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慕仙面上滿是堅毅之色,咬牙擡起一隻手臂,就要朝自己頂門拍去!
雲妙見他這般舉動,竟然是要自毀肉身,不由得失聲喊道,“且慢!”
慕仙的手臂在空中一頓,擡起佈滿血絲的雙眼朝空中望去,只見淡綠輕衫,身姿若仙般的少女自雲端翩然而落,身影形容間似曾相識。
只在這一瞬間,意識驟然一疼,慕仙已經被玄雲控制,玄雲見雲妙修爲已經達到築基,敵友不明,不由得大是忌憚,語出威脅,厲聲高喝,“這位道友請速速離去,莫非想管青雲宗之事麼!”
修仙界以實力爲尊,青雲宗身爲三大宗門之一,即使是個外門子弟,別的宗派或散修也是不敢輕易招惹的,當然的,若是碰上落單,殺人滅口沒有風聲,青雲宗也不會爲了個無關緊要的小卒子去興師動衆。
他不說青雲宗還好,一說青雲宗,雲妙那舊仇新恨翻涌而起,脣邊泛起一絲冷笑,道,“是又如何?”
玄雲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在他的地盤寶光觀,用他的肉身,他倒有許多靈器法寶可以攻擊,可如今換了身體地盤,還有一個慕仙的元神尚未滅掉,他還真是無計可施了。
揚手試着朝雲妙放出個引雷訣,那引雷訣施展出來的威力自不能跟他從前相比,卻也是聲勢浩大,但見方圓數裡之內天色忽暗沉如墨,一道猙獰的閃電詭異無倫地自空而下,朝雲妙劈去!
雲妙長這麼大,這還是頭一次跟人鬥法,伸掌在空中一劃,自地上憑空而起一面土盾,將那雷電擋下,但那兩相靈力衝擊,卻也令她覺得神識微微發麻。
心中不由一凜,原來鬥法之事,果然兇險萬分,自己這些年來,可是風平浪靜生活得太過安逸了,實戰經驗太少了…
雲妙想及此,伸手便要朝對方施放風刃術,將將施爲到一半,纔想起來這是慕仙的身體,若是真打中了,只怕…可難道自己就要束手無策,被動挨打不成?
玄雲老奸巨滑,已經看出雲妙投鼠忌器,不敢打傷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一個個的攻擊法術衝着雲妙招呼上去,口中還說些不三不四的狂言。
“小丫頭,這般猶豫,莫非是我好徒弟的小情人兒不成?哈哈,你放心,等老夫滅了我那好徒弟,一般地疼愛於你,咱們郎才女貌,做個雙修道侶,神仙眷屬可好?”
這該死的老頭子!
雲妙聽得牙根癢癢,恨不得也放出一道巨雷來把這廝劈成飛灰纔好。
而這麼長時間,卻不見慕仙有任何動靜,難道已經被他…
瞧着玄雲控制下的那張得意扭曲的臉,同樣的面容,被不同的元神佔據,竟然有天地雲泥的差別,雲妙只恨不得上去撕掉那猥瑣的得意笑臉,一咬牙,自靈寵袋中放出小雪,急叫道,“小雪爲我護法!”
小雪似乎早就知道了外界的危急,大聲叫了一聲,便警覺地縱跳上雲妙肩頭,一身雪白的毛炸起,進入了做好攻擊準備的戰鬥模式。
雲妙暗自點頭,法訣一捏,元神已然出竅,倏地衝進了慕仙的百會穴,順着脈絡而下,直衝到丹田識海之內。
但見四面一片碧藍,她如同掉落進了洋洋大海之中,甚至能感到一些清涼之意,而在虛空之中,飛舞着一些星星點點的彩色光團,海面上則是漂浮着大片大片綠色圓圓的東西,好象放大的荷葉,散佈在海中如同波浪中的小船一般。
雲妙能感知到那星星點點的光團是破碎的靈力,那綠色的圓荷葉就不知是什麼了。
雖然用內視也能見到自身的丹田識海,但云妙自己的識海卻是白光一片,什麼也沒有,她還當其他人的也一樣呢!
原來丹田識海也是隨各人變化的啊。
雲妙還沒驚歎完,就見一片圓荷葉上跳起一個混身發着光的小人,指着自己破口大罵,“多管閒事的丫頭,竟敢到這裡來找死,本道爺這就成全了你,將你們這一對都滅掉!”那小人兒鬚髮皆白,面有皺紋,身穿道袍,正是個老道士的模樣,猛地瞧上去,竟然跟玄昆那老兒還有幾分相似,想必這就是玄雲的元神了!
那玄雲說着就衝着自己撲過來,雲妙這才發現自己也是停在一片荷葉上的小人兒,玄雲撲過來便扯住自己的肩頭,張開大嘴就是一口,雲妙猝不及防,竟然被他咬中,頓時感到一陣痛徹骨髓的劇痛,這劇痛好象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撕裂去一般,實在是她兩輩子也沒有經歷過的,雲妙嘶聲痛叫一聲,用盡力氣推開那玄雲老兒,慌忙跳到了另一片荷葉之上。
但見玄雲老兒嘴上還叼着一塊象是皮肉般的東西,閃閃發着光,三口兩口吞了下去,哈哈獰笑,“原來是個初修仙的雛兒!”
