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這些話幾乎是咬牙說出來的。
我心中清楚，阿九對蛇類有着某種偏執的情感，當他聽到張玄薇關於赤練蛇精的點評，心中自然會有些不滿。
我忙道：“阿九，那些傳說未必可靠，多數都是以訛傳訛，流傳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可信度！”
“阿九，我並未說蛇的壞話，而是表述了對人性的擔憂。靈蛇修行，有了人身，擁有了人性，纔會做出各種罪惡之事。並不是蛇作壞事，而是它們擁有人性後，會模仿人的行爲，做出壞事，當然也有做好事的蛇。”張玄薇忙解釋道，“人性這東西，有好有壞。”
阿九怒火漸漸平息，看了一眼我們，道：“張小姐，你說得很對。人性既善良又充滿罪惡。靈蛇修煉成人，也有可能會殺人。”
阿九的語氣和緩了不少，說完之後，長嘆一口氣，大步走出了洞穴，走到洞口位置，又道：“張小姐，我並未生你的氣。而且你剛纔說的一些話倒是啓發了我！”
阿九不善於隱藏自己的情感，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我看得出他的確沒有生張玄薇的氣，只是因爲我們的交談，讓阿九想了某些過去的故事。
阿九出了洞口，輕快跑了兩步，跳到一棵大樹上，靠在樹幹上坐了下來，溫熱的陽光射下來，照在他的身上，他微閉眼睛，毫無顧忌地接受這些乾乾淨淨的陽光，似乎把過去的一切都忘記了。
我回頭白了一眼張玄薇，道：“阿九對蛇的感情很深，你以後少說關於蛇類的壞話，不然阿九會發飆的。”
張玄薇吐吐舌頭道：“我只是說的傳言而已。世上難道真的有蛇妖行世，那就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哎呀，原本是說修行的殭屍，結果變成說蛇妖了。哎，不說了，我也找個地方睡一會！”
我也沒有料到，因爲蛇妖蛇精的討論，會引起阿九如此的牴觸。
那個冷峻的男子背後，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秘密，我對此充滿了好奇。
到了天黑的時候。
大家都醒了過來。白師父的氣色越來越好，完全恢復了過來。
老古經過調養，也能自己站起來走動了。
洞穴中點起了火把，衆人商量離開。
蕭關道：“蕭寧，你有什麼打算？跟我一起回茶花峒嗎？等我養好，再去找孟家算賬……咳咳……”
蕭關因爲解開禁忌的封印以及體內長久以來毒素的影響，要回茶花峒調理，所以才詢問我。
我看了一眼娘，有些猶豫，沒等我開口。
娘反而先說了話，道：“蕭寧，我與你二叔、嬸子一起回茶花峒，你不用太過擔心我。你是男孩子，總應該出去闖一闖！”
我想了一會，說道：“我還要去找七竅玲瓏心，還要想辦法找到治療我阿媽眼睛的草藥，還要幫小紙人尋到它的魂魄……我暫時不回去了，可能要跟着謝前輩去別的地方。”
我有件事情還沒有說，那就是尋找徹底對付兇蟲的辦法，徹底解開命格，最終得以活下去。
而我之所以沒說出來，是不願意母親太過擔心。
一旁的謝姑娘聽到“七竅玲瓏心”的時候，表情微微一變，暗暗有些驚訝。
謝姑娘很快就掩飾臉上的驚訝，說道：“靈霜，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蕭寧。再說了，還有張小妞幫忙照顧的，你這個當孃的就放心好了。”
張小妞！
張玄薇嚇了一跳，自己從未聽過這樣的稱呼，等弄謝姑娘話裡的意思，臉上一紅，腦袋不由地低了下來，隨即想起我母親暫時看不到東西，這又把腦袋擡起來。
不過雙頰飛上紅霞，一直紅到脖子處。
娘也是遲疑了一下，這纔想起來，笑道：“哈哈……我倒忘記這一點，張小姐，你隨着蕭寧一起，煩勞你多多照顧他。他要是衝動，你就揪他耳朵。”
