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蜘蛛的話讓羅有些不明所以，他一時間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應過來鬼蜘蛛爲什麼忽然把話題扯回到了天上金上面。
“有人在幫忙準備天上金？”
羅根本就不知道鬼蜘蛛說這話的邏輯到底是什麼，也不明白鬼蜘蛛爲什麼會對那個青年帶有仇恨和憎恨的眼神會感到熟悉。
察覺到羅的心中這一會兒恐怕是充滿了疑惑，鬼蜘蛛倒也不賣關子，他雖然真的不想在這種“最最基本”的事情上面和羅多說，但是面對這麼一個天賦卓越且有海軍高層背景的青年，鬼蜘蛛還是想着要嘮叨一下，提點提點：
“我們本部的海軍近些年應該是第一次登上這個島嶼吧？”
“一般來說，我們海軍和當地的民衆接觸是非常少的吧？”
“那麼問題來了，究竟是什麼導致那個青年對我們海軍流露出那樣仇恨、憎惡的表情呢？！”
“我想，應該沒有人惹到他纔對吧。”
說到這，鬼蜘蛛語氣少頓，給了羅一些思考時間，而後臉上流露出了些許追憶之色，繼續道:
“我成爲海軍中將已經不是一年兩年了，和卡普中將那種深受普通民衆愛戴的中將不同，我的形象，在絕大多數普通人的心中，恐怕都要比海賊更加可惡了。”
“在我成爲中將之後，有過數次押送天上金的任務。”
“你知道嗎？當我帶着部隊登上那些島嶼上面之後，圍攏在海港上面的普通人看我們的那種眼神，就和剛剛那個青年看我們的眼神一般無二。”
“仇恨、憎惡，在他們的眼底深處，還有恐懼和忌憚。”
“我們海軍在普通人心中的形象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而作爲中將的我，其實也沒有辦法來扭轉這種既有的形象。”
“天上金”
“曾經是世界政府的命脈，而如今，是我們海軍的命脈。”
“之前有世界政府幫助我們海軍本部來分攤那一份來自民衆的仇恨和憎惡，但是現在，將會由我們海軍本部獨自承擔。”
鬼蜘蛛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出奇的平靜，明明在海軍的立場上，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卻要承受民衆莫名的憎恨和仇視，但是鬼蜘蛛在這一刻彷彿是置身事外一樣。
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語氣平靜，根本就是習以爲常。
羅的腦海之中回想着鬼蜘蛛說的那些話，腦子也是漸漸的清晰起來，他本就是一個聰明人，有些事情一旦想通了某個關節之後，就能夠舉一反三。
鬼蜘蛛的解釋雖然只是停留在了表層，但是羅卻是明白剛剛鬼蜘蛛爲什麼會這麼說了。
“您剛剛說有人在幫我們收取天上金的意思.就是指那個嗎？”
羅說話間伸手指了指此前那兩個漢子離去的方向，似乎也是猜測到了什麼，眉頭緊蹙。
“嗯。”
“雖然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但是應該八九不離十。”
“在以往押送天上金的任務當中，這種事情其實並不少見。”
“統治着國家的國王、貴族們藉着天龍人的名頭收取天上金，這其中的金額、比例，可是很有說法的。”
“不少人藉此斂財，天龍人的那一份是天龍人的，除了天龍人之外，他們那些徵收天上金的貴族們，也能夠沾一手的油水。”
“我想.公爵大人雖然口口聲聲的爲普通的民衆着想，希望我們能夠免除這個國家的天上金。”
“但是這並不代表不會有人向普通的民衆收取天上金了。”
“先不說他的手下是不是真的能夠那麼的聽話，恐怕，那種事情公爵府自己都會有人蔘與。”
“一場對普通人的狩獵，那些個貴族，怎麼可能會放過呢”
鬼蜘蛛目光深邃，而他的話，也是讓羅大受震動。
不過此時他們兩人所說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基於鬼蜘蛛的猜測而已，因而他們兩人也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面繼續深聊下去。
