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先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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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淚橫流接過孩子的那一瞬間,田萌萌的心底是有些觸動的,從小自生自滅掙扎着長大的她,這是第一次近距離地感覺到濃濃父愛。
而如此真切的父愛,卻正是顧霆駿賦予天真的,換做任何一個人,未必能做到他的程度。
田爸爸死了,林嘉凱死了,那一羣狂暴的匪徒也死了,甲板上密密麻麻擺滿了血淋淋的屍體,霧江上空似乎都被這一片觸目的紅所映染,仄仄地籠罩在一派腥惡之中。
在雪地裡凍的太久,田萌萌那受過傷的手指頭完全腫了起來,關節幾乎全部廢掉,而顧霆駿一直到被擡上車送到醫院都未能甦醒。
那一天,兩個人並排躺在急救室內,田萌萌扭頭,隔着一張病牀望到整個口鼻部位都罩在氧氣罩內的顧霆駿,他睡的那般寧靜疏離,完全放下平時那些兇巴巴的表情,五官側線有些病弱之姿,說不出的迷人。
幾步之遙,卻恍若隔了幾個世紀,田萌萌完全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是這個平素冷若冰霜的男人奮不顧身跳進冬日江水,幾乎豁出性命,終於安然救回她的孩子。
心中有着暖暖的感動,田萌萌想,等他醒來了,一定好好地跟他說聲謝謝,然後帶着天真離開鹿城,這個城市似乎註定與她磁場相悖,只要在這裡,似乎救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可是萬萬沒料到,他好不容易醒來了,脫離了危險期,卸下氧氣罩,扭過頭來瞪着她,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笨女人,連孩子都看不好,真是笨到家了!”
田萌萌氣的那個渾身肌肉抽搐啊……還謝個馬啊謝……呸!
後來的事情就不受她控制了,醫院通知了顧霆駿的家人,他們趕到病房,看見天真後那叫一個驚喜,完全不理會病歪歪躺在牀上的顧霆駿,一個個驚歎着輪流抱天真,恨不得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送給他。7Z小說?
天真畢竟姓顧,就算田萌萌再怎麼賭氣,說天真是上天送給她的孩子,天真也總不能就姓天吧?
再說顧家人那麼疼愛天真,將其視若珍寶,雖然顧霆駿差勁了些——額,或許也不是那麼差勁……田萌萌再也自私不起來,只好答應奶奶帶着天真留在鹿城,這才止住奶奶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先是住在季廉的別墅裡,養好了手上的傷後,出於各種不便,她搬進了現在租住的這套小公寓,然後開始了艱辛的單身媽媽生涯。
最開始的時候最難以度過,沒有學歷的她只能做體力活,早上四點半起牀去分攤點領取報紙和牛奶,然後趕在七點前送到所負責轄區的各家各戶。
然後匆忙趕回家,這個時候天真剛剛睡醒,給他餵過奶之後,用那種“袋鼠包”將他兜在胸前,騎上自行車趕到一家造紙廠開始訂紙箱。
那是一份計件工作,訂一隻紙箱五分錢,出去中午吃飯時間,她要在嘈雜的車間裡整整工作一天,趕在天黑前訂夠一千隻,然後去領取五十塊錢現金。
按天領工資,是那家造紙廠的女老闆出於同情,對她開的特例。
等她揣着那一點微薄的薪水趕到菜場去買一點菜然後回到租住小屋時,早已是華燈初上時節,簡單地煮個麪條或是一碗粥,稀裡糊塗喝了,再給天真洗洗漱漱一番,差不多也就九點多。7Z小說?
