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崖下老人

盛名招嫉天下難,

力戰羣雄冷月黯。

三千青絲一夜落,

心灰意冷古佛伴。

一個石窟,一尊古佛,一位老人,一執念珠,一柄殘劍。

不久前,莫子名抱着重傷的沐清柔,從冷月宮後面斷情崖上絕望地躍下。他在半空中將沐清柔護在懷裡,努力讓自己後背朝下。要粉身碎骨也是他先粉身碎骨,不能讓她再受到傷害。

斷情崖深不見底,下墜之勢力逾萬鈞。一聲巨響之後,莫子名昏死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在一個石窟裡。環顧四周,他發現石窟裡只有一尊古佛與一柄殘劍,除此之外再無一物。

他感覺自己後背傳來劇痛,證明自己還活着。他想掙扎着站起來,手一動,發覺沐清柔冰涼的手緊緊地將它握着。

她還活着!

莫子名欣喜若狂,忘記了一切疼痛,急忙查看她傷勢。他驚奇地發現她的脈象出奇的平穩,雖然四肢冰涼、臉色蒼白,但呼吸平穩,心臟有力地跳動。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他想將手從沐清柔手中抽出來,到四周看看,試了幾下,竟然抽不動!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我一輩子陪着你。”莫子名怕傷害她,不敢再用力了。

他從石窟中往外望去,外面風雪交加,到處一片雪白。

風雪中,一名年逾耄耋的老人緩緩走來。在風雪中行走,竟然片雪不沾身,不留下任何痕跡,好像他從未存在過,又好像他一直存在。天人合一,傳說中的天人合一!

莫子名警惕地坐了起來,望着老人一步步走近,走到古佛面前。

“你醒了。”老人在古佛面前跪了下來,取出念珠,虔誠地念經。

“是前輩救了我們?不知前輩如何稱呼?請受晚輩一拜。”莫子名立刻意識到,若不是前輩出手,只怕他們早已命喪黃泉。而且沐清柔受了那麼重的傷,也只有前輩這種世外高人才有能力救她。

“是老天救了你們。我已無名無姓,不過是斷情崖下,將死老人。”老人聲音極滄桑,彷彿經歷了世間的一切,又看透了一切。

老人將事情緣由告訴了莫子名。

原來斷情崖下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寒潭,兩人摔入潭中並未喪命,被老人從潭邊救起。自始至終,昏迷中的兩個人,手一直緊緊地牽着。

若不是老人出手,他們早已活活凍死。

莫子名又對着老人拜了三拜,磕了三個響頭。老人始終不願透露姓名,莫子名也不好再追問。他有一種預感,這老人與冷月宮淵源極深,難道.......對了,斷情崖下是個深不見底的寒潭,既然自己跳下來沒死,那當年武功登峰造極的劍驚風前輩也絕對不會死!

難道這老人竟是劍驚風?!

莫子名心中早已對劍驚風、冷月襲這對神仙眷侶產生無限欽佩、仰慕之情,今日親眼見到了傳說中的人物,而且自己的命還是他救的,心中情緒更是無法自已。

又過了半月,外面的雪下下停停,積雪一直沒有融化。每天老人都將自己無窮無盡的內力輸入沐清柔體內,替她療傷,她的臉色一天天好轉。

終於有一天,她睜開了眼。

她在清風山頂被玄武真功重傷之後,立刻昏死過去。後來她感覺自己掉進了無盡的深淵,彷彿是通向地獄一般。她拼命想抓住一絲救命稻草,可是無論她如何用力,身體就是不聽使喚,不斷下墜。

隨後越來越重的陰寒將她吞噬,這是來自地獄的陰寒,侵蝕着她的靈魂。地獄之門已向她敞開,一股可怕的力量要把她吸進去。她甚至看到了傳說中的奈何橋,橋上一個老婦人一邊熬着一碗湯,一邊向她招手。

就在她絕望、無助,就在她意識逐漸模糊,就在她一隻腳踏進地獄之門的時候,一股無窮無盡的力量將她拉了回來。這力量將她從地獄拉回來之後,每天都助她抵禦陰寒,直到她醒來。

沐清柔也意識到眼前的老人就是她的祖師爺劍驚風,但老人自己不願提及,她怕勾起老人傷心往事,也沒說什麼。

重傷初愈,沐清柔身子虛弱,莫子名每天陪着她,看着石窟外面的雪景。石窟寒冷,兩人均沒什麼禦寒衣物,莫子名從外面找來一大堆木柴,在石窟內燒火取暖。

兩人依偎在一起,沒有山盟海誓,沒有甜言蜜語,只靜靜地牽着對方的手,兩顆心緊緊地連在一起。

老人看着莫子名與沐清柔,偶爾一聲輕輕地嘆息。

長伴古佛數十載,一世真情難忘卻。

老人話語極少,不喜談論,大部分時間都在古佛面前。

沐清柔傷勢一天天好轉,臉上的憂愁卻越發多了。莫子名知道她在爲冷月宮的事傷感。

“只要你還活着,她們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莫子名、沐清柔並未看到魔宗帶走百合她們,一直認爲她們早已成爲刀下亡魂。