一行人就這樣朝着海港走去，整個隊列安安靜靜，所有人都是滿臉的沉重，一言不發。
良久，海軍們抵達了停船的海港。
鬼蜘蛛並沒有收隊回到船上，反而是在岸邊駐足，看着海港忙碌的模樣，臉上露出了諷刺的微笑。
今天陽光明媚，近海風平浪靜，儼然是一個出海的好天氣。
海港上面來往的船隻數量也非常的多，時常有漁船出港、入港。
鄰鎮是依靠遠洋捕撈作爲核心產業的，這種產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得上是勞動密集型產業了，漁船上面招募的船員也一般都是那種身強力壯的人，鎮子上但凡是有些勞動力的青年，都成爲了那些漁船的僱員。
至於說留在家裡面的女眷，多數時候也不會閒着，製作禦寒的棉衣、棉褲；修補魚網，處理魚獲等等，都是女眷們要做的事情。
這個島上普通人的生活，和傳統社會的男耕女織其實非常的相近。
羅站在鬼蜘蛛的身後，看着海港忙碌的場景，有些出神。
在他們抵達海港的時候，正巧有幾艘漁船入港，船上的漢子們喊着整齊劃一的口號，拉扯着繩索收起了巨大的船帆，停好了船之後，有長長的木梯放下，緊接着，船員們將一筐一筐的海魚運送到岸上。
本就是冰天雪地，這些人也根本就不需要擔心海魚保鮮的問題。
放眼望去，海港上面根本就沒有那種小漁船，全是那種兩桅、三桅的大型帆船。
看的出來，這個國家捕魚的產業真的是相當的發達，遠不是普通的小鎮能夠比擬的。
“走吧，我們回公爵府。”
駐足看了一會兒之後，鬼蜘蛛似乎已經沒有了要繼續看下去的興致了，朝着身後的海軍們說道。
聽到這話，所有的海軍都是爲之一愣，不明白在這個時候再回到公爵府有什麼意義。
“中將？我們回公爵府做什麼？！”
“那位公爵大人不是.”
羅有些奇怪，出聲問道。
“自然是從公爵大人的手裡討要天上金了。”
“如果推諉的話，有必要上一些強制措施了。”
鬼蜘蛛語氣冷冽，眼神之中兇光閃爍，和此前的態度已然是有了180度的轉變。
羅心中疑惑，靜靜地看着鬼蜘蛛，抱在胸前的雙手也已經放了下來。 鬼蜘蛛掃了一眼羅，淡漠的解釋道：“這個海港的漁船，都很大吧？”
“再仔細看看，這些漁船的形制，是不是都有些相似？”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海島的漁獵生意，應該是已經被人壟斷了。”
“造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山上隨隨便便砍些木頭就能夠造船的。”
“而造大船，更是困難。”
“普通人不可能有那個條件弄這種規模的漁船的。”
“公爵大人真的是好手段。”
“用這樣的方式握住了島上所有人的經濟命脈，無論男女老少，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樣的一個公國.不會少了我們的天上金的。”
鬼蜘蛛此時之所以會和羅解釋，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羅雖然軍銜在他之下，但是繼國緣一清楚的告訴過他，羅就是他派來限制他鬼蜘蛛，防止他做出什麼出格舉動的。
如果當鬼蜘蛛和羅意見相左的時候，最好的處理方式是上報，多打報告總歸是不會出錯的。
但是鬼蜘蛛如果能夠得到羅的支持的話，總歸是能夠少去一些麻煩，身爲中將的他也是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的。
他不想什麼事情都要從繼國緣一的手中過一道，也不想就這麼簡單被羅限制住。
“壟斷.”
羅聽到鬼蜘蛛的話環視了一下港口，發現海港上面往來的船隻正如鬼蜘蛛所說的那樣，大型船隻有不少，但是中小型船隻卻是近乎絕跡，心下也是認可了鬼蜘蛛的猜測。
但是僅僅只是這些信息，卻也不夠.
“你怎麼就這麼確定一定是公爵壟斷的？”
羅的經驗終究還是少了一些，問出了這樣一個天真的問題。
“呵呵.”
