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噗通……
手術室裡，兩個小護士的大腦皮層，也輕輕跳動起來，像上下翕動的鼓面。
這聲音很輕，很小，甚至被手術室的機械雜音掩住。
但又確實存在，傳出手術室，傳到外面的走廊裡，傳到每一個仙術委員的耳朵。
甚至聲波從門縫衍射，進入會議室，進入到每一個專家的耳朵。
這聲音極其詭異，當它鑽進仙術師的耳朵，便左耳進，右耳出，不造成任何影響。
但當它鑽進普通人的耳朵，卻從耳洞到耳膜，又到耳蝸，又一直傳到大腦皮層。
比如秦教授，比如甘教授，比如會議室裡其他老頭兒，此時大腦皮層，都輕輕跳動起來，像翕動的鼓面。
噗通……噗通……噗通……
他們聽到這聲音，臉上的笑容僵住，眼睛看向豎起手指示意他們噤聲的張教授。
張教授是序列七的火人，他們只有相信張教授。
便見張教授豎起耳朵，認真傾聽，面色凝重……他當然聽到了這聲音，也在用神識散發出去，搜尋異常！他首先搜查自己的身體，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從大腦到脊椎……並未發現異樣。
又搜查門外的仙術委員們，從頭到腳，從裡到外，從大腦到脊椎……亦未發現異常。
再去搜查手術室的兩個小護士，神識進入她們顱骨內，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如履薄冰，探查她們的大腦皮層……但當他神識去到，小護士們的大腦皮層竟像是躲着他的神識，臨時又停止了跳動。
他沒查到什麼，稍微鬆口氣，又把神識收回，小心翼翼，探向身體最脆弱、身份最寶貴的甘教授，探向他的顱骨之內……同樣的，甘教授的大腦皮層，躲着他的神識，暫時停止跳動，他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又檢查了秦教授、林教授、李教授……都沒發現異常。
張教授咧嘴一笑，徹底放下心來。若有意外，這羣身體脆弱的老頭子，絕對逃不過。他們沒事，基本便安全。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沒出意外，就是好事。
他擦擦額頭的汗水，揮手示意大家放鬆。
“哈哈哈，沒事，沒事，虛驚一場。”
他看向旁邊的秘書。
“手術成功，把病人擡下去休息吧。
“崗哨也都可以撤了。
“有香檳怎麼能沒有冰塊，上冰塊，我們慶祝一下！”
白墨在旁邊，抱着徒弟星星尾，面無表情。
他的神識一路跟隨張教授，悄無聲息，輕輕柔柔，一路觀察。
看到那大腦皮層詭異的跳動，看到那跳動躲着張教授的神識。
此時心中極其噁心……這古仙搞的仙術，好他媽邪門！好他媽詭異！竟然能通過大腦皮層震動的微弱聲音，在普通人之間傳染！還能躲避神識的探查？
“之前的食腦藤，要微調一下才能用了。”
他心念一動，給狐狸山下了命令。
……
狐狸山上，正是清晨。
狂風呼嘯，吹進破破爛爛的偏殿。
正是冰球工坊。
巨大的桶，裝了滿桶的藥。
白戒指站在桶邊高臺，狐狸眼睛死死盯住桶裡藥湯，盯着藥湯中的氣泡、水花、水沫和暗流，看了一會兒後，抓住機會，爪裡的滴管輕抖……
滴答！
藥水滴落，沉入藥湯。
藥湯表面，冒出白汽。
轉眼之間，一枚圓溜溜冰球，從藥湯中浮出來。
“嚶嚶嚶！”
“嗷嗷嗷！”
旁邊的黑戒指同樣興奮，兩隻狐狸一起眉開眼笑。
又成功了一次！
黑戒指用漏勺，把這枚冰球給撈出來，放到旁邊的桶裡。
這冰球是狐狸山的新型農藥，只要送去藥田裡，摔碎一顆，爆發出來的藥氣便可給方圓十幾畝的藥田用上藥！
兩隻狐狸看看桶裡已經有的幾十個冰球，得意洋洋，各自舉起前爪，“啪”的一聲空中擊掌。
正要繼續，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師父的聲音。
