘴的人往往會因爲外界刺激而做出不合理的舉動來,爲了防止自己一會兒也做出這樣惹人笑話的舉動來,王佳率先落落大方地起身告辭,將這件事情交給了林允自己去決斷。
如果林允對劉惠尚未斷情的話,那她或許會親手結束這門親事吧。
先前她不愛林允,所以覺得只要兩個人能相處融洽,就能成就一門美滿的親事;可是現在她動了心思,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女人一旦對男人動了真情,就會變得極端自私起來,容不得任何人來分享爭奪分毫。
可是,王佳沒有想到,林允很快就追了上來。
“對不起。”
這是林允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他才發現,自己最終愛的還是劉惠嗎?
就在王佳以爲自己要被拒絕,也做好了受傷一回的準備之後,林允又滿是愧疚還有憐惜地說道:
“我不該因爲自己過往的私事而影響到你我未來的生活。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
問得小心翼翼,忐忑不安。
王佳一瞬間腦袋裡只剩下了這一句話,她聽見自己說“好”,面上似乎也依舊是一派端莊嫺雅,然而心裡卻翻涌着自己才知道的喜悅、激動、委屈和嚮往。
她看見對面的林允因爲她的這一個字而露出歡悅的神情,然後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第一次和她說起了有關劉惠的過往,說起那些年少不知情的悸動,得知真相後的傷痛,還有堪破過往的清明。
“已經過去的事情,我沒有辦法改變。但是今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爲了你,爲了我們而努力!”林允溫聲細語、擲地有聲。
王佳聽見自己依舊只說了一個字“好”,可她心裡明白,從今後,她會將身心都交給眼前的這個男人,和他過好餘生的每一時,每一刻!
ps:關於王佳和林允的番外,寫到這裡親們覺得怎麼樣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1)
清晨,涼霧,京城,離別。
馬車粼粼地駛向遠方,將距離越拉越遠。
種陌生的悲傷、悵然、酸楚,瞬間就侵襲上少年明朗的心頭,縈繞不絕,揮之不去,沉重而陰鬱。
直到這刻,約翰才驀地明白,暖暖之於他,並不僅僅是個鄰家妹妹那麼簡單,他希望此生能夠永遠和她在起,不要分開。
這種熱切的期盼,讓他衝動地探出馬車,用力地揮動手臂,誓般地承諾道:“我定會回來了!”
他看見暖暖用力地揮手迴應他,不,應該是他們,姐姐、妹妹,還有他。
他放在心上的小姑娘還不知道,他這句話真正的意義。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此次返回故鄉,前程未卜,歸期難定,他不想出了什麼意外,再耽誤了暖暖。
他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所以也衷心地希望她能夠幸福,不願意自己的這份感情在臨別之際成爲她的負累。
馬車越走越遠,他們路向東南疾行,在天津港換成船隻,又路揚帆南下到泉州,和家鄉的船隊會和之後,再起返回那在他記憶中已經淡薄得只剩下個名字的故鄉。
大齊的海岸線越來越遠,海灘上高聳的椰子樹漸漸地不見了蹤影,四周都是蔚藍的大海在起伏奔逐。
約翰覺得心裡空空的,又似乎滿滿的,酸酸澀澀脹滿胸口,纔剛離開,他就開始思念大齊,思念他默默喜歡了許久而不自知的小姑娘。
往後的日子……
約翰對着蔚藍的大海長嘆聲。
當深夜襲來,萬籟俱寂,內心的思念在瘋長,很快就擠滿了胸口,悶得他喘不過氣來,似乎不乾淨找個出口宣泄出來,他就被會撐爆了般。
於是,約翰點起蠟燭,拿出紙筆,將它們傾瀉在紙上,成爲篇篇明媚而憂傷的文字,來感懷他生平第次的相思愛戀。
從今後,不管風雨坦途,他都告訴自己要勇敢面對,快走過,節省時間,再去看眼自己喜歡的姑娘。
所以當他得知,因爲姐姐凱特機緣巧合嫁給了威廉伯爵,更因爲此次回鄉帶了足夠的財富,還有強悍的商隊,可以在家鄉立身,躋身上層,所以父親和母親決定長住家鄉,不回大齊時,整個人都懵了。
不回大齊,那怎麼行?!
先不說他對於家長其實並沒有什麼歸屬感,身處其間反而有種格格不入的彷徨無奈,就單說暖暖,他怎麼捨得就此放下。
纔剛明白自己的心意就是離別,如果不努力把的話,他輩子都會遺憾的!
約翰躊躇幾日,最終決定向父母坦白心跡。
“如果父親和母親覺得要長住家鄉的話,那還請允許孩兒隨船隊走趟大齊。”約翰懇請道。
或許暖暖會拒絕他,但是如果連爭取都不爭取的話,那他會後悔終身。
約瑟芬夫人嘆息聲,緩緩道:“我早就猜到,你對暖暖只怕別有心意。只是先前擔心說出來,挑明瞭,反而會讓你心裡想得更厲害,或者,更痛苦,所以才直都沒有提。
你可想清楚了,以寧安伯府在大齊的身份地位,可不是我們這樣的商戶能夠高攀得起的。更何況,大齊人都歧視番邦人,咱們在大齊生活那麼多年,你還不明白嗎?
