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惜神情呆愣,直直看着她,許久,才輕聲問道:“你跟他……”
“仇人,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我得罪了他。”香瑟瑟無奈嘆息一聲道,“剛纔若是你及時來了,我恐怕已經被他滅口了。”
白若惜收回目光,低頭不語。
見她神情黯然,香瑟瑟輕聲道:“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爲他傷心。”
雖然早就聽聞聶雲庭的劣跡,但今日一見才深刻那令人髮指的程度。
一個好姑娘都被他摧殘成什麼模樣了?這樣的男人活該被斷子絕孫,她只恨自己那一腳踹得太輕了。
白若惜輕搖頭,恍然若思,淚水如晶瑩的珠子斷線落下,哽咽低念:“不,你不瞭解他……他有抱負有理想,只是時不予他。他是我唯一能託付終生的男人。他不會負我的,他一定有的苦衷。否則,他不會借你來氣我。”
叨唸着,她又看向香瑟瑟略帶責備道:“你出手重嗎?你怎麼可以傷他?不,我要回去看看他!”
說着,她抹掉淚水,心急如焚往回跑了。
“哎……”香瑟瑟急切喊了聲,又無奈自嘲一聲,也罷,這是別人的感情生活,自己管不着。
那一腳就當自己給自己踹的,不,本來就是爲自己踹的。她無奈笑笑,忙往旭王府走去。
沐浴更衣後,香瑟瑟轉到書房的軟榻上靠下來,從袖出抽出一張紙條,仔細看紙條上的字眼,心下疑惑。
這明明是四姐姐的字跡,也沒有走錯地方,爲什麼是聶雲庭在那裡?
而且看聶雲庭的樣子並不知情,如無意外,應該又是被人算計。
最讓她不高興的事,爲什麼每次都把她設計到那個骯髒男人出現的地方?
越想越惱,就因爲她曾經拿一顆石頭砸了他的腦袋,就被不知好歹的人盯上呢?
這時納蘭褚旭輕挽珠簾走進書來了,映入眼簾就是這人兒蛾眉深蹙側臥在軟塌,兩分離愁三分憂思五分沈厲,藉着窗外透進來的月色,是十分的銷 魂。
香瑟瑟察覺到腳步聲,輕輕斜挑眼眸向來人睨去。
瞧見她這個慵懶而霸道且透露三分優雅的眼神,納蘭褚旭的小心肝撲通地跳了幾下。
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情,腦袋一熱,他忙提起手來輕掩鼻尖,生怕有什麼東西溜出來。
香瑟瑟眉頭輕皺,單手輕託側腦,凌厲的眸色微斂,若有所思道:“今天有人利用我四姐姐的字跡,把我騙到聶雲庭與人秘密見面的地方。你給我查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至於白若惜的事情,她就不提了。
納蘭褚旭看着她沒有迴應,這女人如同女王般懶懶地側臥在軟榻上發號施令,他正糾結着自己該像一個奴才乖乖聽令,還是該提醒一下她,誰纔是這屋子的主。
好一會兒,沒聽見迴應,香瑟瑟側頭看了看還呆在原地不動的納蘭褚旭,她略帶點不耐煩試探問:“你沒聽見我說話?”
納蘭褚旭醞釀了一下情緒,這才保持一個不帶半點笑意的表情,反問道:“你是……讓爲夫去查?”
他在“爲夫”二字上,刻意加重了語氣,給她點提醒。
香瑟瑟眨了眨眼眸,敏捷側身而起,拂
動的衣袖如搖動的波浪,掀起薄薄夾雜着她獨有的香氣的涼風,頓時空氣盈香。
她端膝盤坐,看他有點呆萌的樣子,理所當然說:“你是我夫君呀,我不讓你去查找誰查去?”
納蘭褚旭微愣,好像有一個奇怪的東西鑽進了他的心窩,正如五年前,他倚風站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聽到那讓他此後魂牽夢縈的聲音一樣。
他輕挽嘴角淡笑,眸色卻如隱天蔽日的山巒,慢步來到她跟前,溫柔地揉着她的腦袋瓜,低沉應聲:“嗯,這事交給爲夫。”
他的動作如此曖昧,可香瑟瑟卻沒有丁點悸動,她感受着他手中的溫度,錯愕微愣,這感覺自己像一隻寵物狗,一隻叼了拖鞋給他然後得了獎賞的狗。
這種感覺讓她感到莫名的惱怒,正想擡頭看他此刻是什麼表情,卻見他輕拂泛着墨綠光澤的寬袖,坐到身邊來。
只是,他坐下來的那一刻,正是她擡頭的一刻,那墨綠的寬袖正好劃過她的鼻尖,柔軟的料子正如他剛纔手心的溫柔,還帶着他獨有的淡淡薄荷香。
臉頰莫名微微發熱,生怕自己臉龐顏色有異,她忙別過臉去。豈料,這一轉頭卻差點沒碰上他的脣,看見他驟然放大的細膩輪廓。
香瑟瑟猛然瞪大靈澈的烏眸,屏住呼吸,但屏息前那一狠狠地深呼吸,卻又剛好吸進了他呼出來的氣息。
想着吸了一口一個人,而且是一個男人的呼出來的廢氣,頓感噁心得胃海翻騰,香瑟瑟觸電般捂住自己的嘴巴,直覺五藏六腑扭成了一團。
只是還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像五百隻螞蟻在撓她的細胞,麻麻發燙,渾身提不上勁,終究沒有吐出來。
她還緊緊捂着嘴巴,惡狠狠向納蘭褚旭瞥去,這該死的男人不是坐在左邊的嗎?怎麼一下子又坐到了右邊去?
