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姑娘,家師生前有令‘武當掌門佩劍不得交給任何人’,請恕在下不能從命。”“張鳴鳳”仍堅持不解下佩劍。
沐清柔哼了一聲,就要對“張鳴鳳”出手。
莫子名忙護在“張鳴鳳”身前,對着沐清柔道:“柔兒,你今天怎麼了,幹嘛老是跟‘張兄弟’過不去?”
隨着莫子名轉過身,“張鳴鳳”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一把鋒利的匕首悄無聲息地刺向莫子名後心。
沐清柔見狀,手掌一翻,寒冰掌快速拍了過去。
莫子名望着沐清柔不顧情面地出招,痛苦地閉上了雙眼。“她爲何會突然對我出手?”“她能對我出手,我卻不能還手,就讓她寒冰掌將我一掌打死吧。”他閉着雙眼,感受着寒冰掌凌厲的掌風和冰冷的寒氣逐漸靠近,心裡如墜冰窟。
冰冷蝕骨的寒冰掌在莫子名身旁擦過,直逼他身後的“張鳴鳳”!
“張鳴鳳”匕首還未刺中莫子名,便察覺到一股可怕冰冷的掌風。他只好也出掌相迎。
兩掌相交,“張鳴鳳”只支撐了片刻,手臂一折,胸口被沐清柔一掌直接打中。
沐清柔此時的功力可謂非同小可,她看到莫子名被暗算,情急之中全力一掌擊出,掌力有多可怕可想而知。
“張鳴鳳”的胸口直接凹陷,後背詭異地突出。他吐着血,身體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重重地摔在地上,塵飛土揚。
“柔兒,你......”莫子名察覺到寒冰掌從他身邊擦過,馬上意識到沐清柔是對着他身後的“張鳴鳳”出手的。等他轉身時,已經來不及阻止。
“張鳴鳳”從血泊泥濘中擡起頭,露出一張扭曲變形的臉。他這張臉已不像人的臉,倒像是妖魔鬼怪的臉。
莫子名驚訝不已,難道柔兒功力已經這般可怕,一掌能將他打成這樣?他剛想上前去看看“張鳴鳳”到底傷地多重,一個小姑娘從六合金樓跑了出來,直奔重傷的“張鳴鳳”。
小姑娘一邊跑一邊帶着哭腔喊着:“婆婆!婆婆!”
沐清柔看到小姑娘之後,撇嘴哼了一聲:“果然是幽冥鬼母!”
聽到沐清柔的話,莫子名才醒悟,難道又是幽冥鬼母來圖謀不軌,上次眼睛看不見沒上當,這次反而差點中計。
小姑娘一直在六合金樓裡看着,直到幽冥鬼母被沐清柔一掌擊中,她才丟了手中的冰糖葫蘆,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對別人來說,幽冥鬼母作惡多端,死有餘辜,但對她來說,“婆婆”疼她愛她,“婆婆”就是她的一切。
小姑娘跑到幽冥鬼母身邊,望着遍地血泊,一把將她抱住,放聲痛哭:“婆婆,你不要丟下我啊。”
幽冥鬼母用顫抖的手扯下已經變形的臉,露出一張陌生男子的臉龐。他用沾滿鮮血的手摸着小姑娘的臉,爲她拂去臉上的淚水,勉強笑道:“不哭,小丫......”最後一個“頭”字還未說出,他全身像是被冰凍一般,一動不動,笑容永遠凝固,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小姑娘抱着逐漸冰冷的幽冥鬼母,放聲大哭,淚水不斷涌出,將臉上的血跡沖淡了些。儘管眼前是一張她
從未見過的陌生男子的臉,她仍清楚地知道他就是“婆婆”。其實她一直知道“婆婆”的臉只是他千百張臉之一。
莫子名與沐清柔盯着那張陌生男子的臉,驚歎不已。原來鼎鼎大名的幽冥鬼母,竟然是個男子,真是匪夷所思。莫子名感激地看了一眼沐清柔,要不是她,他可能已經糟了幽冥鬼母暗算。沐清柔則一直看着滿臉淚水的小姑娘,心中五味陳雜。
她第一次遇到他們時,小姑娘也在幽冥鬼母身旁痛哭。不同的是,現在幽冥鬼母是真真切切的死了,而小姑娘也是真真切切地在痛哭。她那一掌發自全力,正中幽冥鬼母胸口,掌力已將他五臟六腑全部摧毀,連脊柱骨也給打斷了,大量的寒冰真氣已將他全身血液凍結住,就是神仙來了也絕無可能救活他。
沐清柔上次是同情小姑娘的遭遇,對她露出了真情,才糟了暗算。可是不知爲何,她對這小姑娘總是生不出仇恨。也許是小姑娘像極了她小時候,也許是小姑娘身世可憐,也許冥冥之中她們自有一種神秘的聯繫。
沐清柔緩緩走向小姑娘。
莫子名深知幽冥鬼母的可怕,一下子拉住沐清柔,低聲道:“柔兒,小心。”
沐清柔輕輕掙脫莫子名的手,仍一步步走向小姑娘。莫子名趕緊跟上,以防不測。
沐清柔在小姑娘身旁默默站着,一直等到她聲音哭啞了,淚水流乾了,才蹲在她面前輕聲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沙啞着聲音道:“我沒有名字,婆婆叫我‘小丫頭’,別人都叫我‘小魔女’。”
“你恨我嗎?”沐清柔用潔白的衣袖擦去小姑娘臉上的淚痕血跡,問出了她最想問的問題。
小姑娘睜着紅腫的雙眼,看着沐清柔:“恨你?我爲什麼要恨你?”
