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瑟瑟看着他,想起他爲自己建小廚房的事自然有說不出的愉悅,但想起其他種種,心裡卻不知道是喜還是憂。
這個男人總是反覆無常,這點體貼或許只是他可憐的一點施捨。想到此,她的嘴角緩緩浮起一絲客套的笑容。
納蘭褚旭看見她這抹充滿隔閡的笑,指尖輕動,時過境遷,這刻再跟她解釋也沒有任何意義。
“飯菜點好了,進去吧。”納蘭褚旭淡然道了句,率先往裡邊走去。
香瑟瑟隨後坐到他的對面,不一會兒,小兒便把做好的菜端上來了。
“這些都是新菜式,你嚐嚐。”納蘭褚旭低念着給她夾了幾根菜,沉默了一陣子,輕聲問道,“到那新宅子看過了吧?需要添置什麼,儘管跟小衛說。”
他本想親自帶她過去的,但是這幾天她都不太願意和自己說話,所以他才讓小衛帶她過去。
他也怕她會說給她另外建一座樓閣,從此非但不再說話,也不再見面了。
“嗯。”香瑟瑟應了聲,默默吃飯。
提起那新宅子,又禁不住想起小廚房的事情,她怕自己想太多了想錯了傷得更慘。
又沉默了一陣子,納蘭褚旭無意把目光落到那白酒壺上,眼角餘光暗暗瞅向在默默吃飯的香瑟瑟,忽地在心底輕笑。
真傻,她若不在乎怎麼會等上那麼久?
她若不在乎怎麼會因爲白若惜住到凝暉堂而難受?
她若不在乎怎麼會爲自己做那麼多要命的事?
忽然聽見納蘭褚旭詭異的笑聲,香瑟瑟輕眨眼眸,停下筷子迷惑看向他。
“瑟瑟,別愣着,多吃點。”納蘭褚旭喜不自勝笑道,忙往她碗裡夾了好些菜餚,擡頭凝視着她的眸子,又忽然想起她那句“共‘劫’連理”,原來,她早已把真心交付。
香瑟瑟抿緊脣看了看這個不停給自己夾菜的男人,蹩蹙眉心瞅了瞅碗裡堆得跟高山似的菜,再略帶警惕盯着他嘴角那抹十分詭異的笑。
納蘭褚旭察覺到她略帶三分敵意的目光,納悶問道:“怎麼呢?”
香瑟瑟觸電般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臉噁心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責問:“這些菜裡頭是不是有髒東西?”
“很難吃嗎?”納蘭褚旭迷惑問道,忙將每碟菜嚐了一遍,再轉向她說,“沒發現異樣。”
“真沒異樣?”香瑟瑟將信將疑問道,之前她在那信上下藥,雖然他沒有中招,但天知道他會不會報復。
而且,這個男人突然笑得那麼詭異,定是有什麼陰謀。
納蘭褚旭很快讀懂了她眼裡的質疑,無奈搖頭一笑,戲謔笑道:“我要是往你的食物下藥,定是在沒有外人的地方,窩裡鬥,不是嗎?”
“你……混賬!”香瑟瑟氣呼呼別過臉去,眼角餘光瞅了瞅他,見他還是一臉詭異的笑,而且,這詭異的笑容裡分明夾雜着幾分曖昧,她心裡更加納悶。
“瑟瑟……”納蘭褚旭低喃了聲,若有意味提醒,“今天初七了。”
“嗯?”香瑟瑟打量了他兩眼,反問道,“初七怎麼呢?”
納蘭褚旭怪不好意思忍住心中的慾望,凝視着她的眸子,輕聲低喃:“再過幾天就是……”
忽然一股薄風吹來斷了他的話,他瞬間陰下眼眸睨向不知何時坐到了桌子旁的玉面。
玉面直接無視他的殺氣,轉向香瑟瑟淺笑道:“剛纔以爲看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這回他才掃了納蘭褚旭陰翳的目光一眼,笑道:“不介意我坐下吧?”未等他同意,便已揮手讓再添一副碗筷。
玉面來了,香瑟瑟也踏實了些,不怕這些菜餚了是否下了藥,她忙笑道:“玉面,你嚐嚐這些菜。”
納蘭褚旭暗下眸色睨向香瑟瑟,禁不住在心裡咒罵—
—你這是懷疑自家夫君下藥,還讓野男人給你排憂是不是?也不看看這都是什麼菜式,野男人能吃嗎?