“總有一天,我要替她們報仇!咳、咳、咳......”沐清柔怒急攻心,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不要急,你現在當務之急是把傷養好。”莫子名輕輕拍拍了她的後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時候我陪你去。”

“嗯。”沐清柔靠在莫子名肩上,心裡寬慰了許多。

有個人依靠,真好。

老人替沐清柔療傷時早察覺出她體內真氣是寒冰真氣,她練的功法是 “玄冰決”。老人知道沐清柔一定是冷月宮後人,她身受重傷,與莫子名相擁從斷情崖上躍下,看來冷月宮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敵。

他也看出傷沐清柔的是玄武真功,魔宗終於對冷月宮出手了。經歷了這麼事,又在古佛前這麼多年,老人早看淡了一切。只是冷月宮是她畢生心血,她在天之靈看到冷月宮被毀,一定會難過的。

“就當是爲了她吧。”老人在古佛面前沉吟許久,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你們是冷月宮的吧。”

老人難得主動說話,沐清柔急忙回道:“晚輩是冷月宮宮主。”

“爲什麼你們會有這部《貝葉經》?”老人取出沾滿至善大師鮮血的《貝葉經

》,放在他們面前。他知道《貝葉經》是天寧寺至寶,天下武林、正邪兩道一直虎視眈眈。

他年輕時生性瀟灑,不羈於尋常禮教,對於正道不會一味認同,對於魔道也不會一味誅殺,一切只隨性而爲。只要他認爲是對的,那他就會去做,不在乎旁人眼光。正是他這種性格常在無意中得罪很多人。現在經歷過大起大落,年紀也大了,又陪伴古佛數十載,很多事情在他眼中,不過是雲煙。

他救起莫子名與沐清柔時在旁邊發現了這部《貝葉經》。現在只是隨意問問天寧寺的《貝葉經》爲何在沐清柔手裡,其實箇中緣由,他並不關心。

“這部經文是晚輩受人所託,只是代人保管。日後有機會定歸還天寧寺。”沐清柔以爲老人在懷疑她從天寧寺偷了《貝葉經》,便將至善大師臨死託付經文的情形跟老人如實講述。

“既然經文到了你們手中,又陪你們經歷生死大劫,也是緣分。”

莫子名聽出老人語氣中毫無責備之意,忙道:“世人多說《貝葉經》上有天下第一的絕世武學,爲何擁有它的天寧寺一直無人練成?”他知道天寧寺強如至善大師,也是靠着自身天賦,修出高深莫測的內力,纔有技壓天下的實力,與《貝葉經》並無關係。

“《貝葉經》上的武學雖然厲害,可也不見得天下第一。永遠只有天下第一的人,沒有天下第一的武學。天寧寺練成《貝葉經》武功的人確實不多,可並非沒有。”

“難道有人練成?”莫子名、沐清柔均從未聽說過天寧寺中還有這等人物。

“你可知道《貝葉經》爲何稱爲‘貝葉經’?”

“晚輩聽說當年最早的經文是刻在樹葉上,由西方傳入東土。”

“不錯,貝葉是貝多樹的樹葉,古印度僧人以鐵筆在上面刻寫古佛經文,製成的經文稱爲《貝葉經》。”

“如此說來,‘貝葉經’不過是尋常佛經?”

“一般的‘貝葉經’也許只是佛經。可是天寧寺這部《貝葉經》絕不尋常。百年前,有個僧人,機緣巧合得到了這部《貝葉經》,並從中悟了一套極厲害武學,從此改法號‘天寧’,縱橫天下、鏟妖除魔。後來更是創立‘天寧寺’,頌揚佛法,以‘天下安寧’爲己任,成爲正道之首。”

“天寧法師如此厲害,爲何不將《貝葉經》上面的武學傳給後世?”莫子名也聽說過天寧寺的創立祖師是天寧寺法師,卻不知道天寧法師的絕世武學是來至《貝葉經》,感慨的同時,心中對《貝葉經》更是無比好奇。

“那是因爲天寧法師認爲那種武學太過厲害,人心叵測,要是他的弟子中有人學去爲非作歹,將無人能夠剋制,難免天下大亂、生靈塗炭。”

“可惜,可惜,這麼厲害的武學從此失傳了。”

“武學一直都在《貝葉經》上,何談失傳?”

莫子名撓撓頭道:“晚輩糊塗了,既然《貝葉經》上確實有絕世武學,爲何天寧寺那些高僧不去學?”

“不是不去學,是無法學。”

“前輩此言何意?”

“你可聽過‘血染聖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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