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裂痕本是沒有的,今天一早春龍那小子在花園子裡玩鬧,突然一棵大樹就當頭砸落下來,卻是被一團白光罩住,令樹幹倒向了一邊,春龍這才逃得一命,隨後便發現這玉佩上有了裂痕。”雖然傳說中美玉可以替主人消災解難,但那都不過是故事而已,如今卻活生生地發生了,身爲珍薈樓的東家,這些年也算是見過不少稀世珍寶了,但象這種近乎傳說的寶物還真沒見過。
“東家,竟有這等奇事?”瘦小老者不禁又仔細觀察起手中雪玉來,卻是有些半信半疑,“莫不是二少爺驚嚇之下看花了眼?”他做玉器鑑賞這行也三四十年了,卻是從來沒聽過這等奇聞。
“此事千真萬確,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場,也看得分明。”
當時其實是春龍那小子在花園子裡跟一個美貌丫環調笑,拿着這枚玉佩說要送她當定情物,結果那丫環半推半就,在園子裡亂跑,不知怎地就絆到了那棵朽了根的大樹,那大樹倒下時玉佩的通靈異相,兩人都看得清楚,後來他得知原委,還將那丫環和看園子的僕人都打了幾十板子。不過這等事畢竟不光彩,那混小子才十三歲就做出這等風流事來,實在給他這當爹的抹黑,所以他才含糊其詞地沒說細節。
“敢問這玉佩從何而來?”瘦小老者還是有些不信地問道。
“…呃,是春龍在學堂中的同窗所贈。”當然不能說是搶的了。
雲妙聽到此處,不由望着自己面前的餶飿碗冷笑。這家兒子老子都夠厚臉皮的!
弄得賣餶飿的老漢還以爲味道不好吃,忙問雲妙鹹淡如何。雲妙方纔反應過來,收了冷笑說道很好,老漢這才放了心。
“那位同窗又是從何處得來的?東家可知道?或是珍薈樓能有這等傳奇寶物,即使是售價萬金也會有人捧着銀子來搶啊。”瘦小老者在商言商,想的都是生意上的事。
“這個,還不知。”他已經讓春龍明天去學裡問那個學童了,據春龍說那小童家裡還是個六品小官,若那家裡還有這極品通靈寶玉,他就先禮後兵,若是那家不識趣,哼,那就怪不得他狠手無情了,一個犯官的家財,自然是要充公的,到時只要打點好來抄家的官兵,就什麼都齊了。
“東家,這塊玉佩您可是打算放到珍薈樓去?”若是,那珍薈樓又多了一項鎮樓之寶呀。
劉得志微微一笑,卻是搖頭道:“這寶物我另有用處。”
這種能保護性命的東西誰不愛,可性命最值錢也出得起代價的人也就是身居高位的寥寥幾十位而已。他身爲一個商人,自然是要將寶物換得最大的利益了,至於這寶物來得是否光明正大,嘿嘿。
還是那句話說得好啊: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他心中已有成算,不過就不能爲人所知了,即使這位是他店中幾十年的老師傅也是一樣。他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那老者見機地告退了。
劉得志手裡輕撫着雪玉溫潤清透的表面,面上帶着貪婪的笑意,仿若已經看到了因之而來的美好前程。
本來餶飿味道不錯,但這姓劉的嘴臉真讓人反胃,雲妙沉着臉,考慮着是不是要現下就給這小人得志的劉家一個教訓。
卻有男僕在門口向劉得志稟報,“老爺,小的去打聽過了這雲家的事,特來回稟老爺。”
劉得志將寶貝雪玉收入自己懷中,示意男僕進來回話。
聽得那男僕將自己家中幾口人,爹爹幾品官,家住哪條街,來往的高門大戶有哪些都說得事無鉅細,雲妙不禁心頭火起,這狗東西貪了護身玉還不算,這看起來還要打雲家的主意呢?得虧自己回來的及時,不然雲家說不定真就遭了暗算。
劉得志聽完了便揮手令僕人下去,卻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便起身招來管家,對管家說了幾句話,那管家領命而去,不過片刻卻是帶了兩個被捆起來的人來到堂前,劉得志揮了揮手,讓閒雜人等都散去,只留下管家和那兩個被捆着的人,卻是一個眉目妍麗的十四五的丫環,一個是四十來歲的男僕。二人背上都是鮮血淋淋,顯是剛被責打過。此時被老爺召來,不知是否又要捱打,都是神情驚慌,想求饒又不敢出聲,只得伏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管家伸手將丫環的束縛去了,那丫環驚慌地瞪大眼,“老爺?”
