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旗市局送來的案件相關資料,有足足四個箱子,看得出來,是真的做了相當的工作。
但是,兇手的縱火行爲確實是大大增加了破案的難度,尤其是在當年,周圍鄰居自發形成的救火隊,雖然成功的撲滅了大火,也在客觀上造成了證據的損失。
對於一起16年前的案件來說,沒有監控的情況下,又失去了現場證據,想要破案的難度是極大的。
不過,也是因爲現場有許多鄰居在場,犯罪嫌疑人有被目擊,並且,最終做出了素描圖。
“兇手身材高大,微胖,男性,看着比較年輕,眼神很兇狠,皮膚較黑,短髮……”徐泰寧讀着卷宗裡的描述,輕笑了一聲:“跟江遠的判斷是符合的。不過,谷旗市局最後也沒找到人。”
“應該是流竄作案。兇手很可能一次作案後就跑了,這應該是他躲過歷次偵查的主要原因。”柳景輝看完谷旗市局和梅洋市局的兩起案件的相關信息,推理能力逐漸上線。
徐泰寧是隻要確定性答案的人,遂道:“現在就說流竄作案,還有待證明吧。就這個案子的情況來看,他的習慣是作案後縱火,那麼,相關的縱火案件,其實都有嫌疑。另外,谷旗和梅洋的案子,都是入室搶劫殺人,那有沒有可能,入室時無人的一些盜竊案也是他犯的,總不能專挑有人的房子盜竊吧。”
“他可能沒有開鎖類的能力。”柳景輝回答的卻很肯定:“梅洋的案子不是很確定,谷陽的案子,受害人在家經常是開着門納涼的,因爲住的是單位自建的樓。搶劫出租車其實也差不多,兇手選擇的都是不需要技巧,對武力要求比較高的項目。”
徐泰寧緩緩點頭:“身高體壯,喜歡使用暴力解決問題。”
“也符合出租車搶劫案嫌疑人的典型特徵。他們如果有入室盜竊的犯罪技巧,也不至於要搞出租車。”柳景輝說的是一個很殘酷的真相,就算是犯罪,有犯罪技術的人也以更低的風險獲得更高的收益。
“所以兇手先是尋找一些便利機會,進入人家暴力犯罪,那也沒必要開始就殺人吧。”徐泰寧接着問問題。
柳景輝“嗯”的一聲:“你要問我,兇手是怎麼一步步成長起來的,這是犯罪側寫類的玩意,我能回答的就是,在兇手開始殺人以後,他是有意識的選擇了流竄作案的,否則,以15年以前,甚至更久以前的交通條件來說,跨市區的流竄容易,跨省的流竄,而且是全國性的流竄?不是有意識的行爲的話,不太容易解釋。”
柳景輝設身處地的爲兇手考慮,道:“他每次做完案,首先就是一個逃亡的身份,其次還要銷贓,能忍住不連續犯案一次性銷贓,而是先流竄,算是有點腦子的。到了李慧敏案,都可以視爲再一次的犯罪升級了,他是面對兩名受害者,還是脅迫受害人驅車千里,這個過程,很難把握。當然……他也可能是有團伙。出租車劫殺案經常是有團伙的。”
某種類型的典型特徵,往往是有其內在成因在裡面的,就好像遠嫖近賭一樣,搶劫出租車也最好是團隊合作的模式,不僅僅是因爲當年的出租車司機被搶多了,容易藏着武器反擊,主要是爲了震懾司機,多人搶劫容易使其放棄反抗,也降低搶劫人員的成本。
“流竄作案在當年確實是個好主意。團伙的問題也要考慮。”對徐泰寧來說,流竄作案也是非常麻煩的。事實上,對任何一名警察來說,流竄作案都是比較難以處理的案件,偵破經常憑運氣和審訊。
話說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江遠。
江遠適時擡頭,他剛剛一直在pad上掃照片,此時讓王傳星將標記的幾張照片放出來,道:“我剛剛看了下另外幾起評價C的案件,其中一起找到的足跡,符合嫌疑人特徵,能夠認證同一。”
“我看看。哪一起?”徐泰寧立即問。
“立元市的案子。”江遠讓王傳星去打印資料,同步說明道:“也是殺人焚屍,但是在野外,用的汽油,屍體焚燒的很厲害,現場沒有車輛,但有足跡給烤硬了留下來了。”