“……”被瞪得無辜的納蘭褚旭汗顏。
他原本是坐在左邊的,只是目光一轉看見她胸口處乍泄的春光,便換了個位置,豈料這女人的腦袋惡狠狠地跟了過來。
她的臉跟過來就算了,還帶着走馬燈的表情,時而驚時而恐時而糾結時而厭惡,最後還懨懨想吐。
話說,湊過來的不是她自己嗎?
他懶得琢磨她,從墨袖中掏出項鍊來,遞給她說:“做成項鍊,還行嗎?”
香瑟瑟平復了心情,瞅了一眼他手中的項鍊,提起手來掩下他嘴角看似溫柔卻客套的笑,她自個勾起一抹不鹹不淡的笑容,淡淡道:“給我戴上。”
納蘭褚旭點點頭把項鍊掛在她的脖子上,順手帶上她右肩稍稍滑落的衣服,問道:“這回滿意了吧?”
“嗯。”香瑟瑟看也沒看直接把項鍊放進衣服裡頭,再擡起眼眸細細看他的輪廓,微笑問道,“在你眼裡,我是什麼?”
納蘭褚旭意欲低笑,但還是忍了下來,理所當然回答:“當然是妻子。”
“嗯。”香瑟瑟繞過他穿上鞋子,沒有說多餘的話,向外走去。
她猜得出這個男人跟白若惜應該有一段情,只要他規規矩矩的,她也不會糾結這件事。
畢竟,人人都有不願重提的往事,他是,她也是。
納蘭褚旭扭頭看了看她的背影,眸底深處卻
沒有她的倩影,淺淺一笑,向書桌走去。
香瑟瑟走到院子外,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默默感嘆,幸虧那男人沒有口臭。嗯,還有淡淡的薄荷香。
啞奴快步迎上來比劃:你真的愛上他呢?
香瑟瑟愣了愣,明白他所指後,輕哧一聲戲謔道:“我才認識他多久呀,何來愛?”
啞奴似乎鬆了一口氣,但又神情迫切比劃:可我剛纔看見你們在書房……
“你怎麼偷看呢?”香瑟瑟捎帶不悅責備,想起剛纔的窘事,更加鬱悶了。
啞奴鼓着厲目低下頭去。
她向前走了兩步若有意味囑咐:“以後沒什麼事,別往屋裡瞧。你只要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的行跡就是了。其他事情別管,尤其是我跟姑爺的。”
啞奴狠握拳頭,憤懣轉身走去。
香瑟瑟回過身來,哭笑不得問道:“你跟我鬧什麼脾氣?”
啞奴頓時止住腳步,噎住胸中的怒氣,回過身來氣沖沖向她比劃:我就是不能忍受你委屈自己跟一個認識不到三個月的男人親親我我!這明明不是你的作風,你想要幹什麼,直接告訴我,我給你去辦!你爲什麼要委屈自己討好他?
“我這是……”香瑟瑟越發納悶,什麼時候討好他呢?汗,剛纔的事情,在這啞奴看來,該不會自己去挑釁那個男人吧?
好一會兒,她才解釋:“你別擔心,我怎麼會爲難自己呢?我事事賴他,是在測試他對我的容忍度。丈夫嘛,得好好訓。要訓得好嘛,必須拿捏準確。”
啞奴聽完這話,雙目猩紅,轉身便走。
“哎……”香瑟瑟納悶,這啞奴的脾氣最近越來越大了。
第二天,香瑟瑟被趙姨娘喚了過去請早。
趙姨娘喝過茶後,看向香瑟瑟略帶抱歉說:“瑟瑟呀,那日婆婆的語氣重了,你別放在心上。”
香瑟瑟淡然笑說:“婆婆是長輩,訓斥得是。”
趙姨娘感嘆一聲,無奈道:“你也別怪我對旭兒太兇了。他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不能有半點差池。他在我懷裡才三個月就被正室那邊奪去安了一個嫡長孫的名號,那女人從來不允許我探望自己的親兒子。我想着,旭兒有個好前途,就算我見不着他,那也值了。可是,在他八歲那年,正室突然生了兒子,接着旭兒就被無情得攆下來了。他父親爲了避免尷尬,就將他送到外面學藝,直到他十七歲那年纔回來。”
說着,趙姨娘的眼裡多了淚星,帶着幾分哭腔道:“這兒子……他是我的親兒子……可是,我跟他見面的所有時間算起來,還不足三年。”
香瑟瑟微急,她最不擅長處理這樣的事情,壓低聲音道:“婆婆你別傷心。兒媳日後和夫君一定常來給你請安。”
趙姨娘拿帕子拭了拭眼淚,抓起香瑟瑟的手,輕拍她的手背語重心長道:“提起請安,大夫人不是拒絕你去請早嗎?其他各房也跟着依樣畫葫蘆,這不僅是給你的下馬威,還是因爲旭兒的身份,她害怕旭兒藉助護國公府的實力把位置奪回去。凝暉堂的事情,正室那邊已經紅眼了,旭兒的日子恐怕更加難熬。你是他的妻子,他日後就全仗你照顧了。”
“我知道了。”香瑟瑟輕作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