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靈緊張地呼出一口氣,說:“是!我認識她。而且我已經找了她多年,尋找過很多年。後來才停在這裡。”
蛇靈把方巾重新收起來,整個人變得古古怪怪,眉頭間閃爍着心思。
我原本要追尾蛇靈與明朝姐姐之間的關係,追問明朝姐姐的身份,但看到蛇靈的表情,知道即便我問,蛇靈也未必會說。她現在最爲關心的是明朝女屍去了哪裡。
我說道:“蛇靈,我在三清山見過她之後,只相處了剎那,之後她就離開了三清山,不知道去了哪裡。但是絕對不會在三清山的!要和她相逢會很難的!”
蛇靈道:“小姐已經出來,我又離開這裡。說明這個時間點剛好對上。我相信,不久之後,我們就會相遇。蕭寧,謝謝你沒有追問小姐的身份。不然我會很難堪的。”
我萬萬沒有料到,蛇靈會忽然之間變得如此傷感。妖嬈和傷感原本是兩種不同特徵,前後短短的時間裡,在蛇靈身上展現出來。
我收住好奇心,說道:“你們經歷那麼長的人生時間,而我才十四歲,或許沒有太多的時間。不知道時間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十四年!四百年!是兩種不一樣的時間長度!對於時間的感受自然也會不一樣。我的命格不好,說不定某一天會忽然死去,體會不到時間悠長的意義。
蛇靈道:“沒什麼不一樣。有人活一剎那便是永恆。有人活一百年像白活一場。在時間流逝中,抓住自己生命寶貴的東西,纔是真正地活過。”
我點點頭,似懂非懂。
“早些歇息吧。”蛇靈說,“等阿九好了,咱們儘量離開這裡。”
月光從窗戶照耀進來,我不由地想起了故鄉小鎮的月光,又想起了茶花峒的月光。世上異鄉的月光都是相似,不會帶來太多的歡樂,只會帶來心碎的感覺。
我躺在牀上,望了望蛇靈,心中睡不着。
“蕭寧,明天你去找麻蛋,那個你二叔的朋友,我們明天就離開!”一直閉眼休息的阿九忽然開口說話,“不能因爲我耽誤太久的時間。”
阿九並沒有熟睡,他聽到我說的“我沒有太多時間”,纔要求要離開。
我問道:“可是你沒好啊。”
阿九道:“我休養一天,可以緩慢走路了。不過明天,咱們或許不會輕易離開這裡。”
我心中疑惑,說:“怎麼可能?我認識了麻蛋叔叔,而且阮老漢已經認錯了。咱們明天要離開,難道還有問題嗎?”
阿九說:“因爲你要把蛇靈帶走。他們是不會讓你帶走的。他們祭拜多年蛇靈,形成一個很好的默契。你收了她成爲你的蛇靈,要帶她走。這就是矛盾!”
我沒有想到這一重,畢竟和蛇靈起衝突的時候,也是情急之下才把蛇靈收服當成我的蠱靈。
我扭過頭看着窗戶邊上坐着的蛇靈,問道:“阿九說的是對的嗎?”
蛇靈道:“沒錯,他們不會輕易讓我離開的。但我有辦法,咱們先不說,到明天傍晚,咱們再想辦法。”
蛇靈停頓了一會,強調地說:“不論如何,我都是要離開這裡。我要和小姐碰面。蕭寧,你睡吧。”
很快安靜下來,遠處傳來蛇蛋破殼的聲音,又有新的小蛇破殼而出。屋子裡,小黑眶偶爾發出了一聲叫聲,並不影響人的睡眠。
清晨的微風吹進屋子裡,樹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醒來,尋找早起的的蟲子。我習慣性地早醒了過來。蛇靈已經從窗戶移到屋裡面。
“你怎麼樣?要不要把阿九給你,讓他分點陽氣給你。”我打趣地說道。
朝陽初升,蛇靈有些慵懶,道:“小郎君,你學我說話,開始變壞了呢。”
我白了一眼蛇靈,阿九已經醒過來,下牀試探了一下,相比較昨天,阿九的傷口好了更多。
他之所以無法行走,並不是因爲傷口的痛楚,主要原因是因爲失血過多。他的痊癒能力本來就不弱,等到傍晚離開,應該不會太困難。
我起牀下樓,推門而出。麻蛋已經起來,正和阮老漢嘮叨着家常。阮老漢的態度明顯發生了變化,開口就問好。
阮小虎還在牀上休息,昨晚又上了兩次廁所,體內的毒素和小蛇蠱都被排出體外。
我面不改色,問道:“麻蛋叔。我二叔不在湘西,你還要帶麻豆妹妹去那邊嗎?或者你打算回青崖峒住一段時間……”
麻蛋想了一會,問:“我還沒有想好。大哥不在十三峒,我回去了也沒有太大的意思。你呢,要去哪裡?”