她一刻也不敢耽擱,必須立馬躺在被窩裡睡着,否則第二天的早起就難以保障了。
那樣的生活過了將近一年時間,隨着天真開始學走路,再也無法繼續去打工,這個時候她手上也稍微積攢了幾千塊錢的儲蓄,在季廉的幫助下搞了個攤位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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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職業其實比以前更辛苦,每天凌晨三點就得起牀,蹬着三輪車去批發市場,跟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們擠在一起搶到最新鮮的蔬菜,然後馬不停蹄趕到菜場擺好攤位,先用帆布蓋起來,回家將天真接到菜場,這才正式開始一天的售賣。
雖然也很辛苦,但收入比之前打零工好了很多,而且要過了買菜高峰期時間就會比較寬鬆自由,就可以拉着天真在菜場的通道里教他走路。
趁着這段時間,勤奮的田萌萌不僅用最頑強的姿態將日子過得蒸蒸日上,爲天真積攢下一筆小小的教育儲蓄,並且還趁着他睡覺的時間開始自學小語種,最終在天真兩歲那一年,她成功地考取了涉外導遊證書,正式成爲一名掛牌導遊。
那時候,日子纔算讓她稍稍能鬆一口氣了。
兩歲的天真送到了親子幼兒園,她在鹿城一家旅行社上班,每天都會接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旅行團,戴着太陽帽打着小旗子,帶領着他們走遍鹿城的各處景點。
而到這家海洋館做兼職是最近半年的事情,五歲多的天真儼然已經成長爲一個小男人,性格天真活潑,腦瓜子轉速極快,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小小年紀便已經能完全自理生活。
這才讓她有了空閒,正好旅行社調休將她調到了週五,於是每個星期五,她便化身爲這個海洋館的美人魚,在五光十色的遊離燈光下,擺着尾巴吐着泡泡,舒展迷人風韻,和一羣魚一起在水中游來游去。
在這裡工作的人都有自己的“藝名”,她是每週五上班的,便順口給自己取了個名字——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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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天真的緣故,與顧家人的接觸日益增多,尤其最近這段時間,顧霆駿憑藉自己出色的商業頭腦以及敏銳的分析能力,在鹿城成功創建了新的企業——顧氏國際,又託人辦妥了搬回半山舊居的一切手續,兜兜轉轉,時隔五年,一家人終於又搬回了半山住宅區。
奶奶那次中風後,健康狀況日益俱下,最近這段時間尤其嚴重起來,時常稀裡糊塗忘乎所以,隱約有了老年癡呆的前兆,也是出於這個緣故,只要田萌萌有空,必會帶着天真去溫阿姨的小院兒。
天真在院子裡嬉鬧,田萌萌坐在院子裡陪奶奶聊天,那種時候,便是老人最開心的時刻。
今天是顧家重回半山的第一天,田萌萌作爲必不可少的客人——甚至已經沒有人當她是客人,她當然是不能缺席的。
夜逐漸安靜下來,漫天繁星點點,天真玩累了,竟然倚在顧霆駿懷裡睡着。
顧霆駿抱着他,田萌萌挑着汽燈走在前面照路,偶一擡頭,神思不僅飄忽萬里,頓時想起好多年前在塞納河邊草地上並排躺着看星星的往事,恍惚間,彷彿覺得時間已經隔了幾萬光年。
那時,她還是個懵懂的女孩,心心念念戀着的還是慕子昂。
而如今不知不覺已經二十五歲,已是成熟沉着的年紀,孩子都已經快上小學了,還有什麼可以幻想的呢?
雖然沒有確認與慕家的血緣關係,但是她不打算確認了,失去了娜娜,失去了聽力,就連胡鬧混世的田爸爸也去了,她早就習慣了各種孤寂,何必又要攪出一堆事情來,讓慕家人不得安寧,自己也難以清心。
聽說慕子昂最近終於肯和白初晴交往了,那樣,挺好……門當戶對的兩家人,珠聯璧合的一對姻緣,那樣纔是相稱,田萌萌由衷爲他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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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睡在二樓顧霆駿原來的那個房間裡,塵封五年,這裡一切都沒改變,打掃後依舊如新。
空氣中瀰漫着陳舊與新鮮相交織的氣息,月色透過乳白色薄幔傾斜入室,隔着如水般的月光,田萌萌側身坐起,輕聲說道:“好了,他睡熟了,你走吧——”
方纔他抱着天真回屋,放到牀上剛準備走,不料睡得迷迷糊糊的天真竟然抱住他的胳膊不肯鬆開,哼哼唧唧纏着要他陪着睡。
五歲多,已是懂事的年紀,看着身邊的小朋友,天真影影綽綽似乎感覺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和別人的是不一樣的,於是便更加黏糊顧霆駿,總是纏着他不肯撒手。
田萌萌不忍破壞孩子這種單純的、可憐的願望,於是便說了一句:“先別走吧,就躺在他身邊,等他睡熟了再走。”
顧霆駿半倚在牀頭上,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得輕輕拍着天真的背,一縷微微卷曲的頭髮耷在額角,臉頰側線棱角分明無比俊美。
那一瞬間,田萌萌有些微微出神了,原來當他籠上父親的光輝時,竟然是那般迷人……