他正想說什麼,門口處的光忽然被擋了一下,聽見“咯咯”的木屐聲,酒館裡的人不約而同扭頭看去,只見一容貌妖豔冶治男人,身材窈窕而挺拔,是那種千年難得一見的妖物。
但是,讓人驚歎的不僅僅是他的妖孽容貌,而是他異於常人的裝扮。
及地豹紋長袍,銀絲暗秀,迎着秋日的陽光,那豹紋的脈絡十分清晰耀眼。
手執白鶴羽扇,腳下的木屐音質清脆,香瑟瑟一看便知那木屐用的至少是百年的黃花梨做成的,價值連城。
除此之外,最令人炫目的是他那頭烏黑油亮的秀髮,黑如墨,順如絲,長及地,飄逸如垂柳。
香瑟瑟默默收回了目光,面對這麼花俏前衛的妖孽男人,直覺有種想打人的衝動。
在玉面眼裡白色纔是天底下最美的顏色,自然對這個“奇貨”不屑多看,他轉向香瑟瑟微笑說道:“三娘子說要離開一段時間,到別處散散心。”說着,刻意留意她的眼眸變化。
“去哪呀?”香瑟瑟好奇問,說來已經好些天沒見到三娘子,沒想到她有這個決定,不過,她現在離開也是好的。
“隨緣。”玉面淺笑道,低垂眼眸斂了眼色。
納蘭褚旭從那邊收回目光,正好捕捉到玉面眸底的異色,直覺他今天的偶遇似乎並非那麼簡單。
淮寅往香瑟瑟那一桌淡淡輕掃,輕拂那寬大的豹紋衣袖,坐到他們旁邊的桌子去。
女掌櫃笑意盈盈迎上來,笑問:“客官第一次來吧?”她再平手指向掛在牆上的菜牌笑問,“想點些什麼菜餚?”
“先上壺酒吧。”淮寅輕搖白鶴羽扇淡淡道,“再要一道洗不乾淨的菜,一道看不見的菜和一道聽不見的菜。”
館子裡的人聽着這奇怪的點菜方式,再一次把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淮寅眼角餘光暗暗向香瑟瑟瞧去,卻只見她臉色平淡地在品碗裡的高堆的美食,沒有丁點好奇。
關於這個女人,他多半是從聶雲庭或者白若惜那裡聽說,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她,確實是貌若無鹽。
只是,這個女人似乎太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了,剛纔他踏足這酒館的時候,惹來一陣千奇百怪的矚目,這已經是他見怪不怪的
。然這個女人只是輕輕一看,不着痕跡,不帶丁點驚訝,便收回目光注目於眼前的美食。
他似乎並沒有聽說這個女人是個吃貨。
他再流轉目光下意識往納蘭褚旭瞧去,只是那穿白衣的人擋住了視線,看不見納蘭褚旭。
忽有一對夫妻發生爭執,似乎是因爲那女的被淮寅的美色迷住了,她的丈夫不高興,然後兩人就吵起來。
女掌櫃正要過去勸架,那男的便拍案而起了。
“不就一個不男不女嘛,有什麼好看的?”那男的粗魯斥責,隨手抓起桌上的酒杯向淮寅砸去。
淮寅臉色驟沉,疾手提起手中的白鶴羽扇擋掉,雙眼瞬間撩起淡淡的眼波向那男子睨去。
不料,被他擋掉的杯子砸落到地上,飛起的酒水恰好濺到了玉面暫白的衣服上。
香瑟瑟微愣,直覺不妙,還沒來得及說話已見到玉面的臉瞬間烏雲密佈。
“咻”的一聲,玉面手中的筷子如同鋒利的武器擲了出去,直接斷了淮寅幾根烏黑秀髮。
淮寅愕然看着自己的幾根黑髮落地,眸底的亮色瞬間由驚愕到殺氣翻騰,頃刻間爆破了身前的桌子。
女掌櫃險些沒傷到踉蹌倒退到櫃檯旁,其他客人見狀紛紛退到一旁,那對爭執的夫妻也不再鬧彆扭了,慌得一下子相互緊擁。
“竟敢斷我頭髮。”淮寅一字一頓冷聲念。
他緊拽手中的白鶴羽扇緩慢回過身來,及地的烏黑秀髮頃刻間隨着通身的殺氣繚繞而起,如同伸出的無數鬼爪,讓躲在一旁圍觀的人不由打了一個激靈,卻又忍不住驚歎,甚美!
