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衛長嫺

到敬平公府的路上,宋在水都陰着一張臉,讓馬車裡上至衛長嬴下至伺候茶水的小使女都眼觀鼻、鼻觀心,乖巧無比。只不過她到底是被當成未來皇后栽培長大的,最識大體不過。雖然一路上擺着臉色,到了敬平公府,車簾一掀,宋在水瞬間換回溫婉高貴、口角含着和煦笑意,就差在身上寫上“賢德良善、淑嫺貞靜、閨秀楷模”等字眼的大家閨秀儀態。

姐妹兩個被扶下馬車,還沒整理下裙裾,就聽不遠處石階上有人聲若黃鶯的出言道:“咦,三妹妹你還帶了客人來?這位可是宋家小姐?”

宋在水循聲望去,便見階上廊下站着三五人,被簇擁在當中的是一個穿月白纏枝荷花廣袖交領上襦、系水色隱花裙的少婦——府裡有人生辰還穿這麼素,定然就是今兒的正主、孀居中的衛長嫺本人了。

果然衛長嬴對這少婦施了一個禮,客客氣氣道:“二姐近來可好?這確實是宋家表姐。”

“我還好。”衛長嫺淡淡的笑了笑,只是笑意半點不達眼底,透着客套和淡漠,目光在宋在水身上一溜,微微舉袖,半掩了嘴,道,“我說呢,看相貌舉止,都與尋常的閨秀不一樣,透着大氣……前些日子就聽說宋小姐如今在二叔公府上小住了,只是我是個不吉之人,沒敢輕易給宋小姐這樣的貴人下帖子,未想宋小姐竟親自來了,實在叫我意外又慚愧。”

說着就要給宋在水賠禮。

宋在水忙攔阻道:“衛二姐姐這說的是哪裡話?姐姐不嫌棄我貿然而來,我已十分感激。何況尊夫爲國捐軀,英魂烈烈,在水雖然只是聽聞,亦是深感敬佩!姐姐爲夫守節,心貞氣潔,更是堪爲人婦表率,怎能言‘不吉’二字?”

她一面說着,一面仔細端詳着這衛二小姐,宋在水雖然是受表妹衛長嬴影響先入爲主對衛長嫺沒什麼好感,也不禁有些惋惜:衛長嫺望之最多也不過雙十略餘,生得面若滿月,雙眉甚長,眼若秋水,丹脣瓊鼻,身量略顯豐腴,然而並不臃腫,倒有些珠圓玉潤的意思。

因爲孀居的緣故她未施脂粉,夏日候在廊下,身邊使女雖然提了冰盆,但鼻尖也微微滲出一層薄汗,越發顯得肌膚細膩白皙。烏黑的發綰作一個簡單的椎髻,只插了兩支沒有花紋的扁簪,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大方,雍容秀美,完全不像宋在水之前想象的閨中怨婦,絲毫不失大家閨秀之儀……想她出身高貴,如此青春韶華卻要從此替亡夫守節,孑然一身熬過剩下來的數十年,宋在水也覺得這衛二小姐真是命途多舛。

聽了宋在水的話,衛長嫺眼中慟色頓現,眼眶不禁就紅了,哽咽着道:“宋小姐言重了,我不過一介未亡人罷了,如何做什麼表率?”劉季照爲國捐軀,衛長嫺既悲痛,又引以爲豪,所以今日雖然是她的生辰,但宋在水直接提到此事,她卻不覺得被冒犯,反而語氣一柔,跟着道,“如今天熱,咱們先去見母親罷。”

衛長嬴看了眼宋在水,心想我就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表姐想要哄得二姐高興不過是信手拈來——她這番話也幸虧因爲衛長嫺在沒有說出來,不然宋在水定然又要給她氣得不輕……

這一路上衛長嫺大約都在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一直不曾出聲,到了敬平公世子婦的跟前,才收拾好情緒爲兩邊引見。

衛長嬴對這堂伯母當然是不陌生的,宋在水倒是頭次見這小劉氏——之所以背後稱她小劉氏,是因爲她是續絃,敬平公世子衛鄭雅的元配發妻大劉氏在十年前染病身故,衛鄭雅爲妻子守了一年後,爲着敬平公夫人已逝,而女兒衛長嫺當時才值豆蔻、需要女性長輩教養的緣故,續娶了大劉氏的堂妹。