劉得志瞟着管家從懷中拿出一把尖刀來,丫環嚇得軟成了一團,梨花帶雨地哭道“老爺,老爺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和少爺說話了…”
劉得志撫着下巴,嗯,難怪二小子看上了呢,這哭起來的小模樣果然招人。等會就讓人給上了藥,送到房裡去。
管家將刀子遞到丫環身前,“怕什麼,又不是要你的命!拿去在他身上狠刺一刀,你就沒事了。”說着指着另一個被捆着的男僕比了比部位,正是心室所在。
那男僕一聽便是魂飛天外,嚇得連連求饒。
劉得志卻是讓管家堵上他的嘴,將懷中的寶貝取出來掛在男僕身上。
管家將刀子硬是塞到了丫環手中,瞪着她道,“快去,再磨蹭,換他來刺你,看你願意被刺還是刺人?”
雲妙看得微微好笑,這是不信寶貝,要先作個試驗呢?也好,這塊護身玉只能用三次,三次之後便與普通玉石無甚兩樣,他這般一試,便只餘下最後一次也好。
卻見那丫環哆嗦着雙手拿着尖刀來到那男僕身前,咬着牙,閉上眼,雙手狠命向下猛刺。
果然一道白光自男僕身前而起,將那尖刀裹住,閃向一邊,男僕自是毫髮無傷。
而此時曾令雲妙心頭難過的感覺又出現了。雲妙站起身來,付了一小塊碎銀子給老漢,便朝僻靜無人處行去。
而在劉府堂前,這神奇一幕清楚地落在劉得志和管家眼中,兩人都是瞪大了眼,好半天合不上嘴。果然是寶物啊!
劉得志狂喜地將寶貝從那嚇傻了的僕人頸前取下,略有遺憾地發現玉上又多了一道裂痕,他不知這護身玉只能用三次,還當至少可以用到佈滿裂痕呢。
吩咐了管家幾句,劉得志馬上懷揣着玉佩喜滋滋地出了府。那管家照着吩咐將丫環送到劉得志房中,卻將男僕關入柴房。
那柴房名爲柴房,卻是一根柴火也沒有,屋內倒也不小,豎着許多結實的木柱,一應繩索等物俱全,倒是個專門囚禁人的所在。
男僕手腳都被綁着,另一頭拴在木柱上,好象一頭被抓住待宰殺的牛馬。
但聽得房門外落鎖聲,柴房之內並無窗戶,頓時屋內一片黑暗。
男僕渾身還在發着抖,只能靠在牆上,漸漸地初時那驚懼害怕都一點點地消退,只留下空洞的茫然。
自己這回怕是活不成了。
在劉家當僕人十來年,雖然差事只是個沒有油水的看園子的,但這些年來,也多少聽說了些劉得志的爲人行事。這柴房中也不知關過多少人了,進來的時候是推着,出去的時候便是用塊門板擡着,席子一卷都不知道扔到了什麼地方。
想到這房中都不知死去過多少人,他的後背頓覺陣陣陰寒,黑暗中彷彿飄着許多猙獰可怖的臉,又象有無數不甘心的手爪伸長了探向自己。
他想喊叫,嘴裡塞的麻核卻堵住了他的聲音。
他又開始瑟瑟發抖,他這回定是要死了吧,下輩子,就是做個要飯的也不給人家當下人了!可憐他三十二歲了,連個媳婦都還沒娶過啊!那處林子,本就是用來砍作柴火的,不是讓遊玩的地方,誰知道那劉春龍會跟個丫環在那兒做好事,把樹壓倒了的。就爲這個,就要人的命!
劉得志,這黑心肝爛肚腸的老東西,若有來世,我,…老子定報此仇!
他正在激憤之中,卻聽耳邊傳來一道聲音,“你想活麼?”
這聲音嚇得他一激伶,不由自主地朝四面看去,而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卻聽那聲音又問,“想活麼?”彷彿就貼在他的耳邊,低低的聲音,聽不出男女老幼。
這是鬼麼!
他嚇得貼緊身後的牆,冷汗直出,驚恐欲死。
卻聽那聲音道:“事已至此,怕有何用,想活就痛快地點個頭!”
他終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卻覺得嘴裡的麻核一鬆,竟然自己掉了出來。
“你,你你是人是鬼?”
“是人是鬼,對你一個將死的人,有什麼分別麼?你照我的話做,便有活路,…你敢不敢?”
“敢!求這位…指點小的一條明路!”人到絕境,再懦弱的也會有一拼之力。
“敢就好。你現在站起來!”
他剛要說他被綁着站不起來,卻覺手腳同時一輕,那繩索鬆鬆地自己落了下來。
他當下站起身來,心中有着不敢相信的狂喜,不管這說話的是人是鬼,如今都是有意幫自己逃出生天。
他還怕個什麼?
無論讓他做什麼,都照着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