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屍失去逃跑能力之後。謝姑娘長嘯一聲，劃出了一道白色靚麗的身影，衝出殺手之中。謝姑娘手上的腰帶如蛟龍一般，力道十足，將數把兇器纏住，用力一拉，殺手手中的兇器脫手。
謝曉峰激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喊道：“姑奶奶，你終於發威了。”
謝姑娘身形幾乎消失在人羣之中，砍向阿九胸口的刀被折斷，殺向謝曉峰大腿的刀被揉成一團，幾乎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堆滿了各種各樣殺人的兇器。
殺手們驚慌失措，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因爲他們手上的武器，不知道是怎麼落在地上。如果再動，丟掉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謝姑娘最終停了下來，道：“跪下！”
謝姑娘的話並不是太大。
但剛纔的舉動太過震懾人心，於不經意間毀掉對方的武器，相當於殺死了對方一次。他們的意志再堅定，也被謝姑娘的舉動摧毀了心智。
所有人的承載力都是邊緣的。
阿九曾說過，殺手雖然無數次窺視別人的性命，但真正做到不怕死的殺手，百中無一。
因爲他們知道，生命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當自己性命受到真正威脅的時候，他們心中涌出的恐懼，使得他們比正常人還要脆弱。
撲通！撲通！
還能站着的殺手，被謝姑娘驚嚇，全部跪在了地上，腦袋都低了下去，不敢再擡起來。
世上永遠也無法想象，一個溫柔美麗的女子，逼得世上超一流的殺手跪了下來。
“你們……來自哪裡……聽命於誰……”謝姑娘又是喊道。不過這一聲十分溫柔，充滿了獨特蠱惑性，令人覺得內心溫暖，不願意隱藏任何東西。
跪在地上的殺手聽到謝姑娘的聲音，都捂住了耳朵，搖頭道：“不知道……不知道……”
阿九身上完全染紅，道：“謝前輩，他們雖然意志不堅定，但還有一些職業操守。你若他們主顧是誰，他們肯定是不會說的。更何況，我相信他們是不知道主顧是誰？”
謝姑娘噢了一聲，道：“我還以爲，我聲音的力度不夠。他們是殺人工具，十分可憐。我追問也沒有必要了。”
謝姑娘看了一眼我，又道：“蕭寧，看來只有滿身疙瘩的老人屍知道內情了，你去問問吧。我看看阿九與謝曉峰的傷口！”
“我去看看阿九，老人屍跑不掉的，呆會再處理！”我眼中通紅，心中擔憂阿九。若不是他用身子擋着我，我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謝姑娘眼中閃過一絲寒意，衆殺手身子不由地發抖，有幾乎因爲傷口發作，扛不住這一抹寒意，暈厥過去。
謝曉峰的傷口布滿全身，其中以腹背，手臂與大腿上三處傷口最爲嚴重。謝姑娘眉毛微微一皺，道：“謝曉峰，你真是沒用，竟然有這麼多傷口？”
謝曉峰嘴脣蒼白，氣力幾乎耗盡，慚愧地說道：“我……一定好好練習姑奶奶所教授的功夫。不會再丟姑奶奶的臉了……”
謝姑娘又道：“不過你剛纔說，爲了姑奶奶也要往前面衝，可見我沒有白疼你。你別動……我來幫你治療傷口……”
麻蛋領着幾人上前，將早先備好的刀傷藥，還有紗布都取了出來。這些藥品，是擔心一旦與沈家衝突，有人受傷才準備的，沒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場。
謝曉峰道：“姑奶奶，你儘管動手……曉峰要是哼一聲，就不是姑奶奶自小帶大的娃娃了……”
謝姑娘笑了一聲，罵道：“你這小嘴，盡說些好聽的，這事情完了，再去後山抓一萬隻蜈蚣回來……”
謝姑娘將謝曉峰衣服割開，在傷口塗滿了刀傷藥，有些地方又縫上了幾針，整個過程，謝曉峰的確沒有叫出一聲。
張玄薇從遠處回來，幫着我扶着阿九坐下。張玄薇看到阿九一身傷口，眼眶發紅，不由地流出了眼淚，強忍着沒有哭出來。
阿九強顏笑道：“張小姐，你不用哭。我沒事，休息一晚上就會好過來。蕭寧還沒有娶你，我怎麼能死呢。我還等着喝你們的喜酒……”
張玄薇澀聲道：“你啊……都這個時候，還要開些玩笑話。”
我的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轉。阿九的內心很愁苦，一般都不輕易開玩笑，只有到了生死邊緣，他纔會說些無關痛癢的笑話。
阿九道：“張小姐，你以後，要好好管着蕭寧。他有時候腦袋發熱，就會做出……一些可怖的事情……咳咳……”
阿九說話的時候，眼皮合了幾次，差點就要暈厥過去，靠着堅強的意志又睜開了眼睛。
“阿九，你還欠我一個問題的答案……你現在睡了，你就是個不會算術的人……”我咬着牙關說道。
阿九強顏笑道:“張小姐，你來幫我聽聽，看是不是這個問題有……漏洞……”