你覺得,寧安伯和夫人能將唯的寶貝女兒暖暖,嫁給個做生意的洋人嗎?”
約翰頓時臉色煞白,可是少年的執拗讓他堅決請求道:“願意不願意,是他們的事情;去不去爭取追求,是我自己的事情。如果連嘗試下都不敢,就這樣放棄的話,母親,我會抱憾終身的!”
約瑟芬夫人看着兒子執拗又痛苦的臉色,哀嘆聲,看向丈夫,等他勸說兒子,並且做出最後的決定。
“你讓我好好地想想。”約瑟芬先生看着滿臉祈求的兒子和無奈的妻子,手指在桌面上下下地敲着。
約瑟芬夫人和約翰母子倆見狀,都不敢出聲打擾他,屏聲斂氣地等着。
時間點滴地流逝。
終於,約瑟芬先生手掌輕拍在桌面上,下定了決定:“那就,擇吉日返回大齊吧!”
他征服海洋的少年壯志,如今已經算是實現了大半,餘生他也不想躲在家裡做個悠閒的富翁。
廣闊無際、變幻莫測,擁有着無數的神奇的大海,纔是他該存在的地方!
而現在,他的兒子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跟年少時的他樣,懷揣着個想想就讓人激動不已的夢想,已經實現夢想的他,如今有什麼理由去阻止兒子過他自己想過的生活,追求他愛慕的姑娘呢!
約瑟芬夫人聞言面露愁容,小聲問道:“那凱特怎麼辦?把她個人丟在家鄉嗎?”
凱特已經出嫁爲人妻,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很快還有會自己的孩子,肯定不能拋棄切,跟隨他們再次遠航返回大齊的。
要是選擇回大齊的話,家人從此就要分隔兩地,生或許都未必能見上幾次了。
“凱特已經出嫁成爲別人家的人了,我們就是想帶也帶不走了。”約瑟芬先生雖然也難捨女兒,但是男人到底比女人想得開些,勸說道,“咱們給了她足夠的豐厚陪嫁,威廉伯爵又真心愛她,不會苛待她的。”
頓了頓,見妻子臉上的哀愁並不少減,約瑟芬先生又勸說道:“而且,我看大齊的皇帝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未必甘心只守着大齊隅,固步自封。大齊現在的對外朝政,已經初初顯示出海納百川、包容並蓄的勢頭。將來,有機會穿針引線的話,兩國互通使者,威廉伯爵和凱特就是最好的使者備選!”
約瑟芬夫人聽丈夫這麼說,臉色才稍稍好些。
雖然大不列顛和大齊互通使者不知道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但是有了這個念想,她心裡也能好過些,不至於想到此生母女再難相見幾次,就心疼得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2)
下定了決心,擇好了吉日,約瑟芬遠洋海上商隊再次起航,返回大齊。
凱特哭紅了眼睛,但是在丈夫的細心安慰下,也漸漸地走出了哀傷,歡喜地迎接肚子裡的新生命。
而遠洋海上商隊按照原路返回,切都很順利,比離開時用了更少的時間,抵達大齊東南海域。
原本船隊是要繼續北上前行的,但是約翰在此時聽聞了則傳說,怎麼都不肯走了。
春秋鑄劍名師歐冶子嘔心瀝血,以女祭劍,窮盡生鑄造出來的名劍青冥,曾在此片海域的個小島上出現過。
約翰直都記得當初在泉州之時,暖暖感嘆名劍多已失傳時的遺憾,還有渴望能尋到枚古代名劍的熱切,現在,他有幸碰上了,說什麼也要去探探真假。
暖暖及笄在即,他希望自己能夠送她把渴望已久的名劍爲禮物,來慶賀她生之中極爲重要的成人禮,實踐自己當初在泉州爲她尋把名劍的諾言。
海上風高浪險,小島無數散落,要想在其間找到把散落的劍,是何其艱難。
這次,不論是約瑟芬夫人,還是約瑟芬先生,甚至是年紀尚幼的伊麗莎白,都不同意約翰以身犯險,就只是爲了把傳說中可能存在的名劍。
但是,約翰又次表現了他少年的執拗,任大家怎麼勸說,都不肯回頭。
不得已,約瑟芬先生只能以全面熟悉此地的海上及島嶼情況爲由,開解自己,也勸說商隊暫且停留。
個小島個小島地搜尋過去,這是項十分浩大的工程。
好在有約瑟芬先生提前的解釋在,大家起分頭行動,根據那些傳聞有選擇地到海島上去搜尋那把或許並不存在的古代名劍,進展倒也順利迅。
那麼幸運,最終鎖定了傳說中那把古代名劍可能流落的小島。
那麼不幸,搜遍全島都沒有見到。
那麼幸運,最終得知名劍曾在海島附近的海域出現過。
於是約翰不顧衆人的阻攔,親自潛下海底,探尋名劍的蹤跡。
那麼不幸,日約翰下海之後,海上突然風浪大作,浪頭飛涌上高高地崖石,似要將山崖打落。