雲妙只覺得自身好象氣力弱了些,而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成更小的人兒。
心頭不由得一陣恐慌,方纔她是被玄雲那句話激得勾起了前塵舊恨,這才一個衝動以元神進入了識海,沒想到以元神的姿態這麼容易被攻擊,這下只怕自己就算是能出去,也會受些傷了。
卻聽身邊一個微弱的聲音道,“道友,多謝你前來相助!”
原來她跳過去的這片荷葉上,已經伏着一個小人兒,全身靈光忽強忽弱,看眉眼正是慕仙,奄奄地半身伏在荷葉之上,正擡起頭瞧着自己,眼神十分複雜難解。
卻見慕仙忽然睜大眼睛,叫道,“小心!”卻是撲身上來將雲妙推開,那自另一處荷葉縱身撲來的玄雲彷彿一隻瘋狂的惡狗,張開血盆大口,白牙森森,咬上了慕仙的左邊胳膊,硬生生扯了下來,放在嘴邊咯吱吱地吞嚥着,好象是上好的美味一般。而慕仙的另一隻手卻是揪下了玄雲的左邊耳朵。兩人都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面容扭曲,發出忍耐地悶哼聲,卻是手腳不停地對敵手作着攻擊。
雲妙心中駭然,莫非元神之鬥,便是這般如市井潑婦一樣地牙咬手抓?
好吧,既然是這樣,姐也不客氣了。雲妙運起全身力氣,朝玄雲撞去,玄雲正咬住了慕仙的肩膀,正待啃咬,不妨身子被撞得向後便倒,面門便是捱了一拳,還未及反應,雲妙已經變拳爲爪,將玄雲的一部長鬍子盡數扯下,疼得他嗷嗷直叫!
“吃下去!”
聽得慕仙的喊聲,雲妙略有點遲疑地把那噁心的鬍子放入嘴邊,不料這鬍子看起來是白鬍須的模樣,實則是神識形成的光團,入口而化,倒讓雲妙心裡少了些障礙,反覺得方纔被咬傷的痛癒合了好多。
而玄雲卻是身形一晃,整個身體微微縮了一圈,面目猙然如厲鬼,發出荷荷怪叫,聲音淒厲高亢,“好徒兒,好個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若不是爲師我慧眼識人,將你這出身貧賤的東西從沁城帶了出來,你一家都還在沁城討飯呢!只不過要你的肉身來報答,你竟然串通了外人來毒害爲師!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慕仙沒有答言,只是望着對面的玄雲,目光深深,如暗夜下的怒海,面色卻是罕然的平靜。
“師父教導之恩,徒兒豈敢相忘,然而螻蟻尚且惜命,人命只有一次,師父你爲了要長生,做下了這許多惡事,卻要徒兒我甘爲魚肉,束手就戮,豈非可笑!”
若非一開始,還對這個師父心存僥倖,手下留情,自己又怎麼會差一點就殞落識海?
雲妙也笑道,“老頭兒你倒想得美,什麼教導之恩,提攜之義,你怎知以慕仙的資質,在沁城就不會有其他仙師看中,正正經經的修練,豈不比你教得那些半吊子強上許多?你一開始就沒安着好心,還想讓人伸着脖子給你砍?可不是白日作夢!呸,青雲宗盡出些無恥之徒!”
說着飛身而上,說到打架,她可是有着豐厚的經驗,先前是沒明白打法才吃的虧,如今摸到了門道,自然是打起來得心應手,且加上心懷舊仇,動手之間狠辣無比,幾下間那小老道又縮小到了原先的一半。
以二對一,眼瞧着小老道縮成了一個手指頭大點的小光團,卻是發出聲音悽慘已極的哭聲求饒,“好徒兒,你放了爲師吧?爲師再不打你的主意了,就讓爲師壽終正寑吧!…”
他後悔啊,當初貪圖靈根好,怎麼找了個如此天姿聰慧的當奪舍替身,後來見這弟子修爲進境這般快也該改變計劃,打消了念頭的啊,不然他原本的身體,還是有個幾年的壽數的。
雲妙緊張地看着慕仙,生怕他一時仁念,反而將兩人都送入了危險之中,如今她可是在玄雲面前現過身的,玄雲若是元神逃出去,附入原身,將這裡的事發信給青雲宗,以他們兩個的淺淺修爲,在青雲宗面前,不過是個一指可滅的螻蟻…
卻見慕仙凝視着那小小光團,目光閃過一抹冷意,伸出手去,猛然捏緊,那淒厲哭聲登時化爲虛無,識海之中,變得一片沉寂。
而慕仙就半跪在那綠荷之上,久久久久,未發一言。
雲妙見玄雲元神盡滅,這才鬆了口氣,有工夫察看自己的傷勢,唉,這元神受傷可是最麻煩的一件事,得用好些天慢慢養着。
她在荷葉上活動着手腳,卻見那空中漂泛的五色光團卻向着她飄來,微明微滅地籠罩在她的身周,一陣淡淡的清涼之意撫慰了她的痛楚,而那小光團卻歡快地在她四周旋轉起來,好象是有着自己的生命,見到了長久分離的故人而歡欣鼓舞!
好熟悉的感覺,與自己的元神又能如此契合,這,…這莫非就是當年她在慕仙體內留下的那一絲靈力?怎麼會變得如此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