“你這一路走來，修的最奢華的建築，除了公爵府，還有第二個地方了嗎？！”
言簡意賅，聽到這話的羅收起了那一副警惕戒備的架勢，思索片刻之後，羅朝着鬼蜘蛛微微欠身，開口道：
“謝謝中將您的提點。”
羅雖然只是一個校官，但是他背後的能量在海軍之中是所有人都沒有辦法忽視的，更何況，如今在羅的身上還揹負着繼國緣一的親命，說一句“欽差大臣”一點都不爲過。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能夠“通天”的人，卻是在鬼蜘蛛的面前擺出了這樣的一副姿態，這讓在場的海軍們都感到意外。
哪怕是鬼蜘蛛這樣的一個驕傲的人，在看到羅的舉動的時候也是不由得神色一怔。
其實他已經習慣羅那種直言不諱的性格了，在羅的身上，鬼蜘蛛一度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但是年輕時的自己，可不會像羅這麼“有禮貌”。
上下級相處時的所有不快，隨着羅的這一個欠身全部煙消雲散，鬼蜘蛛知道，羅這小子是對事不對人，而且羅在這麼多的海軍面前，也是給足了鬼蜘蛛的面子。
此時的鬼蜘蛛，也是站的筆直，穩穩的受了羅的這一禮。
“走吧。”
“別耽誤了大將的任務。”
輕輕拍了拍羅的肩膀，原本滿臉嚴肅的鬼蜘蛛忽然展顏一笑，而後越過了羅，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是！！”
身後的一衆海軍齊齊應聲，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海港。
當鬼蜘蛛決定擺出強硬姿態之後，收取天上金的事情也是變得容易起來了，畢竟，他們海軍本部的拳頭更大一些。
太悟公爵見到鬼蜘蛛他們一行人去而復返，心中就暗道了一聲不妙，接見之後，也依舊是擺出了一副爲國爲民的姿態，請求鬼蜘蛛能夠和上層求求情。
不過這一會兒鬼蜘蛛已經對他的話術免疫了，木然的樣子也是讓太悟意識到了“此路不通”。
不過這傢伙也不是什麼一般人，察覺到一路不通之後也是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嘴上說着自己多麼多麼的無能，內心之中是想要配合海軍的，但是由於能力的限制，沒有辦法從民衆的手裡收上來天上金，請求海軍“自行動手”，去民衆的手裡拿天上金。
說辭是這一番說辭，但是太悟公爵的心中很明白，那些漁民的手裡哪裡能夠收的上來天上金？！
他們的家裡面頂多是有一些能夠勉強度日的口糧和衣物而已，真正能夠“換金”的渠道全在他的手中握着呢。
說是一個公國，實際上這根本就是一個超大型的漁業公司，老闆就是太悟公爵，至於說其他人，都只是他的工人而已。
工人的基礎溫飽他會解決，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
在這樣的一個世道上，對於絕大多數的普通民衆而言，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奢求什麼富足的生活，能夠解決最最基本的溫飽，已經是讓他們非常滿意了。
太悟就是利用這樣的手段和方式，藉助外部的威脅和天上金的說辭，讓整個國家的人來爲他打工。
海賊的殘忍有時候和他這種人的心計一比較，也顯得善良了一些。
海賊的刀，刮人見血，觸目驚心。
太悟這種“公司老闆”的刀，刮人不見血，“潤物細無聲”。
不明真相的普通人，沒準還要謝謝他給他們提供了工作機會，讓他們有一個相對和平的生活環境呢。
殊不知，以他們自己的勤奮，但凡換一個國家都能夠過上相對富足的生活了。
面對太悟的那種推脫之詞，鬼蜘蛛根本就不想聽，他的解決方式也非常簡答，朝着身後的部下們招了招手，那些個海軍就直接朝着太悟逼去。
拳頭大到一定程度，某些規矩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對於如今的海軍而言，類似眼前這些國家的國主，如果配合的話倒還好說，如果不配合，海軍有的是辦法和手段對付。
“太悟公爵，你似乎是誤會了一些事情。”
“你之所以如今還能夠以一個公爵的身份和我們談話，完全是因爲我們覺得你還有用。”
“如果你失去了價值，我們海軍親自接管這裡就可以了。”
“而現在，也已經失去了繼續和我們談話的資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