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離開這座城——無論去哪裡
7Z小說
?慕子昂苦澀得幾乎控制不住鼻尖的酸,沙啞說道:“萌萌,別急着下結論,我有的是時間,不論等十年還是二十年,都不會嫌多……不管天真以後喊我什麼,總之,你先試着喊我的名字,不要那麼疏遠,逐漸適應接受我的心,好不好?”
萌萌說:“好,以後我喊你的名字……子昂,但是,也希望你逐漸嘗試收回放在我身上的心意,好不好?”
……
斜陽似血,緩緩沉落天邊,半天殘霞瑟瑟,星月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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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昂起身告辭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
萌萌送他到大門口,目送他駕車離去,薄暮之中,那般孤寂。
這個時候,再不需要掩飾,她軟軟倚在門框上,任淚水橫肆。
忽然,一輛汽車從斜對面的拐彎處開出來,快速朝着慕子昂離開的方向追去。
田萌萌嚇了一跳,下意識瞅車牌號,頓時驚住——是霍剛的車!
她撲通一聲將門關進,一溜小跑回屋裡,正好撞在溫阿姨身上,溫阿姨啊呀一聲,連忙問她有沒有撞到肚子,然後一通嗔怪,嫌她不該跑那麼快,多危險!
田萌萌慌亂地跑進房間裡,邊快速收拾東西邊說:“溫阿姨,我要走了,他們找來了,我剛剛看見的,必須馬上離開……”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居然連這裡都能找到……”
溫阿姨嘀咕着,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幫着田萌萌一起整理。
一直以來,她從未問過田萌萌究竟爲什麼要躲到她這裡,肚子裡懷的又究竟是什麼人的孩子?
很多年前,她帶着滿身傷痛以及一片空白、失去記憶的大腦,爲生計奔波忙碌,伶仃一生。7Z小說?
深知傷痛的摧心,所以,善良的她從來不多問田萌萌一句,不忍揭開這個十九歲準媽媽的傷疤。
她是打心眼兒裡將田萌萌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每天精心照料,懷着喜悅的心情期待小生命到來。
如果有可能,多麼希望田萌萌以後和孩子能一直住在這裡啊,一個人的生活着實太過無趣,若是添個孩子,這裡的空氣,都該充滿歡樂的吧?
現在忽然說要走,她心裡的憧憬頓時落了空,有點委屈,有點怨恨——怨恨自己的貪心,瞧瞧,得不到的滋味兒有多難受!
田萌萌抓起箱子拉手,嘩啦啦拉着往外走,邊走邊回頭喊:“溫阿姨,我來不及給您解釋了!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帶着天真來看您!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精心照顧,我走啦,再見!”
“好……再見……”
溫阿姨倚在牆壁上,淚水模糊了雙眼,顫顫地揮了揮手,便趕緊轉身進屋,已經沒有勇氣再多看田萌萌一眼。
田萌萌呱嗒一聲拉好了院門,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將箱子扔上去,然後在後排坐好。
鹿城的大街、店鋪在窗外飛速後退,熟悉的一切都在逐漸淡出視線。
在這座涼薄的城市,她失去了童貞、失去了校園生涯、失去了最最親愛的娜娜,這裡,已經沒有了能夠羈絆腳步的事物。
顧霆駿、慕子昂,哦,還有季廉,還有奄奄一息的方書航,還有溫暖的溫阿姨和顧家奶奶,以及瘋瘋癲癲的程嫺雅和心機重重的林夢菲,一切喜歡或者不喜歡的人,也都拋到腦後吧,從此塵封記憶。7Z小說?
“師傅,去火車站。”她對出租車司機說。
她要離開這座城——無論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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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萌萌離開溫阿姨的小院後不到十分鐘,顧霆駿的瑪莎拉蒂便疾風驟雨般呼嘯而至,直接霸道地橫在院門口。
車門推開,霍剛嗖地跳下來,掄起拳頭將鐵門敲得砰砰砰,顧霆駿一如既往地頂着那張冰塊臉,面無表情站在旁邊。
“來了來了!——”溫阿姨忙不迭從屋裡往外跑,心裡嘀咕着是誰啊,這麼沒禮貌……
門纔剛打開一條縫,立刻就被霍剛譁一下拽開,鐵塔一般矗在門口,甕聲甕氣瞪着銅鈴大眼:“喂,這位阿姨,趕快請田小姐出來!”
溫阿姨臉上頓時浮上薄慍,沒好氣地說了聲,哪個田小姐,這裡沒有!然後便要關門。
霍剛騰地將一條大粗腿往門縫一卡,生生將門別住,學着顧霆駿的樣子黑了臉,橫眉豎目活像李逵再世:“別不識相!趕快把門打開,請田小姐出來,或者請我們家少爺進去!”