約瑟芬先生和夫人嚇壞了,將伊麗莎白留在小島上的營地內,夫婦兩人相攜奔到海邊尋找約翰。
商隊的老船工也幫忙起尋找,但是約瑟芬先生卻不能要求他們下水去尋找解救約翰,心裡憂懼焦急得向沉穩鎮定的他,踉蹌着在海邊遍又遍地呼喊兒子的名字。
可是聲聲的呼喚還未傳出多遠,很快便又被嗚咽的狂風撕碎,消散不聞。
約瑟芬先生第次覺得,人生片晦暗,沉重勝過眼前的狂風壓境,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直到暴風漸止,大家還是沒有找到下海的約翰的蹤跡。
約瑟芬夫人嚇得幾乎癱軟在地,要不是早知海上艱險,又見過不少的風浪,她這會兒幾乎要嚇得背過氣去。
“先回營地吧。”約瑟芬先生強忍着焦灼不安,扶着妻子,率領衆人,艱難地朝營地走去。
可是還未到營地,遠遠地就見伊麗莎白狂奔了過來,口中還高喊着:“哥哥回來了!哥哥回來了!”
衆人精神振,慌忙奔了過去。
只見約翰渾身溼漉漉地躺在草墊子上,臉色白,嘴脣凍得泛紫,懷裡正緊緊地抱着把古樸的黑色長劍。
約瑟芬夫人當即就撲過去大哭起來,直強壓着的驚懼擔憂,像是終於找到宣泄口的洪水,滔滔而下。
幸好約翰只是浸了水,着了風,時渾身冷僵硬罷了,並沒有其他的問題,泡桶熱水澡,喝大碗薑湯,暖了手腳臟腑,人就漸漸地精神過來了。
“你這孩子,不管不顧地去尋找什麼寶劍,有沒有想過我和你父親會擔心!”約瑟芬夫人事後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埋怨責備約翰。
約翰歉然道:“對不起,母親。我原本也不知道會起這樣大的風浪,要不然,我也不會貿然下海去尋這把青冥寶劍的。
我剛尋到寶劍,還來不及慶幸,就碰到了驟然而至的颶風大浪,只能竭力掙扎,從避風口掙扎上岸,路挪回了營地。見到伊麗莎白,整個人就懈怠下來,我這才力竭而倒的,讓父親和母親,還有大家擔心了。
真是對不起!”
約瑟芬夫人明白,自家兒子向是分得清輕重的,這話定然不是用來安慰她的,這才鬆了口氣,又有些不放心地囑咐道:“你追求暖暖我們都很支持,但是,你也要保重自己纔是啊!”
否則,命都沒了,還怎麼去追求心愛的女孩子。
約翰難得羞澀地紅了臉頰,悶悶地點頭應下,還不忘記叮囑約瑟芬夫人:“母親,這件事情,你們千萬不要和暖暖說起。”
暖暖向是個善良的女孩子,他怕暖暖知道後會內疚,更不想暖暖因爲內疚而衝動做出什麼許諾。
他要的不是感激,而是同樣歡悅於對方的純粹的情感。
約瑟芬夫人嘆息聲,點頭應下。
真是個傻小子!
爲了把名劍,爲了個心願,個諾言,差點連命都搭上去了,卻還不願意心愛的姑娘承他的情……
休整兩天,待約翰重新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商隊便啓程繼續北上。
還好,路緊趕慢趕,趕上了暖暖的及笄禮。
約翰路激動而忐忑,在數年未見的暖暖面前,珍而重之地獻上了自己爲她準備的及笄賀禮——那把他用盡全力尋找回來的青冥寶劍。
看見心愛的姑娘手捧賀禮的歡悅激動,約翰突然覺得,這切的努力都值了!
可是,他沒有想到,接下來等待他的會是更大的煎熬。
他有勇氣向劉識坦白心聲,卻沒有勇氣向暖暖表白心跡,他害怕被拒絕,更害怕自己的這份情意成了暖暖的負擔。
他日夜煎熬,苦苦相思,終於在秋來果熟,相約到大興田莊摘果子時求來了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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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這不是愚人節玩笑!這不是與人玩笑!這不是愚人節玩笑!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新書《嬌悍》試讀
《嬌悍》:重生嬌女的彪悍人生
武安侯馮異揮舞一對板斧,從無名小卒殺成赫赫威名的大將軍。現在,他又要用一對板斧揮殺出一個優秀的女婿了。
滿京城的青年俊秀都慌了。
馮淑嘉無奈扶額,爹,咱找女婿之前能將滅家之禍先解決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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