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唐謹言的房間，鄭恩地替他關好了門，然後倚在門上，擡頭看着天花板，半天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對唐謹言的嘴硬傲嬌比別人體會得多些……這句“小十五”，她看得出唐謹言是在非常矛盾的情緒下說出來的。可以說真的想要她做小，也可以說只是氣她一下，他跟她說話慣常如此，用一般時候的情理往往不怎麼套得準。
換句話說，唐謹言在左右搖擺，決定權實際在她自己手裡。只要她說“不”，唐謹言多半會籲一口氣，笑笑說“不做拉倒”。
可她說的是“好”。
可以想象那一刻唐謹言略微有點無措的心情，千言萬語化爲了一句“真醜”。真的是覺得醜嗎？鄭恩地知道不是，所以她笑得越發甜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說“好”，其實她並未準備好。但是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卻覺得有一條一直綁在身上的、勒得她喘不過氣來的繩索，“嘣”地一聲斷了，整個人變得無比輕鬆。
不管怎麼說，他直到現在還願意爲她涉險。這樣的男人，她知道自己忘不掉了，永遠都忘不掉。
鄭恩地知道他很難真把自己當成什麼小十五。便是真的做了小十五，或許……也未嘗不是種解脫吧。這兩年時常糾結時常矛盾時常看着樸初瓏而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這一切或許也該到了做出一個了結的時候了。
鄭恩地長長吁了口氣，因弟弟被綁架而擔憂恐懼驚惶無措的心情這一刻已經消失不見。因爲有他在。只要有他在，就是有最堅實的屋頂擋風遮雨，就算天塌下來也能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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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房間裡，所有人以爲正在休養精神的唐謹言卻根本沒去睡。不但沒睡，反而雙目炯炯，精神無比。
他要靜室，不過是爲了安靜思考。
他總覺得這件事有哪裡不對……雖然仔仔細細的捋過一遍，對方綁架明星家屬勒索錢財的套路非常明確，不像針對任何人的局，可是他總是有點心驚肉跳的不安感，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去好好整理一遍。
沉吟半晌，他拿起電話撥給了廣域調查隊隊長金哲修。
“趙明仁跟你說了嗎？”
“說了，我正在到地方廳的路上，一會和趙明仁討論一個完善的方案。”
“哲修，這事我有不安感，但判斷不出在哪裡。你們廣域調查隊慣於處理這類案件，有沒有能提示我的疑點？”
金哲修想了一陣，道：“表面是沒有疑點的，唯一有點困惑的是，對方究竟能怎麼做到避過黑白兩道的所有耳目把大活人無聲無息地帶走，尤其車站外面人來人往，強行綁人的話不可能沒有半點動靜。當然這也許有很多特別的手段，不能算是推翻綁架動機的疑點。”
“我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唐謹言喃喃道：“好像他們在等我。”
金哲修毛骨悚然：“不會吧，你起意陪鄭恩地去的話，也是臨時起意，便是你本人事先也未必能預判自己是這個反應，怎麼會有人能夠提早設出這樣的局？”
“對的，所以我想不出具體原因。只不過是當我決定要去的時候，心裡就忽然浮起這種感覺，就像有人等着我說出這句話。”唐謹言喃喃道：“這種直覺沒什麼道理，但它救過我很多次。”
金哲修沉吟道：“便是不知詳細，我們按照這是個局的想法去做就是了，謹慎總是不會錯的。”
“對，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這意思，地方廳這裡耳目太多，趙明仁下面的警察未必全部靠得住。比如說，對方知道恩地在警察廳，未必是真的算盡，說不定是有警察泄露出去。”唐謹言冷冷道：“而你廣域調查隊就純粹多了，我們可以策劃一個反佈局，你來這裡和趙明仁計議的時候，留意一下說法，能給對方產生一些誤導性的判斷最佳。”
金哲修笑道：“上次你進了情報院，就有說法流傳說唐九行事唯謹慎，今天我算是見識了。”
唐謹言笑了笑：“爹媽沒生出弟弟，我只能把他的名字那份兒一起做了。”
金哲修看似無意地問道：“你不怕我賣你啊？我要是賣你，這次你死定了。”
“你會這麼問就不會賣了。”唐謹言頓了頓，忽然道：“另外我有個猜測，相信你會比我更感興趣。”
“什麼猜測？”
“你們小心佈局……如果發現那地方外圍有狙擊槍的話……”唐謹言微微一笑：“那麼這條狙，有一定的可能，曾經爆過一個熟人的頭。”
金哲修失聲道：“你是說……”
唐謹言淡淡道：“是的，我的八哥，你的弟弟。”
金哲修沉默下去，良久才道：“如果真是這麼回事……那麼除非我死，否則你絕不會破半層皮。”
唐謹言笑道：“我相信。”
“這就是你以身犯險的原因？爲了釣魚？”
這回輪到唐謹言沉默，就在金哲修以爲唐謹言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卻開口了：“雖然我很想讓你們覺得我是個謀定後動的智者，但必須承認，在我決定去之前，我根本沒想過這些。”
“這才正常，你又不是妖怪。”金哲修吁了口氣，笑道：“能夠在做下決定之後，仔細做好佈局，也不失爲一個智者了。好了，我去做事，你休息。”
唐謹言的第二個電話打給了李恩碩：“之前對進入首爾的釜山佬的滲透收買，進行到什麼程度？”
李恩碩低聲回答：“有錢沒什麼做不到，那批釜山佬裡早有我們的人了。九哥要用？”
“嗯，當初知道樸元淳庇護了一批釜山佬，一直按兵不動不就是等今天麼……不過這一兩天他們沒有消息給你麼？”
“沒有。”
“你現在先聯繫一下看看。”
李恩碩應了，隔了幾分鐘回撥過來：“聯繫不上，手機關了。”
唐謹言點點頭：“有管制就對了，這事越發有譜了。”
李恩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呢，聞言驚悚起來：“九哥，出什麼事了？”
“沒事，你把我們的人照片發給我，過一陣子趙明仁會聯繫你，你配合他行事就可以了。”
掛斷電話，唐謹言掂了掂手機，想了一陣，想要打給文在寅，可手指在按鍵上停留片刻，終究沒撥出去。
文在寅可未必信得過，之前的示好也有一定機率只是麻痹自己。
也罷，該做的也差不多了，如果到時候確認文在寅與此事無關，到時候再談加深合作的問題。
只是……這事怎麼說呢，本以爲是自己在幫恩地，可說來說去恩地反倒是被自己牽連的一個。不管自己怎麼說要保護她，到頭來卻還是在讓她——那麼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