“李慧敏案也是野外。”柳景輝補充了一句,再微微皺眉,道:“這個兇手,當年應該是在做嘗試。”
“研究殺人嗎?”徐泰寧問。
“差不多意思吧。有的兇手是喜歡用一成不變的殺人方式,有的人就喜歡試驗。”
“試驗也是有風險的。”徐泰寧也不等打印了,讓人拿了PAD,也開始在上面翻。
一時間,現場都是翻閱頁面的聲音,或者PAD,或者紙質文件。
“巴江焚屍案,就是那起B級相似度的案子,我認爲在偵查階段,也可以暫時判定爲是同一系列案中的一起。”柳景輝此時發言,接着就開始說一些字裡行間的細碎的信息,以推理兇手相同。
江遠和徐泰寧聽了一會,都表示認可,於是,李慧敏案升級爲系列案,涉及地點分別是梅洋、谷旗、立元、寧臺和巴江,總計五起案件。
五起案件都是命案,但除了寧臺縣的案子,其他四起案件都沒有焚車。不過,谷旗和梅洋的案子是入室,立元和巴江的案子都是野外焚屍,雖然不確定交通工具是什麼,但劫車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徐泰寧於是一邊安排人手正常跟進這幾起案件,一邊又派人去立元和巴江,調查相應時間內的失車案。
與此同時,徐泰寧又將兇手身高1.8米,180斤,現年42歲到46歲的信息通知了出去。這條信息得到了多重驗證,到現在,就又是一條線索了,與十幾年前的命案積案、入室盜竊和劫車類的案件比對,說不定又能發現新的線索。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除非人多。
徐泰寧這邊一條命令,放到任何一個市縣,起碼需要好幾個人排查,重視的有餘力有想法的說不定要派出十幾個人搜故紙堆,粗粗一算,這就是上百名警力的投入。
換成普通的專案組,總共二十多三十名警員,就算有這樣的線索,最多一個縣市派兩個人去跟進,還得求爺爺告奶奶的請對方配合,最好再借一兩個人陪同,即使如此,沒日沒夜的刨,除非全員出動,否則,幾十個縣市跑幾個月是很正常的。
有的專案組,追這麼兩條線索就算是到頭了,追上了繼續,追不上就差不多該結束了。
但對徐泰寧來說,這不過是萬里征程中的一段罷了,他還多方徵集足跡線索,以求江遠能有新的突破,另一方面,還專門派人重捋時間線,研究兇手的逃亡路徑。
最重要的是,徐泰寧直接重啓了梅洋、谷旗、立元和巴江的四起命案。
立元和巴江的兩起案件都是野外焚屍案,主要的線索就是屍體,當地調查的也比較深入,但它們沒有相應的嫌疑人的身份信息,梅洋和谷旗的兩起案件都是入室搶劫殺人,着重調查了銷贓的情況,還利用了特情等消息,但如果考慮到這四起案件其實是系列案的一部分的話,很容易想到,兇手不僅會採取異地銷贓的方式,還可能跨省銷贓。
這在當年的環境下,調查起來就太困難了。
但對徐泰寧來說,這些都是新線索。
專案組像是一輛重型盾構機,在茫茫大山的緻密山體中穿行,看似勢不可擋,哪裡都能去得,實際上非得經過周密的計劃,精緻的設計,才能達成目的。而它內部飛快轉動的無數齒輪,最終表現在外的,只是每小時幾米的程度罷了。
線索飛快的集聚,再被徐泰寧重新派發出去,再重新集聚……
幾天後。
江遠早起來上班,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安灣市局的門口。
“江主任。”魏振國看到江遠,不等他開口,連忙道:“我知道我不適合參與專案組的行動,但我也希望專案組不需要避諱我。我在跟前租了房子住,專案組有什麼需要詢問的,我隨時可以提供。”
說完,魏振國也不等江遠的回答,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