“之前培育的食腦藤種子，兌一滴果醋，兩滴溫血湯，做成個大冰球。”
兩隻狐狸立刻瞪大眼睛，擡起頭，迴應師父。
“嚶嚶嚶！”
“嗷嗷嗷！”
……
夢境之中，篝火之側，青爐古仙嘴角帶笑。
他的神識出不去夢境，但聽到那噗通、噗通的聲音，他便已懂了原委。
“不錯啊，真不錯。
“竟然用這種辦法，把手伸到了現世麼？
“人可傳人，人又傳人。
“不需要抽走每個人全部的腦力，在他們無知無覺中，只抽走一部分……若肉機夠多，也足夠強大了！”
……
夢境之中，小河之畔。
圓石古仙眉開眼笑，表情激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借腦仙術老早就有，甚至在古仙朝發展了幾千年，比這強比這狠的，還有很多！但都鑽不出夢境去，無法在現世擴散！沒想到他媽的，到今天，黑雀這婆娘玩出花來了，竟然能用這仙術，穿過夢境，影響現世！
“區區序列四的婆娘，竟然鑽了夢蝶帝君的漏子，嘿嘿嘿嘿！”
旁邊的黑暗之王表情古怪。
什麼叫“區區序列四的婆娘”？
“師父，序列四……很低麼？”
圓石古仙嘿嘿一笑。
“我們這幫活過萬年的老傢伙，最垃圾的，就是他們那羣序列四。”
……
夢境之中，熔岩山洞。
蜜蜂古仙死死盯着鏡中畫面，耳朵豎起來，老臉上滿是興奮。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這下子爽了，黑雀幹了一件漂亮事，不愧是仙術天才！”
旁邊的小胖子王元寶，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
此時滿臉懵圈，只是看師父的表情，感覺有點瘮人。
他愣了片刻。
“師父……這……這是我們丹道途徑的仙術麼？”
蜜蜂古仙咂咂嘴。
“還真不是……但也許有辦法化用。殊途同歸嘛！”
……
山洞中，黑雀古仙滿臉興奮，看向自己的知識容器。
那口“神經系統”知識凝成的水缸，此時隱隱在放射青綠色光芒。
水缸表面的裂縫，也在隱隱變窄，有癒合的跡象。
一方面，她的全新仙術得到證實。
另一方面，她已經從幾個專家的大腦，開始偷取“算力”了！
她舉起徒弟帶來的香檳，對瓶吹了一口，只覺味道又酸又澀。
“媽的，這窮鬼徒弟，給我弄了什麼便宜貨？
“拼夕夕買的？
“假酒吧？”
但她還是很開心，又湊上嘴去，狂飲一口！
……
嘩啦啦……
會議室裡，一衆專家，紛紛眉開眼笑，正在傳瓶倒酒。
雖然大家年齡都挺大了，雖然會議桌不適合喝酒，但他們還是忍不住，想喝一杯！
“今天高興，慶祝慶祝。”
“咱這個酒，還是甘教授夫人酒莊釀出來的，哈哈哈，很不錯的。”
他們卻渾然未覺，自己的大腦，已然開始偷偷給別人幹活兒，偷偷在推演別人的知識。
張教授也笑了，掏出手機，正要給陳書會長髮去消息，報個喜訊，卻在此時，突然發現，手機像中了病毒，觸屏失控！
“嗯？”
這個熟悉的感覺，這似曾相識的畫面……
果然，他的手機界面自行跳動，跳到自己和自己聊天的微信窗口，打字鍵盤瘋狂跳動，開始輸入一篇文檔！
這打字速度實在太快了，手機已經在卡死的邊緣徘徊……但字數越來越多，洋洋千言，一段又一段，輸入到他手機，發送到聊天窗口。
透過他視野，看向現世的青爐古仙，亦饒有興致，瞪大了眼睛。
教授們都察覺到，紛紛投來目光，看向盯着手機發呆的張教授。
白墨亦裝模做樣，把腦袋湊過去。
星星尾更是從師父懷裡站起來，探過去毛絨絨的腦袋。
張教授則皺緊眉頭，一時之間，犯了迷糊。
“這是……一篇仙草種植文檔？
“什麼意思？
“那位幕後boss，想讓我們幫忙培育仙草？
“額……他幫我們許多，我們投桃報李，幫他培育一次仙草，倒也算是應有之義。”
……
狐狸山上，冰球工坊。
黑戒指從藥湯裡，撈出一顆狐狸腦袋那麼大的冰球。
“嚶嚶嚶？”
……這個能行麼？符合師父要求麼？
“嗷嗷嗷？”
白戒指也不知道。
便在此時，它們看到面前騰起白霧，聽見師父的聲音。
“把冰球放進白霧裡吧。”