少爺?——難怪這活李逵氣焰如此囂張,原來是個豪門家奴呀!
溫阿姨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當下冷哼哼板臉睨了霍剛一眼,不緊不慢嗤道:“先生,這裡是私宅,就算你家少爺身份再尊貴,這裡的主人也不歡迎,請便吧!”
霍剛瞪着幼鹿般水汪汪的萌眼疑惑道:“誰是這裡的主人?”
(顧霆駿站在後面聽到這句話,心靈那個抽搐啊……)
原來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溫阿姨噗嗤一聲笑道:“我呀,我就是這裡的主人。”
“你!……”霍剛氣的憋紅了臉,掄開鉢大的鐵拳,正準備強行破門而入,手腕卻被顧霆駿從身後牢牢鉗住。
顧霆駿一腳揣在霍
剛屁股上,將他那鐵塔一般的身體從鐵門縫裡生生擠進去,讓開門口的空隙,總算看到了溫阿姨的全貌。
嬌小玲瓏的溫阿姨,身材皮膚包養得極其有致,穿着濃厚江南氣息的深藍色改良版對襟棉布長裙,花白的頭髮燙了精緻小卷,用髮夾整齊地別在耳後,配以身後這個古樸的陳舊小院,給人一種一不小心穿越時空來到三十年代的錯覺。
不知怎麼的,顧霆駿忽然產生出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就好像這個阿姨以前在哪裡見過一般,眉眼間全是慈愛和雅的笑意。
而溫阿姨望着顧霆駿那張希臘雕塑般線條完美的臉孔,頓時也吃了一驚,笑意逐漸凝結,眸色沉重起來,癡癡看了十幾秒鐘,心底越來越撲騰,缺失多年的陳舊記憶彷彿一扇腐朽的門,吱吱嘎嘎呻.吟着撲沓倒地,陳年舊事頓時傾泄而出。
“你是……”溫阿姨囁嚅着,眼睛裡已經溢出淚花,不敢做最後的確認,唯恐萬一不是,會讓她承受不了那份傷心。
冷漠慣了的顧霆駿,望着溫阿姨的臉,忽然就感覺自己的心變得柔軟起來,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說道:“我是顧霆駿,住在半山顧宅的顧霆駿。”
果然是他……果然血濃於水啊!
溫阿姨實在承受不了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心跳急劇加速,血液倏地涌向頭頂,頓時眼前一黑,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阿姨?——你怎麼啦?阿姨?”
顧霆駿彎下腰,疑惑地伸手去推溫阿姨的肩,溫阿姨卻如同睡着了般,毫無反應。
“霍剛,趕快揹她上車,去醫院!”
顧霆駿雷厲風行指揮着,轉身去拉開車門,扭動鑰匙,霍剛揹着溫阿姨剛一上車,銀藍色瑪莎拉蒂立刻轟地飈了出去……
醫院急救室外,顧霆駿坐在等候區,疑惑着自己的反應,不明白爲什麼會因爲陌生的阿姨而如此緊張,直到醫生走出來摘掉口罩,宣佈溫阿姨只是情緒受到太大刺激而導致昏厥、現在已經沒事了,顧霆駿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回倒是不用交待,霍剛便主動走進急救室,極其有眼色地將溫阿姨那張病牀推出來,在護士的帶領下推進病房。
溫阿姨淚眼滂沱靠在枕頭上,雙手緊緊握住顧霆駿的手,彷彿看一件稀世珍寶似的將他從頭到腳細細看了一遍,終於哇一聲哭了出來——
“霆駿……我的兒啊!”
“……”
顧霆駿一陣錯愕,詫異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位阿姨,是他的……媽媽?
不可能!
從小在“剋星”的厭惡喊聲中,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母親溫蕙如是因爲難產離世的,怎麼可能時隔二十多年卻天上掉下個媽媽來!
他抽出一隻手給溫阿姨拿紙巾,儘量放柔和自己的語調:“阿姨,您認錯人了吧,我的媽媽早已經過世多年,當年我爸爸親手栽在她墳墓上的柏樹都已經長得很高,您怎麼可能會是我媽媽呢?”
溫阿姨愕然,眼中隨即迸出恨意:“你爸爸……原來我墳前那棵柏樹是他栽的?那個負心郎!害死我了還假惺惺栽樹做什麼,我不稀罕!哼!”
負心郎?…..呃!
聯想起在公衆面前向來和藹可愛的老爸,顧霆駿有些哭笑不得,開始懷疑這位阿姨會不會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