所以這小劉氏名義上是衛長嫺等人的母親,實際年歲還不足三十,長年養尊處優又姿容秀美,望着與衛長嫺倒更像是姐妹。

聽說未來的太子妃陪表妹上門來賀衛長嫺的生辰,小劉氏當然是肅然起敬,極客氣的向宋在水道謝。

宋在水應付這種場合向來是手到擒來,三五句話就說得衆人無不對她心生好感,都覺如坐春風,人人心裡暗想到底是幼年就被皇家看中的人,真真是天生着一副玲瓏心肝水晶膽,不過是頭一次見面竟是將滿堂人都敷衍得風雨不透,儼然是與衆人交好了十幾年一樣融洽。

有宋在水撐住場面,衛長嬴便躲起了懶,一心一意的摘着盤子裡的葡萄吃。正吃着,從前門進府的衛長風等人也過來給小劉氏請安了。

本來都是衛家子弟,這通稟不過是意思意思,直接叫進來就成。然而如今宋在水在,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客,生得又好,又是早就被皇室定下來的人,小劉氏不免就遲疑了,想了想才道:“都是自家骨肉,且俱在鳳州,又不是千里百里不能常見的,何必這樣客氣?天熱,他們又多是騎馬來的,還是先去歇一歇罷,別中了暑氣。”

話是這麼說,但衆人都聽出是忌憚着宋在水在這兒,不想叫外男衝撞了她。

爲了避免宋在水尷尬,小劉氏正要立刻轉開話題說點旁的,不想衛長嫺忽然淡淡的道:“確實不必客氣,本來我就說我生的日子不好,大熱天的,落地時就叫先母受足了罪,月子裡更是難捱得緊!出閣不幾年又回了來……如今生辰又有什麼可賀的呢?”

“你這孩子。”小劉氏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明白自己方纔的話讓衛長嫺認爲是影射她今兒生辰,卻正逢天熱,嫌棄麻煩一樣了,忙道,“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爲的是讓你高興的,你說這樣的話,這叫宋小姐和你嫂子、妹妹她們怎麼想?還以爲你不想見着她們呢!”

小劉氏這樣連嗔帶笑的試圖圓場,心腹嬤嬤喬氏也道:“鳳州衛氏乃是海內頂尖的名門閥閱,二小姐又是本宗嫡長支唯一之嫡女,世子之掌上明珠——二小姐的生辰若是還不好,這天下有幾個人能好呢?”

繼母和嬤嬤都這麼說了,衛長嫺神情之間仍舊是淡淡的:“母親想多了,我就是有些自傷罷了,並沒有旁的意思。”

小劉氏聞言這才展容,嘆道:“好日子裡那些傷心事就不要想了。”又柔聲道,“等劉家把孩子送了來,你好好的教誨他,所謂生恩不如養恩大,便是嗣子,你打小養着他,其實和親生的也沒有什麼兩樣。”

宋在水眼波一動,心想衛長嫺果然很容易多心,有這麼個繼女,小劉氏平常大約沒少頭疼——對着繼母都這樣,也難怪衛長嬴煩這堂姐了。本來劉季照爲國捐軀,衛長嬴又那麼好武,不提和衛長嫺是堂姐妹關係,也不該如此膩煩他的遺孀的。

因爲小劉氏直接提到了嗣子的事情,於情於理衛長嬴也要問上兩句。衛長嫺淡淡的道:“我也還沒見過,小孩子麼……聽信中說生得很有幾分似季照。”

“長得像二姐夫?”這嗣子都還沒有送過來,衛長嫺又愛多心,這話還真不太好接,衛長嬴迅速思索了一下措辭,才幹巴巴的道了一句,“那與二姐倒也有緣。”

小劉氏見衛長嫺忽然把頭別了開去不說話,只得無奈的代她敷衍,道:“那孩子半個月前滿了月,過兩日就會到了。”

衛長嬴忽然想起來一事,道:“堂伯母,這孩子如今還在東胡嗎?”

“劉家的孩子當然在東胡了。”小劉氏看了她一眼,有些詫異的道,“長嬴怎的這麼問?”