張玄薇是天師府小姐，出入有父兄照顧，從未照顧別人，可她想都沒想，道：“好，我……會好好照顧蕭寧的……他要是衝動，我揪他左右兩隻耳朵……”
白師父忍不住說道：“張小姐，你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你是蕭寧命格中的貴人，幾度助他遠離死亡。有你跟着她，我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
我聽着白師父的話，心中一顫，叫道：“師父，你不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嗎。螢石洞穴裡太過枯燥，跟着我們一起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
我滿懷期待地看着白師父，希望他可以改變主意。
“山洞裡還有不少金鼠，我不回去，怕它們餓死。再說我答應蟲王大人，幫他調理好身體，爭取讓他的身體快些恢復，早些有個孩子。”白師父說道，眼中溫情地看着我。
“可……”我有些沮喪地說，“可是不在我身邊，我會……忍不住擔憂你……”
我並不擔心白師父被人暗算，只是怕他一人住在孤寂的洞穴裡，一旦寂寞涌出，該多麼地難受。
那麼漫長的夜晚，又該如何熬過去！
白師父瞧出我的擔憂，笑道：“蕭寧，我明白你的心思。我既然要幫蟲王調理身體，自然會常與蟲王見面。”
白師父頓了一下，說道：“好了。我有時間就去找蟲王喝酒，你別擔心我了。”
白師父走過來，伸手摸了摸腦袋，紅色的眼珠子轉動。
“這樣纔好。”我笑了起來。
蕭關道：“白前輩，茶花峒的美酒如溪水一樣，怕你永遠也喝不完。”
老古走動了兩下，道：“蕭關，我就不隨你去茶花峒了。我在草廬附近住一段時間，等古家稍微安定一些，我再去找你玩。”
“老古，你雖有古家老祖宗這樣的身份，但終歸不再是人類，是他們眼中的異類。此番舊的家主猝然逝去，古家內部肯定爲因此而起爭鬥。你要當心一些。”蕭關有些擔憂地說道。
古家內部向來有分歧。一派是傳承派，專注個人修爲，不過多參與蟲門內部的鬥爭，一旦蟲門有危機出現，有暗黑勢力出現，或者是華夏有兇狠殭屍出現，這一脈古家人就會出山門；另外一派是青壯派，認爲古家實力遠超蟲門其他勢力，應該多多主導蟲門內部事務。
古劍仇一死，古家這兩排勢必會糾纏內耗下去，此刻老古留在三清山，不一定會受到好的待見。長辮子殭屍發出嗷嗷的叫聲，向蕭關表明自己會保護老古，叫他無須擔心。
老古道：“蕭關你放心。如果古家內耗不止，我會把古九天找回來，讓他接替古劍仇，成爲古家新的家主。古九天的實力足可鎮住兩派人。”
古九天早年得過老古的調解，實力非凡，品德純厚，早些年在三清山清修，後來遊走名山大川，有些年份沒有回來，若將他尋回，古家必能走上正道。
“老古，那我們走了，你自己多多保重。”蕭關雙手一拜，跪下來給老古磕了兩個頭。
“傻孩子，不過年不過節，磕什麼頭啊。又不是不能見面。”老古將蕭關扶了起來。
蕭關被起來後，已是淚如雨下。我見識過蕭關不顧一切闖入古家鎮救出老古，此刻把老古留在三清山裡，心中自然難過。
我們從山洞出來，月亮從東山上冒了出來。夜涼似水，正是分別的時候。
阿九從樹上跳了下來，站在我的身邊。
老古喊道：“還會有相遇的機會的。”
我們一行人在草廬分手。白師父、蕭關、龍小蛇、母親一路，往西邊而去，回茶花峒。
謝前輩、阿九、我與張玄薇四人爲一路，循着往北邊去的道路，往遠方去，尋找屬於我們自己的命運，尋找屬於我們自己的未來，去見識壯闊的風景，體會驚心動魄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