張玄薇不太明白我們之間的對話，點頭道：“阿九，你說，我聽着你。”雙手抓着阿九的手，像傳送一些溫暖給阿九。
阿九聲音很小，道：“一個籠子裡面，兔子和鴨子一共有三十二條腿，你說兔子有幾隻，鴨子有幾隻？你別偷懶了，快幫我算出來……”
這個問題，是當初我揹着阿九去蛇村的時候。阿九要昏死過去，我爲了讓阿九開動腦筋，出了一個題目給他。
後來平安度過危險，阿九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今日的情景再現，我再次讓阿九開動腦筋，不要睡過去。
阿九的記憶力，連我當初問話的口氣與用詞都全部說了出來。
張玄薇聽了問題，思索了一會，道：“阿九，這個問題的確有漏洞，應該說明兔子和鴨子一共有多少字才行。不然有很多個答案的……”
阿九笑道：“張小姐，還是你聰明……蕭寧沒你聰明……”
說完的時候，我並沒有停下手，在阿九的傷口處，壓住流出的鮮血，傷口上藥縫針，綁上了紗布，一連處理了十幾個傷口，每一處都忍着內心的煎熬，控制着雙手，小心翼翼地處理着。
我知道，這裡有一多半的傷口，不應該落在阿九的身上，而是該落在我身上。
我淚如雨下，澀聲辯解道：“沒有啦！沒有啦！我當初讓你多想想，這個問題本來就有無數個答案的……就是怕你睡過去……”
我處理完阿九上身的傷口，剩下便是腳上的傷口，小腿肚子裡，被鋒利的長刀砍中，血肉模糊。我整個都呆住了，手落在傷口處，感覺阿九的身體，漸漸在變冷。
“蕭寧……你被張小姐揭穿了，就在這裡辯解……你真是個不服輸的孩子……”阿九淡淡地說道，嘴脣乾癟，臉色越發蒼白，連心跳也好像要停了一樣，“你們……要幸福……”
“蕭寧，別發呆了。快……”張玄薇咬牙道。
我回過神來，將阿九褲子割開，用清水洗乾淨兩邊，繼續小心翼翼地處理傷口。
黑影曾家抓過無數只小動物給我練手，供我下毒，供我縫合刀傷，以便我受傷無人幫助的時候，可以自己處理傷口，沒想到這一次用在阿九身上了。
腿上面的傷口處理完後。
阿九的眼睛卻已閉上，臉色也變得格外地蒼白。張玄薇喊道：“阿九……阿九……你想到幾個答案了……阿九……阿九……”
我將小刀、傷藥丟到一邊，再次淚如雨下，喊道：“阿九，阿九……你個懶蟲，這麼早就睡了。你給我醒過來……你……別再睡了……蠢貨，懶蟲，笨蛋……大蠢貨，大懶蟲，大笨蛋……你別……”
我聲音哽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被抽乾了一樣，魂魄也像丟了一樣。我從未想過，失去阿九，會是如此讓人難過的事情。
他不該死去！該死的是我。
該死的是我啊。我回頭掃過那一羣跪在的殺手，全身彷彿被一把烈火灼燒。我要殺光他們，我內心涌現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蕭寧……我感受到你心中兇蟲在躁動，殺了他們，你不僅失去了阿九，連你自己也會失去，被兇蟲控制了。你如果還把阿九當兄弟，就應該明白，他只是希望你簡單幸福地活着……你不要衝動，去殺死他們……”不知何時，蛇靈的聲音傳來。
其實她一直都站在我和阿九身邊，跟我一樣，守候着阿九。只是阿九看不到她，她把最後告別的機會讓給了我。
當初，在阮家蛇村。
蛇靈也出現在那裡，就在那個時候。蛇靈“看上”了阿九，曾經誇下海口，讓要阿九愛上她，讓阿九爲她魂飛魄散，都在所不惜。
可是，到了現在，阿九甚至還沒能看到她一樣。
我扭頭看了一眼蛇靈，瞧着她綠色的裙襬，心中稍許安靜了一些，道：“可是……阿九的人生，難道就這樣結束了嗎。這些殺手，全部放過嗎？”
蛇靈笑道：“小郎君！我何曾說過阿九的人生會這樣結束呢。他沒有看到我之前，我是不會讓他死去的。”
我擦掉眼角的淚水，道：“那你快點……你個癡情的蛇靈。再不救，他真的看不到你了。”
“不用怕，再等一會，等一小會就好了。”蛇靈神秘地說道。
說完之後，蛇靈可以擺動了身子，讓自己看起來更要美麗，更加動人。
嘭嘭！嘭嘭嘭！我的心快速跳動，不知道蛇靈在等什麼。
大概過了十多秒鐘，只見蛇靈微微一笑。微微一笑過後，蛇靈彎腰下來，雙手輕輕地搭在阿九胸口處，一股淡藍色呈現綠意的氣息，順着蛇靈若有若無的雙手，慢慢地流入阿九的體內。
阿九原本變弱的心跳，開始恢復了跳動的力度，他漸漸變冷的身體，開始恢復了溫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蛇靈鬆開了雙手，臉色蒼白不已，細聲道：“好了……我相信阿九沒事了。魂魄沒丟，身體傷口也處理好。”
“咳咳……”阿九咳嗽了一聲，竟然神奇般地睜開了眼睛。
我看着他的眼睛，發現他眼中的光芒沒有丟失，性命得保，又是激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蕭寧，剛纔好奇怪。我好像看到了一個綠衣裙襬的女子……”阿九說道，眼中第一次出現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