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想讓莫子名立刻躺下休息,然後趕緊找個郎中給他看病,可她知道只要還在武當山的範圍,危險就還在身後,她絕不能停下來。
兩匹馬換着騎,連夜出了武當山的範圍。
爲了躲避仇敵,沐清柔揀了條僻靜的小道,避開人煙,儘量往偏僻處趕去。
夜幕被升起的朝陽撕碎,沐清柔離武當山已經有了一段距離。她不時回頭張望,見始終沒有人追過來,才稍微鬆了口氣。
等沐清柔消失在遠方後,路邊草叢被人輕輕撥開,一雙狡猾的眼睛緊緊盯着他們消失的方向。
焦急中的沐清柔,並不曾發覺,她騎的兩匹馬,被塗了一種極難察覺的特殊氣味。無論他們到哪裡,給馬塗氣味之人總能準確地找到他們。
一路上沐清柔滴水未進、粒米未沾,人困馬乏。
夕陽西下時,沐清柔感覺離武當山已經很遠很遠,周圍也幾乎沒有了人煙。兩匹馬兒,先後倒下,沐清柔自己也口 脣皸裂,腹中飢餓,靠堅強的信念苦苦支撐着。
她將莫子名背在身上,徒步走向深山。
縱然內力深厚,她也始終是女兒身,揹着莫子名沉重的身體,極耗體力。口乾舌燥,飢腸轆轆的她,難以施展輕功,一步一個腳印,在山中艱難地行走。荊棘將她衣服扯破,白皙的皮膚多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
太陽下山時,她已香汗淋漓,渾身痠痛,滿是傷痕。每跨出一步,雙腿都在顫動。貝齒咬着嘴脣,沁出了鮮血。“我不能放棄,我一定要救他!”
在她身心疲憊,體能、心理都到了極限時,山谷裡出現一座簡陋的小木屋。
終於,身體嚴重透支的沐清柔,連同莫子名一起,倒在了木屋之前,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
木屋坐北朝南,東邊是一條潺潺而流的小溪,溪水清澈透底,魚兒歡快地跳躍着,西邊是一片菜園,種滿了各種蔬菜。
沐清柔心想:這是哪?怎麼這麼像她夢中的家園?她不止一次地想,等解決了武林中的恩怨,就跟莫子名到一個深山裡,在溪邊建所木屋,男耕女織,種菜打獵,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用去管。莫子名身中奇毒,生死未卜,她早暗下決心,如果他活不了,她也要跟着他一起去死。難道老天有意將她帶到這個她夢中的家園,了卻她最後的願望嗎?
“老天真是有眼......”沐清柔苦笑一聲,拉緊莫子名的手,終於暈了過去。
一個矮胖的老婆婆,用滿是老繭的手端着盆水,走到屋外。水還未潑出去,木盆就掉在了地上。“我的天吶,老頭子,快出來!”
“幹什麼,一驚一乍的,我正炒菜呢。”一個精瘦的老人,聽到老婆的喊聲,不情願地跑了出來,手裡拿着個滴着油的木鏟。“我的天吶,真是活見鬼了!”老人手裡的木鏟也掉在了地上,臉上的表情跟他老婆一樣吃驚,粗糙的雙手不知所措地在麻布衣服上搓着。
還是老婆婆先反應
過來:“老頭子,你說他們是死是活,怎麼到這裡來的?”她盯着莫子名與沐清柔的一動不動的身體,不敢靠近。
“我怎麼知道!你問我,我問誰去。”老人壯着膽子,貓着腰,慢慢靠近莫子名的身體,伸手去探他鼻息,“哎呀,還有熱乎氣,我說,老婆子,他還活着!”
“另一個呢?”老婆婆還是不敢靠近,“快去看看。”
“這個也有氣!”老人發現他們活着,膽子大了許多,“你傻站在幹嘛,還不快來幫忙!”
兩個人手忙腳亂,費了老大勁才把兩人握着的手分開,將他們擡進木屋,放在牀上。
老人滿頭大汗,坐在木椅上氣喘吁吁:“這兩個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裡來,爲什麼會到我們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窮鄉僻壤來。”
“我還問你呢。”老婆婆盯着莫子名的劍,感覺有些害怕,她拉着老人的手臂,小聲道,“老頭子,他們多半是江湖中人,你說他們醒來會不會殺了我們?”她越說越害怕,縮在老人身後,好像牀上的兩個人會隨時跳起來一樣。
“我看他們不像壞人。”老人拉着老婆的手,安慰道,“再說,還有我呢。”老人看着莫子名與沐清柔,想起了自己年輕的樣子。
老人年輕時叫阿牛,老婆婆年輕時叫阿花。他們一個強壯如牛,一個美貌如花。兩人青梅竹馬、耳鬢廝磨,一個非她不娶,一個非他不嫁。可兩人到了成親的年齡時,雙方父母找算命先生一算,結果兩人八字不合。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便成不了親。
無奈之下,阿牛帶着阿花,遠走高飛,到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蒼天爲證,大地爲媒。
現在他們已經過了一輩子,愛情的甜蜜沒有被柴米油鹽沖淡,反而變得更加濃郁清醇。老人深情地望着已變成老婆婆的阿花,在他眼裡,她還是如年輕時那般美麗,他還是願意付出生命去保護她。
“都看了一輩子了,還看什麼看。你都一把老骨頭了,還能有什麼用。”老婆婆感受到老人的目光,感覺有他在,就什麼都不用怕,“哎呀,什麼味道?”