一旁的阮老漢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臉上帶着笑意。我看不穿背後的笑意是什麼。
“阿九的傷還需要靜養一段時間,我可能要在這裡留幾天。然後計劃去江城武漢,或許能有二叔和我阿媽的消息。”我沒有欺騙麻蛋,只是把離開的事情往後推遲了一些。
麻蛋道:“蕭寧,要不你隨我回東北。麻豆她媽肯定想看一看你。她和你阿媽可是好朋友,她總是跟我說,不知道霜姐姐怎麼樣了?你阿媽和麻豆媽媽是一起長大的,從小就感情深厚。”
我沒有料到麻蛋會主動提起邀請我們同行。
我臉上一喜,叫道:“那太好了。能見到阿姨真是太好了。我也喜歡關外的風景。只是……阿九哥的傷口還沒有好,還不能走路,會耽誤麻蛋叔您的時間。”
麻蛋笑道:“這有何妨?我正好是乘着暑假,帶麻豆出來遊歷四方。她正好想跟她表哥一起玩,我就在這裡住幾天,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這裡。”
阮老漢道:“麻蛋,那太好了。你這次多能住幾天,那就太好了。”
阮老漢口中這麼說,心中是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麻豆從院子跑了進來,喊道:“四舅爺,外面有一羣人,站在院門口,沒有走進來。他們是來打架的嗎?”
麻蛋說:“不要瞎說,可能找你四舅爺說事情的。”
“四哥,你出來一下,我們找你有些事情!”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聲音中有些急促。
阮老漢說:“那我就先出去,可能是老七家家裡有些事情,不然也不會這麼着急。”
麻蛋道:“四舅,你先去忙吧。我又不是第一次來,你不必太客氣!”
阮老漢快速跑了出去,走出的時候,我發現他今天穿了兩隻顏色不一樣的襪子,一隻是白色,一隻是黑色的。
很明顯,阮老漢從醒來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我轉身跑回到二樓,靠在窗戶邊上。阮老漢已經和那一羣人回合,這一羣人衣服都不太整潔,有兩個抽着旱菸,煙霧迷茫一片,有的手指夾着捲菸,大口地吸着。他們神態各異,但是皺眉都擰成“川”字,憂心忡忡。
阮老漢說了兩句,一羣人離開,順着山路往遠處走去,方纔站住。
阮老漢是不想我們聽到,才走遠的。一羣人聊了很長時間,然後三三兩兩地分開。
阮老漢也走回來。
我道:“不知道他們在商量什麼!神神秘秘的。”
阿九道:“無風不起浪!他們是養蛇人,都蛇都精明。他們應該察覺到蛇靈的變化,或許已經察覺到蛇靈即將離開的。”
蛇靈慵懶地說:“我幫了他們這麼多年,他們終究還是不肯放我走。世上的人,終究是貪得無厭的。”
阿九聽不到蛇靈的聲音,感嘆道:“蛇靈爲他們服務很久,他們就以爲這是天經地義的。他們可能不知道,他從蛇靈哪裡得到的庇護,並不是天經地義。”
當一個人一直幫你,有一天他不幫你,這是他的自由!你不能因爲他不再幫你,就覺得他背叛了你。他幫你,是你的服氣的。不幫你,你們也應該是朋友。
可這麼簡單的道理,世上卻很少有人懂。
蛇靈道:“蕭寧,今晚我若殺人,請你不要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