“我殺了你‘婆婆’,你不恨我?”沐清柔自是以爲小姑娘已經對她恨之入骨,沒想到小姑娘反問她“我爲什麼要恨你”。
小姑娘撫摸着“婆婆”冰冷的臉,淡淡地道:“婆婆已經兩次想殺了你們,結果兩次都失敗。這次你們若不殺他,他便會殺了你們。我不恨你們,我只恨老天。”
冤冤相報何時了?仇恨的深淵黑暗而無窮無盡。陷入其中,多無法自拔。能從仇恨的枷鎖中解脫之人,都是大智大慧之人。
這年幼小姑娘竟有這般智慧胸懷,不被仇恨衝昏頭腦,實屬難得。沐清柔是揹負深仇大恨之人,小姑娘能夠放下對她的仇恨,給了她深深的震撼。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沐清柔拉着小姑娘的手,關切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親人嗎?”
“我只有‘婆婆’一個親人。今後我也不知道去哪裡......”小姑娘想到了今後的孤獨無依,眼中露出了深沉的茫然無奈。
沐清柔被小姑娘的眼神打動,她擡起頭望了一眼莫子名。
莫子名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用意,認真地點了點頭。
沐清柔將小姑娘擁入懷中,真切地道:“是我殺了你婆婆,今後就由我代替她來照顧你吧。”
“我跟你非親非故,你不欠我什麼,沒必要對我這麼好。”小姑娘平
日裡調皮貪吃,本性也極要強,哪肯接受旁人施捨。
沐清柔道:“不管怎麼樣,也是我殺了你婆婆,就當是給我一個機會贖罪吧。”
小姑娘想了想,低聲道:“好吧。”按理說她應該痛恨沐清柔,應該找機會殺了她。可是她反而感覺沐清柔有一股與生俱來的親切感,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
小姑娘輕輕一句“好吧”,便讓沐清柔滿心欣慰,將她緊緊抱住。
沐清柔與莫子名兩人擇了一個風水寶地,將幽冥鬼母厚葬。兩人各在其墳前上了一炷香,心情俱是複雜。
小姑娘在幽冥鬼母墳前又哭了三天三夜,纔跟着沐清柔與莫子名前往鑄劍城。
小姑娘本來性格活潑,這些日子卻一言不發。
莫子名也感慨小姑娘身世可憐,連個名字也沒有。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這種痛苦,多少人能體會。他心想:“總不能一直叫他‘小丫頭’、‘小姑娘’吧。”
這日,等小姑娘熟睡之後,莫子名與沐清柔商議道:“柔兒,我們給她取個名字吧。”
“嗯。”沐清柔道,“我這幾天也一直在想這件事。”
莫子名撓着腦袋:“取什麼名字好呢?”
沐清柔笑道:“你讀了那麼多書,連個名字也想不到?”這幾天,她看着小姑娘傷心,心裡也跟着難過,這是她幾天來的第一次笑。
看到她的笑,莫子名如沐春風,忽然有了靈感,一拍腦門:“有了,就叫她冷若風吧。我希望她像風一樣自由,像風一樣快樂。”
“冷若風?”沐清柔口中唸叨着,心想這名字既有祖師婆婆的姓,也有祖師爺的名,自是極好的,只是不知道小姑娘自己喜不喜歡。
取完名字,兩人在月光下漫步。
夏日的夜風,帶走了一天的煩悶,吹着默不作聲的兩人。
還是沐清柔先打破沉默:“你在想什麼?”
“你真的打算今後一直帶着她?”
沐清柔堅定地點點頭:“嗯。”
“我們一路走來有多危險,你是知道的。就怕......”
“不怕。”沐清柔將一根玉指放在莫子名嘴脣上,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習慣了這個江湖,再險惡的事我們都經歷過,還怕什麼?”
“我怕失去你。”莫子名將她玉手拿開,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月光下,兩人相互依偎,兩顆心緊緊交纏在一起。
天亮後,兩人將起好的名字告訴小姑娘。
小姑娘搖晃着腦袋,反覆重複着:“冷若風,冷若風,冷若風.....”
莫子名與沐清柔看着她認真可愛的樣子,均露出了微笑。
“怎麼有點像男孩子的名字?”小姑娘睜着一雙大眼,望着微笑的兩人,馬上又道,“不過我喜歡!”
“我有名字了咯!有名字咯!我叫冷若風!咦,若風?我是風一樣的女子!”幽冥鬼母縱然疼愛她,可沒給她起過什麼正式的名字。這是小姑娘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變得有名有姓,她一下子忘記了悲傷,又恢復了活潑頑皮的本性,不停地跳躍着,歡叫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