豹紋長袍盎然浮動泛着銀光,如同天邊奇幻的雲彩。那繚繞翻騰像墨海又像波浪,再有他妖孽的容顏,活脫脫的美人怒!
“嗬。”玉面不冷不熱輕嗤,拂袖而起回過身來睨向他,冷冷道,“你敢污我衣服,我就敢斷你頭髮。”
圍觀的人看見又一位臉容姣好的男子生怒,雙眼再次發亮,那位是妖孽狂野的美,而這位則是不染纖塵閒逸脫俗的仙,仿若一魔一仙對壘,頓時大飽眼福。
“那就看看你的口氣大,還是能耐大。”淮寅吆喝一聲,扇動手中的白鶴羽扇向他襲去。
玉面雙手負後翩然而起,身似輕燕翻身落地。
香瑟瑟默默吃菜,直接無視那邊打得不可開交的人,奇葩處處有,這裡特別多,還是吃完趕緊滾吧。
納蘭褚旭瞅了瞅她滿臉黑線的樣子,嗤笑一聲,戲謔低念:“娘子,是不是突然發現你家夫君纔是正常的?”
“趕緊吃。”香瑟瑟一連夾了好些菜到他碗裡,吃完趕緊回家。
她又忽然想起那個自認豔絕天下的負春秋,如果此時他也在場,被某人不少心弄掉了他面具上的一顆銀鑽,那才叫精彩。
納蘭褚旭略帶受寵若驚看着碗裡的菜,再看了看對面似是在竊笑的伊人,心頭禁不住舀起一泓蜜,他忙夾了碗裡一根菜放到嘴裡細細咀嚼,這可是她第一次給自己夾菜。
忽見一張凳子往這邊砸來,“小心!”納蘭褚旭急切喊了聲,閃電般來到香瑟瑟身後一掌將那凳子劈成兩半,還打得難分難捨的玉面和淮寅不約而同扭頭看去。
圍觀的人一陣歡呼,這裡還藏着一個人間美男子!
下一刻,衆人心底頓時一片駭然,因爲這美男子突然揚起一雙含冰帶毒陰翳冷眸,洶涌的殺氣讓所有人胸前窒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掌落到那“一仙一魔”的腹中。
霎那間,剛纔還鬥得風起雲涌的兩個人,一個從窗戶被打了出去,一個從門口被打了出去。
“啊……”圍觀的人大聲驚呼,倉皇逃跑。
香瑟瑟無奈扶額,這個世界早已沒有正常的人。
夫妻二人回到旭王府外,正好看見白若惜扶着太君從馬上走下來。
納蘭褚旭的眸底瞬間閃過一絲冷色,但不作反應。
“太君,白姑娘。”香瑟瑟微笑寒暄,心想這白若惜消失了好些日子,怎麼突然又在這裡。
太君見納蘭褚旭的神色不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介懷身世的事情,遲疑了會,才主動上前扼住納蘭褚旭的手腕慈笑道:“今天奶奶到廟裡給你求了一道平安符。”說着,她從袖中掏出平安符來遞給他說,“好好帶着。”
“嗯。”納蘭褚旭應聲接過平安符,目光暗暗向白若惜瞧去。
太君似乎察覺了他的目光,忙笑道:“若惜的事情忙完了,就回來了。還好,今天多虧了她陪着奶奶。”
白若惜盈盈一笑,上前攙扶着太君的手肘,溫婉笑道:“奶奶你說什麼呢,這是若惜的分內事。”
“旭兒,陪奶奶走走。”太君歡喜道了句,扼着他的手走去,跟在後面的雲婆快步跟上。
香瑟瑟仍停在原地,待他門走遠後,才往凝暉堂的方向走去。半路又遇上了似乎在等候自己的納蘭北峰,她微微淺笑問道:“怎麼呢?”
納蘭北峰左右張望了一下,忙溜到她身邊神秘小聲低念:“嫂子,經過上次的事情後,我閉關好些天,做了一個新的暗器。”說着,他掏出一個漂亮的鍊墜來,歡喜道,“這個比較好控制,而且方便攜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