“我……”衛長嬴話到嘴邊卻頓了一下,纔看了眼衛長嫺,小聲道,“我只是想如今天正熱着,小孩子出遠門……”

小劉氏忙道:“那孩子是極健壯的,而且路上也有人悉心照料,總歸是劉家血脈,怎麼會委屈了他?”

“是我多嘴了。”衛長嬴意識到自己有些逾越,忙歉意的道。

“跟伯母還客氣嗎?”小劉氏端莊的笑着,嗔了她一句——宋在水也夾進來說了兩句閒話,衛長嫺忽然道:“料想嫂子快到我那兒去了,我先帶宋小姐和長嬴回去?”

這個繼女這麼多心,偏又是元配之女,又是守節的孀婦,不能不好好的對待,小劉氏方纔被她當衆弄得差點下不了臺,如今巴不得她早點離了跟前免得再生枝節纔好,立刻道:“說說話都把辰光忘記了……你們都年輕,總在我這兒是太悶了,快過去吧。”

又笑着叮囑頭次拜訪的宋在水不要拘束。

與小劉氏寒暄幾句之後告退,出了院子,衛長嫺就問:“四妹妹和五妹妹沒有一起嗎?”

衛長嬴心想果然你不會不問這個,她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今兒個早上三嬸有些不適,四妹妹和五妹妹心裡擔憂,都留在家裡侍奉湯藥了,託我把賀禮帶了來,二姐你可別見怪。”

聞言衛長嫺臉色頓時一沉,眉頭也皺起,輕哼了一聲,道:“是嗎?居然這麼巧?”

“是啊,許是這幾日天熱,夜裡冰缸擱多了的緣故?”衛長嬴煞有介事的道。

宋在水恰到好處的插話道:“二小姐不必擔心,裴夫人只是有些不適罷了,料想一兩日就能夠好的。”

衛長嫺在乎的當然不是裴氏的身體,而是裴氏和衛高蟬、衛長嫣此舉擺明了是故意避開自己,不過如今宋在水滿面溫柔充滿賢淑之情的來了這麼一句,之前又說了衛長嫺“堪爲人婦表率”,衛長嫺畢竟不如衛長嬴不要臉,能夠在這短短片刻把默認戴上去的高帽子扔到腳下去踩——更何況宋在水身份特殊,又是頭次上門來賀自己,到底不能像對堂妹或繼母那樣不管不顧,只得認了賢惠體貼的名頭,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道:“是這樣嗎?那便好。”

她也不傻,之前還覺得宋在水話語熨帖,人也入眼,覺得是個可交之人,這時候會過意來這宋家小姐到底是衛長嬴帶來的,一見面就先給自己挖了個坑,心中惱怒,臉色也帶出了幾分——她不高興,衛長嬴和宋在水也不是會去討好她的人,既然話不投機,索性都不說話了。

這樣到了衛長嫺住的院子裡,才進去,便有一個衣裙簡素的使女上來稟告,說是二公子方纔吃了碗蓮子羹就嘔吐起來,所以本來過來賀衛長嫺、也是給她安排家宴的大夫人蘇氏擔心這個嫡次子,匆忙回去看了,留了這使女代爲告罪。

“瑰兒吐了?可要緊?”衛長嫺聞言,頓時吃了一驚,一路上故意擺給衛長嬴和宋在水看的臉色也不翼而飛,滿是焦灼的問道。

使女說的二公子衛善瑰,是敬平公府的曾嫡次孫,這孩子如今才三歲,據說是因爲蘇氏出月子之後沒多久就懷上了他,之前生其胞兄、大公子衛善始時虧損的元氣未復,所以這個次子先天就有些不足,和堂叔衛鄭鴻一樣自胎裡就積了弱。

由於這個緣故,衛善瑰誕生之後就成了蘇氏的一塊心病,對這個次子遠比嫡長子更上心,聽說他吐了吃食,自是心急如焚,立刻放下一切趕了回去——哪怕今兒個會得罪小姑子也不管了。

而衛長嫺雖然是個愛多心的人,然她出嫁之後還沒有孩子就死了丈夫,如今雖然要過繼嗣子了,到底和她也沒有血脈關係。反而是姓衛的侄子們才和她是一家的骨血,對衛長緒膝下的兩個嫡子向來還是很關心的,此刻卻也沒心思去計較蘇氏爲了兒子丟下自己的生辰不管,倒是擔起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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