老人慌忙跳了起來:“糟糕,菜糊了!”老人衝到廚房,發現木鏟還掉在外面,又衝出去撿起木鏟。
老婆婆看着老人慌亂的樣子,笑罵道:“糊了就糊了,你慢點,一把老骨頭了,急什麼急。”
沐清柔並未受什麼重傷,只是體力透支才暈過去。在木牀上休息了一下,她很快醒過來。睜開眼,她不顧渾身痠痛,一下子坐了起來,還好莫子名還在她身邊。只是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已毫無血色。她用顫抖的手去探他鼻息,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她怕她已經永遠失去了他。
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將手伸了過去,他微弱的呼吸給了她一絲希望。她觸摸着他冰冷的臉頰,仔細看着他毫無血色的臉。被黑色粉末撒到的地方,慢慢腫了起來,還滲出了血水。沐清柔心疼地流下兩行熱淚。
“你醒了?餓了吧?”老婆婆走進來,看到沐清柔已經坐起來,關切道,“要不要吃點東西?”
發現有人進來,沐清柔天寒針就要下意識地出手,隨即想到她是這木屋的主人,定是她救了他們。聽到老婆婆的詢問,沐清柔才感覺到無比的飢餓,她微微地點點頭。
看到沐清柔點頭,老婆婆又露出了笑容:“老頭子,把飯菜端進來。”
不一會兒,老人端着香噴噴的飯菜走了進來,他們兩個老人家把糊了的自己吃了,又給沐清柔重新燒了一碗。
老人把飯菜端到沐清柔面前:“粗茶淡飯,讓姑娘見笑了。”
沐清柔接過飯菜,沒說話,也沒吃。
“老頭子,我們先出去。”老人還在疑惑,心細的老婆婆把他拉了出去。
等他們一出去,沐清柔就狼吞虎嚥了起來,這粗茶淡飯,比世間任何山珍海味還珍貴,它讓她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吃着吃着,她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模糊了雙眼。
吃完飯,老婆婆過來收拾碗筷,她沒問沐清柔爲什麼會到這裡來,只告訴她安心地待在這裡,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
沐清柔對老婆婆感激地磕了個頭:“多謝婆婆。”
“好孩子,快起來。你以後叫我花婆婆吧。”老婆婆將沐清柔扶起,“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
“我叫沐清柔,這是我丈夫莫子名。”沐清柔對老婆婆沒有絲毫戒心,如實相告。莫子名願意爲她而死,她早在心中與他生死相許。
“沐姑娘,你們好好休息吧,老婆子不打擾你們了。”老婆婆退出了房間,她開始還在擔心沐清柔醒過來會傷害他們。現在她確信沐清柔是個善良的姑娘。
木屋簡陋,只有一個臥室,花婆婆跟老人就在客廳裡簡單鋪了張草蓆,相擁而眠。
沐清柔已經一天一夜沒睡覺,她在牀邊握着莫子名的手,睡意全無。她把他的手放在臉頰上,發現他原先冰冷的手,變得滾燙。一摸他額頭,沐清柔更急了,他身體像火燒一樣滾燙。
她不停地用涼水給他擦拭,一夜沒閤眼。高燒不退,說明他情況又惡化了,她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第二天,沐清柔爬在牀邊迷迷糊糊地睡去,朦朧中好像聽到老人出門的聲音,以及花婆婆關切地囑咐他小心點。她夢見莫子名被黑白無常拉進鬼門關,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無論她怎麼拼命追趕也追不上。
她一下子驚醒過來,發現花婆婆早站在她邊上。
“醒了?來喝點粥。”花婆婆把一碗粥端到沐清柔面前,“莫公子還沒醒嗎?”
沐清柔接過粥,傷心地搖了搖頭,他要是能醒過來就好了。經過昨晚,她與花婆婆親切了許多,毫不遮掩地喝起了粥。
“他是中毒了吧。”
“你怎麼知道的?”沐清柔從未說過莫子名中毒,這花婆婆怎麼知道的?她不再喝粥,眼中露出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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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