兩隻狐狸很聽話，當即將冰球放進去。
……
吱嘎……辦公室門打開。
張山推着不鏽鋼餐車，帶着一大盆冰塊進入。
“各位，冰塊來了！”
教授們下意識看過去。
“唉？
“怎麼還有個帶夾心的冰球？
“以前沒見過啊？”
啊？
張山低頭，看向一盆冰塊，還真看到盆中央，一枚圓溜溜冰球。裡面懸浮着藥湯，藥湯中則懸浮着密密麻麻的翠綠色顆粒。
“這又是什麼東西？”
張山伸手去抓冰球，指尖剛剛碰到，便聽“砰”一聲脆響，冰球碎了！
濃濃煙霧瞬間爆發開來，席捲四方，充斥整個會議室！
又從門口撲出去，沿着走廊飛快蔓延，去往相鄰的手術室、去往其他房間，去往樓上樓下！
甚至鑽進中央空調風道，在風道里彌散，擴散滿樓！
煙霧裡的食腦藤種子，鑽進教授們的鼻孔，快速生根發芽，軟藤莖稈一路往裡鑽，鑽過了腦橋，貼上了大腦，沿着大腦皮層，如蛇一般爬上去！
在蔓延生長中，這些蛇一般的纖細藤絲，不停嗅探，品嚐大腦的味道，但普通細胞它們不感興趣！
直到它們尋見被仙術影響過的細胞……那些細胞同樣粉嫩，與普通細胞無異，實則已然被改造，變成寄生的控制器，變成不一樣的血痂！
而正是這與衆不同的味道，讓蛇一般的食腦藤，攀了上去！
……
會議室裡，濃霧散盡。
十幾個老專家，紛紛捂着鼻子咳嗽。
“咳咳！”
“咳咳！”
“咳咳！”
張教授已然站在秦教授身後，雙手扶着他的腦袋，神識全力輸出，要保下這老頭兒性命。
此時他已然看到老頭兒顱腔內發生的事情，只覺汗毛倒豎，冷汗直流。
再睜眼，便見老頭兒打了個噴嚏……
“阿嚏！”
老頭手掌，接住鼻孔噴出的一灘穢物，有鼻涕，有血塊兒，還有一縷血淋淋的藤草。
正是剛剛探入老頭兒顱腔，吃飽喝足的，食腦藤！
其他十幾個教授，也各自打噴嚏，各自噴出穢物，一個個只覺得頭痛頭暈，驚駭莫名。
“怎麼啦？”
“我們是不是被攻擊了？”
“有仙術師？還是古仙？”
張教授再看自己手機的文檔，再看老頭兒噴出的藤草，滿臉煞白，心有餘悸。
“確實……被攻擊。
“但又被救了。”
……
夢中仙境，熔岩山洞。
蜜蜂古仙和徒弟王元寶，紛紛呆楞住，扯扯嘴角。
“媽的，就這？
“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這狗屁仙術，哄人玩呢？”
……
夢中仙境，小河岸邊。
圓石古仙和黑暗之王，通過張山的眼睛，看到這一幕。
黑暗之王不太懂原委，但直覺告訴他，黑雀古仙的仙術，好像是黃了？
“師父，這……”
圓石古仙罵罵咧咧。
“他媽的，序列四的廢物，就是不靠譜！”
……
夢中仙境，篝火之前。
青爐古仙愣了許久，回憶自己看到的食腦藤藥方。
“黑雀……已經很不錯了。
“但是，那個傢伙，比黑雀還要邪門許多！”
……
夢中仙境，山洞之中。
黑雀古仙抓着一瓶假酒，透過徒弟的視野，看見徒弟一個噴嚏，噴出帶血的藤草，切斷她的借腦仙術。
又感知到，她控制的十幾個徒弟，借腦仙術全部被切斷！
感知到她的知識容器，便在此刻，停止修復！
“這……這怎麼可能……
“食腦藤，能破借腦仙術？”
古仙朝早就有借腦仙術，但從未聽說序列九的食腦藤可以破解！
她不接受！
她不理解！
此時此刻， 她心中突然生出憤怒和鬱悶，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所學……
知識容器上，隱隱冒出的青綠色光芒，消失了。
甚至……
砰！
她的知識容器，轟然炸裂，碎了半邊！
一塊塊殘片飛入水中，冒着文字黑煙，砸起水花！
她擦一把眼淚……
知識容器……毀了！
剛剛研究出來的借腦仙術，才小試牛刀，還沒來得及向現世大規模擴展，便宣告……廢了！
感謝灬風揚灬的打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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